第四十二章：醒来！醒来！
据说人死的时候，眼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走马灯。
人死的方式有很多，口鼻溺水是一死，悬梁自缢也是一死。
七魄散尽，也是一死。
李赤心的眼前，真的出现了许多许多过往，其中有一些片段，仿佛闪烁着金光。
恍惚间，夏日潺潺的流水从脚丫中绕过，老李就在河的对面站着，和母亲一起。
但在河的倒影里，看不到他们的上半身。
春天，母亲带着自己放风筝，叫着自己的名字，不是李赤心，也不是小畜生，那声音仿佛天籁。
一声声呼唤着那个早已被忘却的名字，但母亲的脸上遮着一张雾霭，呼唤声也仿佛从无穷远处传来。
李赤心伸出手，但雾霭总是拨不散，始终听不见，想不起来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
脚下一空，眼前的景物忽然变了，过年了。
母亲，父亲，好多好多的汉子，喧嚣的气氛顶得屋顶都要爆了。
小小的李赤心跺脚说好吵，然后暗自得意母亲过来哄自己，老李也会在这个时候当着众多战友骄傲的夸自己。
后来又过了几个年，战友越来越少，母亲也没了，最后只有自己和父亲在一起，相对无言，只仪式性的贴着对联。
墙角，突兀出现了一个小火炉，所有人渐渐都消失了。
李赤心定定地看着这个小火炉，老李的背影缓缓浮现，呆坐在火炉边。
这是一个冬日，那时候很冷，家里什么都没有，剩下的一台车还能点火取暖，但后来就卖了，钱被老李给了战友的遗孀。
有一天老李买了这个小火炉，之后的日子里，整天坐在炉边，看着火光一言不发。
但因为母亲死后，两人从来不讲话，虽然冻的手疼，但李赤心从不去火炉那边，直到他走掉，才敢小心翼翼的跑到火炉旁边取暖。
老李回来的时候，李赤心就会主动躲起来，因为老李总是满身酒气。
某一次，老李回家早了，李赤心回头才发现他就站在门边，醉醺醺的盯着自己，只感觉汗毛直立，呆呆站起来，等候发落。
但出乎意料的是，老李没有发怒，只是站在门框边上，一言不发。
现在才想起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喝过酒了。
李赤心漂浮在屋子的顶端，目睹幼时的自己转身逃跑，好像有天大的危险一般。
遗憾与悔恨的苦海中，波浪浮沉，将李赤心一点点吞没。
忽然，面前闪烁金泽的浮光掠影中，父亲的眼睛如此清晰，似乎涌现出了丝丝明光。
如果当时没有走，该多好？
李赤心尝试着搅动心海的死水，想要靠近老李。
动作越激烈，回忆中的时间也慢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和老李的脸一样，渐渐明晰起来。
对了，那是一句话，老李当时说了一句话。
一种极强的渴望在心中诞生，想要靠过去，听听他说了什么。
李赤心开始挣扎，在心海死水中不断翻腾，终于越过那个转身逃跑的自己，来到了老李面前。
老李的脸近在咫尺，他的脸颊一片和蔼的老红，眼瞳中散发柔和的光：
“儿啊，就过去吧。”
“你是我的豪儿啊。”
忽然，一股透彻的闪电通体飞驰，母亲的脸忽然清晰，河对岸的身影也猛地拉近，近在咫尺，一切迷雾都散开。
“我爸一直管我叫......自豪！”
可惜，太晚了。
无边苦海中央，虽有点点火光在海的中央升起，毫不意外的便被熄灭了。
一片漆黑中，苦涩的悔恨灌满了李赤心的口鼻，一头名为内疚的幽蓝色盲眼巨兽，在业已无边的汪洋深处中翻腾，李赤心想要挣扎，却被涌动的深流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四周，记忆化作锋利的雪亮刀片，呼啸着从面上刮过。
忽然，无数雪亮刀片中，似乎有一片格外出挑，李赤心睁大双眼，看着锋利的刀片直直刺入眼窝，伴随着颅骨裂开的声音，直直插入脑中。
剧烈痛楚像是一股无穷业火，在李赤心的脑中猛地爆发开来。
李赤心张大嘴巴，从口鼻中灌入的只有悔恨，他在水中，但他必须奔跑，他没有嘴，但是他必须咆哮。
苦海深渊中，雪亮刀片如纷飞的白鸽，向着海面涌起。
李赤心将手猛地深入其中，双手顿时化为累累白骨，与此同时，下沉的趋势骤然止住。
“不能就那么沉沦，我爸不允许我就那么沉沦！”
“不能再让人失望了！不能再让别人失望了！”
一股强悍的力量拖着他的身体，从苦海深处破开海水，拔地而起。
李赤心抬起头，光明在眼中飞速放大。
刀片还是褪色了，化为普通的海水，从指缝中蹊跷的笑着，逸走了。
李赤心不甘地挣扎着，向上游去，肺中的痛苦越发剧烈，挣扎中，眼眶中反流出的鲜血与白浆，将海水染红。
像一朵红白相见的莲花，盛开在他额角。
只有一线之隔，而眼前的光明却越发遥远。
忽然，有人在轻声呼唤。
“自豪。”
剧痛中，苦海顷刻尽，李赤心陡然睁开双眼，猛然冲出水母。
鸟鸣，风流，天光。
还有面前熟悉的三个人，已经不成人形的老李踉跄着坐了起来，仿佛回光返照般，看着自己，微微笑着。
浑身狼藉的太初晓靠坐在他的旁边，大口喘着粗气，似乎经历了一番恶斗。
李立青身上，正笼罩着一层暗金色的光辉，这光辉像万千细丝，从楚刹哉的手中延展而出，护在李立青的周身。
“儿啊，我刚才去了阴曹地府，但是阎王老子问我话，我答不上来。”
“他说我死的太着急，走马灯没看，把我撵回来了。”
说着，哈哈一笑，仿佛真的被酆都特赦一般。
楚刹哉低着眉头，面沉如水，快速解释道：“后羿有鬼王神位，勉强能牵回他，但这个神位消耗太大，最多再有一分半钟。”
“大道在夺他，有话快讲！”
李赤心揉了揉眼睛，旋即愣了一下，猛地翻身起来，扑倒在李立青的面前，而后跪地挺身，庄重伏拜在地。
“爸，孩儿不孝！”
李立青哈哈一笑，揉了揉李赤心的脑袋，道：
“你跟我，咱俩谁跟谁啊？”
点点晶莹从李立青眼中漾出，他郑重受下了这个迟来的大礼。
“唉，今天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啊，你好了，我也能去见你妈了。”
旋即，李立青从口袋里掏了支烟：“我终于能为自己活个一分钟了，好心情，抽支烟！”
正要点上，一滴热汗从楚刹哉的下巴坠落，砸在烟支上。
李立青愣了一下，释然一笑，将香烟折去半截，对着楚刹哉举了举香烟，道：“刹哉，对不起你一次。”
楚刹哉浑身承压，依然正色道：
“大帅，你于我恩重如山，何以言此？”
李立青缓缓点了点头，而后深吸了一口浓烟，从口中缓缓喷出。
烟雾中，他的神情气魄，也渐渐凝聚起来。
一双眼将李赤心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一抹淡淡微笑也在嘴角升起。
李立青艰难的伸出手，扶住了李赤心的肩膀，而后缓缓道：
“自豪，大明之厦将倾，你今天就得顶上我的帅位。”
李赤心叩首，颤声道：
“自豪领命，万死不辞！”
“会很难，但你不要怕，就走下去，哪怕万劫不复，走下去！”
“老子死了也保佑你，你没得怕，就算你死了......”
李立青道：
“也有我，在黄泉之下，为你垫背。”
温热滚烫的晶莹泪珠，在李赤心的脸上滚滚横流，大颗大颗滴落在地：
“我.....我太蠢了，我该听你的，就不会今天这样了。”
李立青哈哈一笑，揉了揉李赤心的脑袋，道：
“你跟我，咱俩谁跟谁啊？”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楚刹哉的身体也为之踉跄一番
楚刹哉低声道：“大帅。”
李立青将面色一正，严肃道：
“总之，给你一条命令，记住了。”
“什么？”
李赤心怔怔的仰起头，对上了李立青的炯炯双目。
“开心！”李立青忽然做了一个鬼脸道。
李赤心一愣，而后咧了咧嘴，硬生生地扯出了一丝弧度。
李立青笑了，笑得很温暖，向后缓缓靠倒在泥壁上。
“只可惜教不了你什么了，来不及了。”
“只有最重要的一句话，记住了——”
“你的心，是大明的太阳。”
李赤心声音沙哑道：“我，配吗？”
李立青郑重道：
“不管你欠了什么，欠了多少，还给在你身后的大明子民吧。”
“去，成为神王吧。”
人死的方式有很多，口鼻溺水是一死，悬梁自缢也是一死。
七魄散尽，也是一死。
李赤心的眼前，真的出现了许多许多过往，其中有一些片段，仿佛闪烁着金光。
恍惚间，夏日潺潺的流水从脚丫中绕过，老李就在河的对面站着，和母亲一起。
但在河的倒影里，看不到他们的上半身。
春天，母亲带着自己放风筝，叫着自己的名字，不是李赤心，也不是小畜生，那声音仿佛天籁。
一声声呼唤着那个早已被忘却的名字，但母亲的脸上遮着一张雾霭，呼唤声也仿佛从无穷远处传来。
李赤心伸出手，但雾霭总是拨不散，始终听不见，想不起来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
脚下一空，眼前的景物忽然变了，过年了。
母亲，父亲，好多好多的汉子，喧嚣的气氛顶得屋顶都要爆了。
小小的李赤心跺脚说好吵，然后暗自得意母亲过来哄自己，老李也会在这个时候当着众多战友骄傲的夸自己。
后来又过了几个年，战友越来越少，母亲也没了，最后只有自己和父亲在一起，相对无言，只仪式性的贴着对联。
墙角，突兀出现了一个小火炉，所有人渐渐都消失了。
李赤心定定地看着这个小火炉，老李的背影缓缓浮现，呆坐在火炉边。
这是一个冬日，那时候很冷，家里什么都没有，剩下的一台车还能点火取暖，但后来就卖了，钱被老李给了战友的遗孀。
有一天老李买了这个小火炉，之后的日子里，整天坐在炉边，看着火光一言不发。
但因为母亲死后，两人从来不讲话，虽然冻的手疼，但李赤心从不去火炉那边，直到他走掉，才敢小心翼翼的跑到火炉旁边取暖。
老李回来的时候，李赤心就会主动躲起来，因为老李总是满身酒气。
某一次，老李回家早了，李赤心回头才发现他就站在门边，醉醺醺的盯着自己，只感觉汗毛直立，呆呆站起来，等候发落。
但出乎意料的是，老李没有发怒，只是站在门框边上，一言不发。
现在才想起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喝过酒了。
李赤心漂浮在屋子的顶端，目睹幼时的自己转身逃跑，好像有天大的危险一般。
遗憾与悔恨的苦海中，波浪浮沉，将李赤心一点点吞没。
忽然，面前闪烁金泽的浮光掠影中，父亲的眼睛如此清晰，似乎涌现出了丝丝明光。
如果当时没有走，该多好？
李赤心尝试着搅动心海的死水，想要靠近老李。
动作越激烈，回忆中的时间也慢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和老李的脸一样，渐渐明晰起来。
对了，那是一句话，老李当时说了一句话。
一种极强的渴望在心中诞生，想要靠过去，听听他说了什么。
李赤心开始挣扎，在心海死水中不断翻腾，终于越过那个转身逃跑的自己，来到了老李面前。
老李的脸近在咫尺，他的脸颊一片和蔼的老红，眼瞳中散发柔和的光：
“儿啊，就过去吧。”
“你是我的豪儿啊。”
忽然，一股透彻的闪电通体飞驰，母亲的脸忽然清晰，河对岸的身影也猛地拉近，近在咫尺，一切迷雾都散开。
“我爸一直管我叫......自豪！”
可惜，太晚了。
无边苦海中央，虽有点点火光在海的中央升起，毫不意外的便被熄灭了。
一片漆黑中，苦涩的悔恨灌满了李赤心的口鼻，一头名为内疚的幽蓝色盲眼巨兽，在业已无边的汪洋深处中翻腾，李赤心想要挣扎，却被涌动的深流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四周，记忆化作锋利的雪亮刀片，呼啸着从面上刮过。
忽然，无数雪亮刀片中，似乎有一片格外出挑，李赤心睁大双眼，看着锋利的刀片直直刺入眼窝，伴随着颅骨裂开的声音，直直插入脑中。
剧烈痛楚像是一股无穷业火，在李赤心的脑中猛地爆发开来。
李赤心张大嘴巴，从口鼻中灌入的只有悔恨，他在水中，但他必须奔跑，他没有嘴，但是他必须咆哮。
苦海深渊中，雪亮刀片如纷飞的白鸽，向着海面涌起。
李赤心将手猛地深入其中，双手顿时化为累累白骨，与此同时，下沉的趋势骤然止住。
“不能就那么沉沦，我爸不允许我就那么沉沦！”
“不能再让人失望了！不能再让别人失望了！”
一股强悍的力量拖着他的身体，从苦海深处破开海水，拔地而起。
李赤心抬起头，光明在眼中飞速放大。
刀片还是褪色了，化为普通的海水，从指缝中蹊跷的笑着，逸走了。
李赤心不甘地挣扎着，向上游去，肺中的痛苦越发剧烈，挣扎中，眼眶中反流出的鲜血与白浆，将海水染红。
像一朵红白相见的莲花，盛开在他额角。
只有一线之隔，而眼前的光明却越发遥远。
忽然，有人在轻声呼唤。
“自豪。”
剧痛中，苦海顷刻尽，李赤心陡然睁开双眼，猛然冲出水母。
鸟鸣，风流，天光。
还有面前熟悉的三个人，已经不成人形的老李踉跄着坐了起来，仿佛回光返照般，看着自己，微微笑着。
浑身狼藉的太初晓靠坐在他的旁边，大口喘着粗气，似乎经历了一番恶斗。
李立青身上，正笼罩着一层暗金色的光辉，这光辉像万千细丝，从楚刹哉的手中延展而出，护在李立青的周身。
“儿啊，我刚才去了阴曹地府，但是阎王老子问我话，我答不上来。”
“他说我死的太着急，走马灯没看，把我撵回来了。”
说着，哈哈一笑，仿佛真的被酆都特赦一般。
楚刹哉低着眉头，面沉如水，快速解释道：“后羿有鬼王神位，勉强能牵回他，但这个神位消耗太大，最多再有一分半钟。”
“大道在夺他，有话快讲！”
李赤心揉了揉眼睛，旋即愣了一下，猛地翻身起来，扑倒在李立青的面前，而后跪地挺身，庄重伏拜在地。
“爸，孩儿不孝！”
李立青哈哈一笑，揉了揉李赤心的脑袋，道：
“你跟我，咱俩谁跟谁啊？”
点点晶莹从李立青眼中漾出，他郑重受下了这个迟来的大礼。
“唉，今天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啊，你好了，我也能去见你妈了。”
旋即，李立青从口袋里掏了支烟：“我终于能为自己活个一分钟了，好心情，抽支烟！”
正要点上，一滴热汗从楚刹哉的下巴坠落，砸在烟支上。
李立青愣了一下，释然一笑，将香烟折去半截，对着楚刹哉举了举香烟，道：“刹哉，对不起你一次。”
楚刹哉浑身承压，依然正色道：
“大帅，你于我恩重如山，何以言此？”
李立青缓缓点了点头，而后深吸了一口浓烟，从口中缓缓喷出。
烟雾中，他的神情气魄，也渐渐凝聚起来。
一双眼将李赤心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一抹淡淡微笑也在嘴角升起。
李立青艰难的伸出手，扶住了李赤心的肩膀，而后缓缓道：
“自豪，大明之厦将倾，你今天就得顶上我的帅位。”
李赤心叩首，颤声道：
“自豪领命，万死不辞！”
“会很难，但你不要怕，就走下去，哪怕万劫不复，走下去！”
“老子死了也保佑你，你没得怕，就算你死了......”
李立青道：
“也有我，在黄泉之下，为你垫背。”
温热滚烫的晶莹泪珠，在李赤心的脸上滚滚横流，大颗大颗滴落在地：
“我.....我太蠢了，我该听你的，就不会今天这样了。”
李立青哈哈一笑，揉了揉李赤心的脑袋，道：
“你跟我，咱俩谁跟谁啊？”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楚刹哉的身体也为之踉跄一番
楚刹哉低声道：“大帅。”
李立青将面色一正，严肃道：
“总之，给你一条命令，记住了。”
“什么？”
李赤心怔怔的仰起头，对上了李立青的炯炯双目。
“开心！”李立青忽然做了一个鬼脸道。
李赤心一愣，而后咧了咧嘴，硬生生地扯出了一丝弧度。
李立青笑了，笑得很温暖，向后缓缓靠倒在泥壁上。
“只可惜教不了你什么了，来不及了。”
“只有最重要的一句话，记住了——”
“你的心，是大明的太阳。”
李赤心声音沙哑道：“我，配吗？”
李立青郑重道：
“不管你欠了什么，欠了多少，还给在你身后的大明子民吧。”
“去，成为神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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