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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听凭风引

    “听凭风引”是一个奇怪的游侠组织,和县中其他几大游侠势力相比,更像一个地下的秘密结社。有一套不知道从哪里借鉴来的古怪规矩,比如结社成员隐藏真实的姓名和身份,互相只以代号相称。

    而且这个代号,直接套用古时官职名称,成员人人都有份。可见,最初的组织创立者,是如何的雄心勃勃,或者说另类的官瘾大脸皮厚。

    忘说了,组织最初并不是这个名字,而是什么“我本楚狂人”、“雄霸天下”之类容易挨官府削的名字。

    自从组织半年前,加入了个新家伙,日常闲聊讨论组织美好未来时,他觉得组织旧名字太烂,提出“名声很重要,欲成大事者名头必须响亮”的意见,深得在座众人的一致赞同。

    于是组织名字改了,改成如今的“听凭风引”。

    据说当时他还给了一堆名字供选择,什么“契约的力量”、“永恒雷霆威光”、“智慧国度”......刚刚接任首领位置的“血”,顿时陷入了选择困难症,虽然这些名字没几个人看得懂,但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

    而这个很会建言的家伙,得知首领在组织的官位,叫春官,于是叹了一句“春风杨花雪满衣”。早对“春官”深恶痛绝的首领大手一挥,好,今日开始,我们组织改名为“听凭风引”!

    当然,他把原来的名号“血”也丢弃了,自称雪满衣,很有档次的那种。在县城那群游侠头目中,犹如鹤立鸡群,特有逼格!

    顺手,把那个家伙火线提拔,亲切的称呼为“军师”。

    另一位首领也没有意见,“秋风秋雨愁杀人”的大名,听说连学舍的学子,都吓坏好几个。

    至于三位首领的最后一位,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最为神秘。连改组织名称的头等大事,都不曾出现。这位不知是夏官还是冬官,只留下一句话:兄弟们,你们继续努力事业,我闭关修行去了,出关后再带着你们飞......

    严谨来说,组织成员没有上下之分。首领只是带头角色,凡事都是商量着来,带头的做最终决定。同样继承了古怪规矩,商量事情,众人座位都是围成一圈。

    城中最近一直局势变幻。

    原明面排名第一的著名游侠组织,近期因为莫名原因,很快速的轰然倒塌。因为倒塌过程过于诡异和迅猛,人人自危之下,其他几股较大的游侠势力都不愿意当出头鸟。一时城中群龙无首。

    此时秘密结社“听凭风引”,趁机浮出水面,隐隐成为县城坐头把交椅者。

    这个结社,实际是地下的侠道组织。

    结社虽然怪规矩多多,成员来自城中各阶层,但极富有人情味。

    此时,那位改名雪满衣的首领,正在发言,旁边一圈围坐了十几位蒙面者。

    他的声音,却是出奇的年轻和洪亮:“因为敌人势大,所以,这次行动,实力不够者不允许参加。人员名单早已确定,不得更改!”

    说完,特意朝几个人看了下。

    这几人眼中本来有踊跃之色,这时眉头十分难看。敌人何止势大,轻而易举的将号称“老大小弟拿一样的钱”,在全郡以强悍闻名的本县第一游侠组织连根拔起,成员驱逐的驱逐,收编的收编......不但如此,这个外来户,还将触手伸向不少散兵游勇式的游侠,大肆招兵买马,转眼间便有了庞然大物的雏形。这也罢了,由得县里其他几家地头蛇游侠组织抱团起来,双方进行火拼。

    这个外来户忒不人道,手段狠辣。除了游侠势力常从事的贩卖盐铁外,居然丧尽天良的贩卖人口。发生多次掳掠乡邑女子卖到隔壁郡县的事件,闻所未闻的惨剧。加上本地几家游侠组织实在不争气,被连打带削,节节败退。

    本来只是默默做好事,低调发展积蓄力量的“听凭风引”,几个首领一合计,毅然浮出水面,带头和那家外来组织对着干。要是等外来组织收服整编了全县的游侠势力,那哥们几个以后还怎么玩。

    毕竟曾经是暗面势力第一,怪规矩这时倒起了奇效。有了这种奇兵加入,局面一时僵持了起来,不过整体局势依旧岌岌可危。外来组织抓不住这些“风来人”,就把目标改在跟随的中小游侠势力身上。

    于是,众人商议之下,军师果然不负众望,提出了斩首的计划。选定了几个目标,都是外来组织的几个大头目,执行斩首行动。这几个目标有的是外郡来人,有的是本地收编的。结社实力不允许同时打击多个,并且这种行动一旦打草惊蛇后,很难有二次机会。

    最终的目标人选,雪满衣一锤定音,搞就搞最大的,外来头目中最大的那个!

    那个外来组织同样有个名称,“武联会”。那个最大的头目,这边一概称其为武大狼,或者武太狠。

    这次斩首行动称为“烧饼行动”。烧饼大家都吃啊,可这和行动有什么关系,提出名字的军师一副你没见识的表情,不予作答。不过没事,大家莽就行了。

    不过,因为这次事关重大,不但有家室的成员不允许参加,连剑术等级不够的也不能参加,这让几个各种意义上的孤儿甚是不平。

    雪满衣简洁的说完计划的安排后,大家知道接下来,例行是军师补充注意事项了。

    相比另两位只会“前锋大将入阵”的首领,这位军师越来越有成为组织2号人物的迹象。说话善于鼓动人心,每次听完他的话,忍不住心潮澎湃,热血燃烧如火,恨不得立刻一个打三个。

    打十个却是不敢的,用军师常说的话,就是没逼数。在这个崇尚个人武力和剑术的社会,即使中阶剑客,也容易被5个低阶剑客合伙按在地上打。无他,人多力量大。嗯,军师后面又加了句,打十个,那是首领才能干的事。

    军师有些干哑的声音响起,大家都不奇怪。除了首领,无论是日常交流还是外出活动,都不允许其他人用本音说话。

    “这次参加行动的人员,不论暴露与否,事后全部跟首领远遁,出去避一段时间风头。没有参与的,也全部隐退下来,短时间内不要与其他任何人联系。”

    众人面面相觑,情况竟然危险到这种地步吗。这一次行动或一战后,组织就要销声匿迹,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就在众人要窃窃私语时,雪满衣轻咳了一声,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军师继续说话了,这次却没有以前的那种蛊惑人心,平静叙述道:“这次在行动名单上的兄弟,每个都私下单独沟通确认过,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所以没去的兄弟,也没必要惭愧或者抱怨,说不定到时你就是他们的一条退路。年纪小和经验不足者,更不要辜负他们一番期待成长的心思。日子还长,以后再携手对敌。”

    马上有人把视线投向右侧为首的几个,心知他们必然属于名单上的人,一个个傲然而坐,虽然人人蒙面,眼中神色老子就是牛逼,桀骜之气扑面而来。

    不等众人寒暄,或是不让众人知道名单中具体有谁,雪满衣一句“散会”,宣告这次秘密聚会已经结束。

    众人邪教似的做了个祈祷的手势,默默的有序退出。

    最后屋中只剩两人,两个对面的年轻人。那个恢复了本音的军师叹道:“需要这么早吗,要是没有这遭事,结社里有人会尝试升阶,会多出几位高手。而不是现在这般,拿鸡蛋去碰石头,殊为不智。终归根基太浅了。”

    作为组织里唯一个不蒙面的人,首领雪满衣却是面色正常:“修习剑术,和做人一样。向来讲究一个遵循天道,畏难而上,百折不挠。我们加入这个结社,虽是一时意气,想带着众兄弟争个出人头地,同样认同道义两字。何况,有你提前规划后路,未虑胜先虑败,血拼一场又何妨。”

    本来结社里,不少人对趁势而起是有异议的。当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的贫苦老人,满脸田间泥土色,抱着满身是血的婴儿跑到城门口,守城门吏询问说是有盗匪抢掠人口后,却无动于衷。

    按秦律,奴隶母子在婴孩年龄尚小时,两人不得分离,不得分开贩卖。于是这波盗匪团伙掠人为奴时,干脆掳掠了妇人,下石阶时摔死了不足一岁的婴儿。

    城门官吏守卒不管再正常不过,因为老头说的盗匪有二十余人,这已经是流窜各郡的大强盗团伙了,还带着成套奴隶枷具,这也不是简单的盗匪。

    守城门的见多识广,都是人精,哪有盗匪大摇大摆的带着枷锁,去做案捕奴的,是给自己的脖子先预备着?这里面水太深,这老头的一面之词不可信,说是盗匪,实际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甚至与官家贵族有勾连也说不定。

    尤其,当那个老头诉求无门,气得抱着孙儿尸体一头撞死在城墙下后。结社里所有人,不管是亲眼目睹过,还是听过他人转述,都出奇愤怒了。当替天诛之!

    根据首领掌握的情报,这支盗匪团伙只是外来组织中的一部分,逼良为娼或者直接掳掠获得奴隶后,通过渠道转卖到外郡县。如果说这个外来户组织,背后勾连几郡的关系网让人惊惧。那县中本地几家豪强,家中突然增多的外地面孔奴仆数量,更让人深究其中意味。

    这位素来喜欢出风头,也是唯一被成员知晓真实身份的秘密结社首领,特意新购置了一柄眼热很久的楚国西部阔剑,还有全身骚包得不行的崭新行头。

    一身白衣的雪满衣,最后还是说道:“有几个小家伙我不放心,名字我留给你。还有,有空帮照顾下我弟弟。”

    虽然成员互相隐瞒身份,但作为首领,总会知晓一些额外的东西。听到这犹如遗言的告别,军师点了点头,直接起身离开。

    深知其中艰巨内情的两人,知道这一别,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再会无期了。

    独留下一道高大的身影。

    。。。。。

    “军师”辗转回到家中,脱掉遮住额头的兜帽,取下蒙面巾,露出一副浓眉相貌。浓眉者径直问向床头挂着的带穗长剑。

    “蠢剑,你是不是,也想出鞘呢?”

    剑鸣因世间有不平事,唯有一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