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途
顾安再的幻职应该开启了很久，他的术法比苏暄所用的要高级不少，可以治疗她的伤势，驱除身体里的诅咒。
顾安再也告诉她，他们现在在婪州，原称“沧州”。自数百年前那场“讨伐”人族的大战后，澹洲陷落，人族沦为其余五族的奴隶后，澹洲被改称“攘洲”，其余地名也皆有改动，而后被五族瓜分，使用的语言也被禁止。
人族在其后被赶进原人族中心的“远州”，圈禁起来，除了向五族俯首和外派的苦力的外，都严格限制起来，人口一直减少，到最后，恐怕只会剩下走狗和失去思想的奴隶。
“那你怎么会在沧州？”苏暄的眼神又惊又恐，她是见到过“奴隶”的，明显不是顾安再这种肤白体秀的样子，“你本家不会真的…？”
“对。所以我那天不是问你，我如果是呢？”顾安再转头看向她，脸上还带着笑容。
苏暄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言语：“你如果真的是走狗的话，也就不会再学澹语了吧？也不会在这里游荡吧…”
顾安再凑近她，在她耳边道：“如果有些人的任务就是寻找那些游荡在外的叛乱者呢？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了一个？”
“别开玩笑……”苏暄伸手推开他，显得心慌意乱，片刻，又镇定下来，“不，我相信你不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相信你。”
“该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一见钟情了吧？”顾安再摸着下巴，自恋地笑了一声。
苏暄的脸涨红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是感觉我们是同类。”她很不自信地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的反应。
顾安再似乎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正色道：“不逗你了。我本家确实向他们俯首了，这是先祖的决定，但是如今看来是有意义的。俯首与否，看人啊。”
他的话不算直白也不算委婉，苏暄刚好能听懂：“我明白了。我明明失去记忆，却像没失去一样，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挺好的。”顾安再点着头，“继续走吧，关于你的身世倒是很奇怪啊，听你说，你是突然冒出来的…对了，那个袋子呢？我看看。”
苏暄从身上摸出一个锦纹袋子递给他，这就是当时放在她身旁的那个。
他接过看了看，眉毛又皱了起来：“藤纹其上，尖瓣如刃，是洛家？”
“洛家怎么了？”苏暄听他的语气，察觉到他的疑惑，也跟着问了一句。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洛家不同于我本家，他们专精术法与刀法，是流窜在澹洲的巡视者，追捕出逃的人族，监视派出的人族，这些工作都是他们在做。”顾安再神情凝重，“商道，也是他们在负责管理。”
“废弃的商道也是他们知晓的…所以是特意的…？”苏暄提炼出话中的重点，小心翼翼地问着。
顾安再笑了笑：“老实说，在我看到这个袋子的那一刻差点怀疑起你的身份了，你如果才是那个寻找叛乱者的人呢？”
“我…”苏暄觉得他说的没有问题，她甚至找不到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好可疑，自己真的好可疑。
“你紧张什么？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是同类。”顾安再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再者说，我的行踪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如果你真的是他们安排的话，我也太重要了一点。拿这招去对付我哥哥还差不多。”
因为苏暄能与他相遇，确实是件非常巧合的事情，前提是她真的没有说谎。不过这个嘛，他心里当然是有答案的。同时，他在本家也就是个小孩，主事和管理继承都落不到他的头上，自然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走吧，既然雨季结束了，我们也该出发了。“顾安再收拾了一下东西，背上行囊就要出发，却被苏暄拉了一下：”我…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正常的生灵肯定是不会这样走出去。顾安再想了想，从行囊里拿出件男式的制衣来递给她：“先穿我的吧，到了城里再给你买一身。“
苏暄看了他一眼，顾安再比她高不了多少，身材也是偏向清瘦，衣服穿上不会太违和。
“谢谢，有机会我会还给你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但话还是要说在前面的。
“那我先出去等你。“顾安再点了点头，对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将门带上了。
在苏暄换衣服的空当，顾安再倚在小屋旁，哼起了小曲：“夜凉风，晨朝日，晚不见，空山凉……”曲子的词本是带着点苍凉，被他这么一唱，倒是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你唱的是什么？我感觉很熟悉。”苏暄拿着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疑惑，“在记忆里是有过的。”
“空州的客调，看来你去过那里。”顾安再站直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或者有空州的人给你唱过。”
“…或许吧。”苏暄实在是不记得这些，但也无暇顾及，她认为自己迟早会想起来，如果没有什么方法能提前知道，那就先放下，“我们走吧。“
因为是废弃商道的缘故，这一路上除了他们都没有什么行走的生灵，倒是乐得清闲，顾安再便趁这个时机给她讲了许多如今的事和应当注意的地方。
苏暄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着头。她很需要这些东西，她想知道世界的模样，她想知道自己真切地活在这个世上。
“说起来，那现在澹洲用的是什么语言？“
“合语，合并的合。对了，你不要在外人面前用以前的词语，也不要说澹语，你得学会说合语。”顾安再才想起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苏暄在外面随便说话，保不好自己也会遭殃。
“合语和澹语有什么相似之处吧？”苏暄隐约记得世界上所有种族的语言都有些共通，而合语从字面理解，很像是几种语言合一。
顾安再赞同道：“不错，而且更多吸收了澹语，很多词组也没变，所以学起来应该不费劲，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别用以前的词语。”
“那…”苏暄刚想让他教，远远地就看见了前路上的建筑群，这是马上要进城了。
顾安再显然也看见了，也明白她的意思：“进去之后不要说话，我来就行。”然后又从不知道哪里摸出几个琉璃片来，是暗红色的。
“暗红色琉璃好像只有北境才出产…？“苏暄盯着看了几眼，不确定地说。
“你的记忆还蛮复杂，这些都有。“顾安再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算了，我也管不了这些，喏，你自己戴上吧，前面是魔族的地盘，他们的瞳色你应该清楚。”
苏暄接过琉璃片，很冰冷，接触到眼睛的时候就没什么感觉了。她眨了几下眼，勉强适应下来了。
“嗯，戴得不错嘛。”顾安再早就戴好了，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不过苏暄总觉得他不适合暗红瞳色，戴上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走吧，今晚得在那住上一晚，明早再坐船。”
两人确定了对方都看起来没有异常后继续向前，走到城门的时候，天色暗了下去，城里城外都点起了灯火，灯笼高高地挂在空中随风晃动着，似夜空星星点点。
苏暄有些呆愣地看着，眼中满是羡慕。她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安宁的城市了。城门处站着两个魔族，身上穿着盔甲，瞳色均为暗红色。
顾安再摸了摸衣服，走了上去，从苏暄的视角里可以看到他递了点东西，还指了一下她。
“两位大哥，这是我的通行证，那是我妹，脑袋有问题，话都不会说，东西办不下来…你放心，我们就是去探亲，我和她两个小孩能干什么，这点是孝敬您的，一直守着，多辛苦啊。“顾安再拿出老早就编好的说辞和一点钱，两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点点头收下，放他们过去了。
顾安再拉着苏暄走进去的时候，守卫还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你给他们说什么了？“苏暄直觉不对劲，等走远之后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啊？“顾安再装着傻不正面回答，”我们得找个地方住啊…这城里我也没有来过…嗯，去那家吧。“他指着对面巷子的那看起来破旧的屋子。
苏暄没有异议，表示自己会跟着他走。
到了近处，借着昏暗的灯火才看清那牌匾上的字——“月川小楼”。这几个字苏暄认出了，和澹文很像，月川两字甚至都没有改变。
“咚咚咚”，顾安再敲着门，探着头问：“有人吗？能住吗？”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男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有，等着。”不多久，门就被打开了，看起来约莫中年的男性手上还拿着帕子，想来刚才是在打扫。
“进来吧。”他上下扫了几眼，侧着身让他们进来了。
屋内点着灯，比外面要亮堂一点，摆着几张桌子，但都没有食客。
空气中弥漫着焦甜和朽烂的气味。
苏暄攥紧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顾安再拉住。
“不要怕。”他张着嘴，做了个口型。
顾安再也告诉她，他们现在在婪州，原称“沧州”。自数百年前那场“讨伐”人族的大战后，澹洲陷落，人族沦为其余五族的奴隶后，澹洲被改称“攘洲”，其余地名也皆有改动，而后被五族瓜分，使用的语言也被禁止。
人族在其后被赶进原人族中心的“远州”，圈禁起来，除了向五族俯首和外派的苦力的外，都严格限制起来，人口一直减少，到最后，恐怕只会剩下走狗和失去思想的奴隶。
“那你怎么会在沧州？”苏暄的眼神又惊又恐，她是见到过“奴隶”的，明显不是顾安再这种肤白体秀的样子，“你本家不会真的…？”
“对。所以我那天不是问你，我如果是呢？”顾安再转头看向她，脸上还带着笑容。
苏暄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言语：“你如果真的是走狗的话，也就不会再学澹语了吧？也不会在这里游荡吧…”
顾安再凑近她，在她耳边道：“如果有些人的任务就是寻找那些游荡在外的叛乱者呢？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了一个？”
“别开玩笑……”苏暄伸手推开他，显得心慌意乱，片刻，又镇定下来，“不，我相信你不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相信你。”
“该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一见钟情了吧？”顾安再摸着下巴，自恋地笑了一声。
苏暄的脸涨红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是感觉我们是同类。”她很不自信地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的反应。
顾安再似乎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正色道：“不逗你了。我本家确实向他们俯首了，这是先祖的决定，但是如今看来是有意义的。俯首与否，看人啊。”
他的话不算直白也不算委婉，苏暄刚好能听懂：“我明白了。我明明失去记忆，却像没失去一样，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挺好的。”顾安再点着头，“继续走吧，关于你的身世倒是很奇怪啊，听你说，你是突然冒出来的…对了，那个袋子呢？我看看。”
苏暄从身上摸出一个锦纹袋子递给他，这就是当时放在她身旁的那个。
他接过看了看，眉毛又皱了起来：“藤纹其上，尖瓣如刃，是洛家？”
“洛家怎么了？”苏暄听他的语气，察觉到他的疑惑，也跟着问了一句。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洛家不同于我本家，他们专精术法与刀法，是流窜在澹洲的巡视者，追捕出逃的人族，监视派出的人族，这些工作都是他们在做。”顾安再神情凝重，“商道，也是他们在负责管理。”
“废弃的商道也是他们知晓的…所以是特意的…？”苏暄提炼出话中的重点，小心翼翼地问着。
顾安再笑了笑：“老实说，在我看到这个袋子的那一刻差点怀疑起你的身份了，你如果才是那个寻找叛乱者的人呢？”
“我…”苏暄觉得他说的没有问题，她甚至找不到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好可疑，自己真的好可疑。
“你紧张什么？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是同类。”顾安再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再者说，我的行踪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如果你真的是他们安排的话，我也太重要了一点。拿这招去对付我哥哥还差不多。”
因为苏暄能与他相遇，确实是件非常巧合的事情，前提是她真的没有说谎。不过这个嘛，他心里当然是有答案的。同时，他在本家也就是个小孩，主事和管理继承都落不到他的头上，自然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走吧，既然雨季结束了，我们也该出发了。“顾安再收拾了一下东西，背上行囊就要出发，却被苏暄拉了一下：”我…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正常的生灵肯定是不会这样走出去。顾安再想了想，从行囊里拿出件男式的制衣来递给她：“先穿我的吧，到了城里再给你买一身。“
苏暄看了他一眼，顾安再比她高不了多少，身材也是偏向清瘦，衣服穿上不会太违和。
“谢谢，有机会我会还给你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但话还是要说在前面的。
“那我先出去等你。“顾安再点了点头，对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将门带上了。
在苏暄换衣服的空当，顾安再倚在小屋旁，哼起了小曲：“夜凉风，晨朝日，晚不见，空山凉……”曲子的词本是带着点苍凉，被他这么一唱，倒是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你唱的是什么？我感觉很熟悉。”苏暄拿着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疑惑，“在记忆里是有过的。”
“空州的客调，看来你去过那里。”顾安再站直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或者有空州的人给你唱过。”
“…或许吧。”苏暄实在是不记得这些，但也无暇顾及，她认为自己迟早会想起来，如果没有什么方法能提前知道，那就先放下，“我们走吧。“
因为是废弃商道的缘故，这一路上除了他们都没有什么行走的生灵，倒是乐得清闲，顾安再便趁这个时机给她讲了许多如今的事和应当注意的地方。
苏暄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着头。她很需要这些东西，她想知道世界的模样，她想知道自己真切地活在这个世上。
“说起来，那现在澹洲用的是什么语言？“
“合语，合并的合。对了，你不要在外人面前用以前的词语，也不要说澹语，你得学会说合语。”顾安再才想起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苏暄在外面随便说话，保不好自己也会遭殃。
“合语和澹语有什么相似之处吧？”苏暄隐约记得世界上所有种族的语言都有些共通，而合语从字面理解，很像是几种语言合一。
顾安再赞同道：“不错，而且更多吸收了澹语，很多词组也没变，所以学起来应该不费劲，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别用以前的词语。”
“那…”苏暄刚想让他教，远远地就看见了前路上的建筑群，这是马上要进城了。
顾安再显然也看见了，也明白她的意思：“进去之后不要说话，我来就行。”然后又从不知道哪里摸出几个琉璃片来，是暗红色的。
“暗红色琉璃好像只有北境才出产…？“苏暄盯着看了几眼，不确定地说。
“你的记忆还蛮复杂，这些都有。“顾安再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算了，我也管不了这些，喏，你自己戴上吧，前面是魔族的地盘，他们的瞳色你应该清楚。”
苏暄接过琉璃片，很冰冷，接触到眼睛的时候就没什么感觉了。她眨了几下眼，勉强适应下来了。
“嗯，戴得不错嘛。”顾安再早就戴好了，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不过苏暄总觉得他不适合暗红瞳色，戴上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走吧，今晚得在那住上一晚，明早再坐船。”
两人确定了对方都看起来没有异常后继续向前，走到城门的时候，天色暗了下去，城里城外都点起了灯火，灯笼高高地挂在空中随风晃动着，似夜空星星点点。
苏暄有些呆愣地看着，眼中满是羡慕。她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安宁的城市了。城门处站着两个魔族，身上穿着盔甲，瞳色均为暗红色。
顾安再摸了摸衣服，走了上去，从苏暄的视角里可以看到他递了点东西，还指了一下她。
“两位大哥，这是我的通行证，那是我妹，脑袋有问题，话都不会说，东西办不下来…你放心，我们就是去探亲，我和她两个小孩能干什么，这点是孝敬您的，一直守着，多辛苦啊。“顾安再拿出老早就编好的说辞和一点钱，两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点点头收下，放他们过去了。
顾安再拉着苏暄走进去的时候，守卫还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你给他们说什么了？“苏暄直觉不对劲，等走远之后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啊？“顾安再装着傻不正面回答，”我们得找个地方住啊…这城里我也没有来过…嗯，去那家吧。“他指着对面巷子的那看起来破旧的屋子。
苏暄没有异议，表示自己会跟着他走。
到了近处，借着昏暗的灯火才看清那牌匾上的字——“月川小楼”。这几个字苏暄认出了，和澹文很像，月川两字甚至都没有改变。
“咚咚咚”，顾安再敲着门，探着头问：“有人吗？能住吗？”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男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有，等着。”不多久，门就被打开了，看起来约莫中年的男性手上还拿着帕子，想来刚才是在打扫。
“进来吧。”他上下扫了几眼，侧着身让他们进来了。
屋内点着灯，比外面要亮堂一点，摆着几张桌子，但都没有食客。
空气中弥漫着焦甜和朽烂的气味。
苏暄攥紧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顾安再拉住。
“不要怕。”他张着嘴，做了个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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