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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晚宴

    江风习习,晚霞已经将天空烧得绯红,正随着日头的下沉而逐渐转暗。漫天金红光芒裹挟着云霞,齐齐映在黑帆大船的正面,让整个船身都隐隐浮出一层金色光辉来。黑帆大船前面的氓江尽头,一轮暗红金阳低低垂于江面之上,照得氓江奔腾的波涛尽皆金红之色。天地映照之间,江上之船犹如行驶在赤焰流火之中,此景极为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嬴玺站于贵妃榻上倚在窗边,伸了脑袋出去看这火烧江云的丽景,残阳余晖洒在她脸上,将一张小脸映得红扑扑的,看着分外可爱。也因着见到这艳丽美景,嬴玺多少是有些开心的,沉浸在其中感叹天地广阔,比书中所描绘的绚丽多姿更为震撼人心。

    忽的前面甲板上响起了梆子敲打的声音,随后船上各处便陆续的亮起了灯来,原是到了点灯的时候。屋内的白芷动作娴熟的去点了屋外廊上的灯,屋里的则是白芍来一一点上。

    白芨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过来朝胡婆婆两个福了福身,请她们前去赴宴。嬴玺麻利的下了榻来稍作收整,便和胡婆婆随着白芨白芍出了门。

    一行人缓步行在船楼的朱红漆廊上,傍晚的江风携着丝丝凉意,吹拂着嬴玺零碎的短发。再看此刻的天际,西垂的残阳已经只余一丝光亮浮在江山边际,整个天空与江河山峦即将笼罩在一片灰紫之中,随之慢慢化为黑暗。待月升日落,才有漫天繁星,指引众船夜行。

    不过这黑帆大船所点之灯大大小小数百盏,照得船行所过的那片江面尽是光亮如昼,船首那边更是有好几盏不知是何构造的大灯,照亮着航线前路的江面,瞧着十分稳妥。

    嬴玺和胡婆婆随着白芨她们绕至船楼中庭,再上了几折楼梯,来到了船楼四层。往前行了一小段,便看见两扇华丽的厅门来,门头上的牌匾书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时运亨通!

    厅门两侧立着几个护卫,依旧是一副目不斜视身姿挺拔的模样,前面还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这时瞧见白芨她们几个到了,那管家便忙上前一步,给胡婆婆她们浅作了个揖,随后便转身开了厅门请她们入内。

    进得厅门,这布晚宴的厅内倒是不如厅外看着那般华丽,处处都透出一股简致舒适来。宽大厚实的素纹织毯从厅门一直铺到了厅尾,踩在上面只感十分舒服软和,厅的那一头摆放着一张能坐下十多人的暗色大圆桌,后面靠着墙的案几上坐着一尊檀木金蟾,上面墙上挂着的竟是一幅金玉满山聚宝盆图,商贾之气到底还是流露无疑。

    嬴玺本以为说是晚宴,应是主客分桌而席的,没成想这厅内看着却是如家宴一般,这倒是确实没想到的。这边嬴玺正想着事,忽然前面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随后便看见几人从圆桌旁帘帐后面的小门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形高瘦挺拔,穿着简单却一看都不是凡品。此人看着年近不惑,却是一股子精气神十足的派头。面目温润似有些教书先生的斯文气,唇上留着两撇上翘的小胡子,下面蓄着长须,举手投足都显文雅。嬴玺瞧着这人,心道这应该就是岳家家主了,只是这人看着儒雅素净,清风朗月,并无一般商人那般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之相,倒是让人心生亲近并不讨厌,不愧是神州第一商的家主。

    这岳家家主身后,跟着一个面容俊秀同样穿着不凡的少年,只不知为何少年的脸上有几道红肿痕迹,一侧的耳朵也是绯红,那模样看着叫人有些忍俊不禁。少年脸上虽有些伤,可也挡不住他双眼里迸出精光一路盯着嬴玺行来。嬴玺一看那双眼,就知道这人是岳发财,现在他去掉了那把用来易容的大胡子,看起来才是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正经模样。

    两人后面还跟着几个管家和小厮模样的人,瞬间这偌大冷清的宴客厅就显得热闹有人气起来。

    走在最前头的岳人唯朗笑着走上前来,和胡婆婆并嬴玺打过照面,便请几人入席落座。管家小厮和侍女们也都各自站在主子们身后,随时准备伺候着。

    先头领嬴玺她们进门的那个老管家,这时朝着另一侧的帘帐后面轻拍了两下手,便有一连串的侍女端着木盘从帘帐后面依次涌入,开始上起菜来。

    趁着上菜的闲余,岳人唯先开口道:

    “胡婆婆,小福娃,幸会幸会。在下岳家家主岳人唯,犬子前些时日承蒙你们多为关照,岳家上下感激不尽。如今船上简陋,恕岳某只能略备薄席淡酒给你们接风,还望莫要嫌弃。”

    相较于岳发财这位不着调的公子哥儿,竟是神州第一富岳家家主的嫡子这件事,还是眼前这桌面上的:八仙过海闹罗汉、金银夹花平截、爆炒凤舌、灌汤黄鱼、通花软牛肠、海虹扒鱼翅、雪花鸡淖、五蛇羹、水晶龙凤糕、琵琶虾、竹荪肝膏汤、杏花陈酿等等这些摆成的,岳人唯口中所谓的薄席淡酒,更为让嬴玺和胡婆婆无言以对。

    这岳家的人怕莫都是对事物的贵贱没个分辨罢?

    见胡婆婆和嬴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岳人唯仿佛对什么事了然于胸了。

    “胡婆婆你们祖孙二人,能答应乘我家的船出行,我们岳家上下那都是深感荣幸。有小福娃这么可爱的娃娃,这一路上定是能解了不少枯燥。你们可千万别再因此事而有所介怀,不然只怕是岳某招待不周了。”

    胡婆婆抬手虚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心情复杂地干笑了两声,也懒得去解释。

    “岳家主可是折煞老身了,家主待我祖孙二人如此客气有礼,那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客随主便了。”

    这边席桌之上菜已上齐,其余上菜的侍女们都已经退了出去,只留了原本伺候着的几人。

    桌上宾主相谈甚欢,一片欢愉景象。

    老管家此时又朝着后面拍了三下手,就有一众舞姬翩然而至,后面跟着几位执各种乐器的乐师。

    任寻常百姓想破天也是想不到,这种一行几月的长航线的江船,又不似那画舫夜游,悠闲赏月赏景一日便回,竟还能随船带着舞姬乐师,以供享乐。前有妖娆的舞姬,技法精妙的乐师,后有山珍海味美馔珍馐累满一桌,岳家的奢靡属实是令人咋舌。

    舞姬们行到厅前宽敞之处扭好身姿站定,随后乐师们奏乐声起,她们便婀娜起舞起来。

    在乐声舞姿之中,宴席也正式开场。

    岳人唯先祝了酒,胡婆婆陪着饮了一杯,笑着赞了一声真是好酒。旁边岳发财和嬴玺也端起酒杯和羊乳杏仁露有模有样的互敬了一个。几人放下杯盏,这才开始下筷。

    圆桌这边,岳发财提着筷子一个劲地朝着嬴玺挤眉弄眼,而低着头还在小口饮着羊乳杏仁露的嬴玺,此刻满脑子都是:这黑帆大船上,岳家人不会还养了专供产乳的母羊吧?!

    眼见嬴玺像被那碗杏仁露勾去了魂魄般,压根没注意到他使的眼色,岳发财终于忍不住直接开口了。

    “小福娃,你猜猜我是谁?猜中了我就再给你要几碗杏仁露来怎么样?”

    嬴玺被打断了思绪,无奈地抬起头来,也不说话,就像看傻子一样定定地看着岳发财。

    上首的岳人唯尴尬地夹断了筷子上的鱼肉,恨不得再给这傻儿子一脑瓜崩子。

    下午那场父慈子孝的大戏,都是因为岳发财生生的扛着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小福娃是如何难能可贵,而且他现在又不会做什么,等小福娃长大了,差这点岁数又算得了什么?都是给岳家发财大业做的打算,总算把岳人唯说服了才算作罢的。

    岳人唯打从一进门,就在暗地里打量着这祖孙两的一举一动。这胡婆婆行为举止,言语之间都大气有度,小福娃更是礼数周全,不怯不懦,实在是不像是那乡野之民,多少有些言行粗鄙,畏缩胆小。再看小福娃这餐桌之仪更是尤为得体,岳人唯是愈加喜欢得紧了。原本岳人唯还想着这小福娃虽说是出身乡野,可胜在年岁还小,那些个坏德行慢慢教过来就是,可如今看来完全无需操那个心,直让人喜不自胜。

    可如今这时候,自己家的傻儿子还一个劲的跳出来犯傻,还不收敛着点,这不是砸自己的脚吗?怕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这傻小子了!

    岳人唯无言地闭了闭眼,生扯出一个笑来,一边劝着嬴玺和胡婆婆多用些菜,不合胃口的话让厨房再去做。一边拍了岳发财一巴掌,警告他别再胡言乱语,可算把这僵死的氛围给缓和了过来。

    一顿饭吃得总的来讲还算宾主尽欢。岳人唯席间不止是在打量着祖孙两,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考校嬴玺的本事。

    而此时,船楼七层刚用完饭消着食的小祖宗:“刁公公,楼下如此热闹,是杀了猪在摆筵席吗?”

    吴岐黄和杜乾坤并几个小徒弟,已然背过身去,留给刁公公一个个耸动的背影。

    刁公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