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襄阳
萧瑾庭和卢晚吟两人经老君山取道南阳，他们化装成逃难的商人，又打点了守关的士兵，顺着白河一路南下，到了襄阳城。
襄阳自古就是要塞，历任郡守也是励精图治，晚吟第一次来这，感叹襄阳虽不如洛阳繁华，但比起靖国其他郡治可是好太多。
他们抵达的这天恰巧是腊八节，按照当地的习俗，会有祭祖敬神的活动。一进城，晚吟就被游行队伍吸引过去。
“萧大哥你看，他们戴的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面具诶。”
“是傩戏。”萧瑾庭原本饶有兴致的在欣赏表演，脱口的同时脑中闪现出半年前在洛阳的场景，那时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看巡游，身旁还和挚友打闹......他收敛起笑容。
“来看看同心结咯。姑娘，你瞧瞧这同心结，都是咱自家编的，和你心上人一人戴一个，保准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萧瑾庭见晚吟在一个卖彩绳的小摊前站了好久。
她拿起一对同心结把玩，这玩意是用五彩绳编制而成的，手法十分精巧。
“喜欢吗？”萧瑾庭走了过去。
晚吟点了点头，不过又怕萧瑾庭说她乱花钱。
“这多少钱？”萧瑾庭问道。
“十文钱一对。”
“那我要一对。”说着从荷包里掏出钱递给老婆婆。
晚吟心花怒放，将其中一只系到萧瑾庭腰带上，另一只挂在自己腰间，挽着他继续朝前走。
“接下来我们去哪玩呀。”晚吟兴冲冲问道。
“一会先找个客栈把东西放下，晚点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呀。”
他们找了一处僻静的客栈，萧瑾庭掏出一张纸条。
“掌柜的，麻烦问下这个地址怎么走。”
掌柜的看了眼，说这个地方倒不远，出门右转第二个街口向下走到底就是了。晚吟好奇萧瑾庭在这里还有旧识？
两人休息片刻就出门去了。他们按着老板说的路线走到巷子尽头。这里有两户人家，貌似主人都不在家，他们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只见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过来，妇人手里端着菜，少年则拎着柴火和鱼。
“恩公！”少年一见到萧瑾庭，高兴地朝他跑过来。
“翎儿，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妇人见到他很是惊讶，连忙开门热情招呼他们进来。
“寒舍简陋，公子和姑娘不要嫌弃。”妇人给他们倒水，嘱咐少年把鱼拿到厨房，正好今日恩公前来，要做顿好的。
“几年前翎儿给我写信，说你们搬到襄阳城里来了，正好今日路过，便想着来看看你们。”
“多谢恩公还惦记着，当年要不是恩公资助，我们娘儿俩早死在乡下了。前些年想着翎儿也到了读书的年纪，索性就搬到城里，一来孩子念书方便，二来嘛，虽然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没人认识我们，也就不会乱嚼舌根。”
萧瑾庭望着厨房里正烧着菜的小伙，面露一丝欣慰。
不一会菜就上桌了。
就在众人准备动筷时，少年扑通跪在萧瑾庭面前，萧瑾庭忙想扶他起来，却被妇人拦住。
“公子受得起。”
说罢，少年向他连磕三个头。
“可以了，快起来吧。”萧瑾庭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恩公这几年还好吗？自从上次回信后，就再没收到您的消息。”
“我挺好的，前几年我也离开金陵了，所以就没再与你们联系，你呢？还在读书吗？”
“早前读了两年学堂，这两年在医馆同师父们学习医术。”
“学医好啊，不过你这么聪明，不考个功名有点可惜。”
“考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妇人听到这话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过毕竟是出自恩公之口，她也只能忍住脾气，“我们平头老百姓，也不指望大富大贵，能安稳过好日子就行。”
萧瑾庭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没再说什么。
少年察觉气氛有些异样，开口说道：“恩公，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可治病救人是我现在就能够做到的事，看着一个个经我治疗的病人恢复正常生活，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实实在在感受到快乐和成就。所以，相比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我更想抓紧当下我能做到的事。”
萧瑾庭打心眼里钦佩他的选择，他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
两人在太阳下山前离开了，跟着夕阳，他们散步到一条小河边。
“他们母子是什么人呀？”晚吟好奇道。
“翎儿的父亲叫董正道，是梁国前任丞相。”萧瑾庭望着平静的河面，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董正道的父母以种地为生，在他十岁的时候替他做主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比他大三岁，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大姐。董正道虽出身贫寒，却天资聪颖，据说凡是经他眼的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所以他先是替人做账房先生，后来有机会读书，又去参加考试，结果连中三级，做了京官。当时的大司马看中了他，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董正道想起自己在老家的妻子，便偷偷跑回去一纸休书将原配休掉，并向大司马一家隐瞒了他曾结婚生子的事，就这样他迎娶了那家小姐。可怜原配只得带着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回了娘家。可因为她是被丈夫休掉的，她的父母觉得这是耻辱，终日郁郁寡欢，不到一年竟撒手人寰。一个女人独自拉扯孩子尚不容易，而村里人知道她的情况，也常在背后对她们母子指指点点。董正道死后，我找到了她们，帮她们解决了一些生活上的困难，所以，你才会听到他们叫我恩公。”
“那你为什么要专门去找她们母子，是因为董正道之前帮过你吗？”
“不......恰恰相反，因为董正道是我害死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冬日的河面上，竟让人生出些许温暖。
“你......”这是卢晚吟第一次看到萧瑾庭如此肃穆的神情。
“当年，董正道与萧敬先联手发动政变害死了我父亲，事后他受到萧敬先重用，一路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可萧敬先这个人疑心很重，一直担心前朝旧部反扑，所以，我便设计伪造了董正道与我叔父的联络信，让萧敬先觉得他生出贰心意欲谋反，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俩自相残杀。果然如我所料，萧敬先看到那些‘证据’后立马下令逮捕董正道，他拒不承认自己策划谋反，萧敬先一气之下下令将董家满门抄斩。听到这个结果后，董正道在狱中自尽，他希望以此能让萧敬先减免对其家人的罪责，可最终，圣旨没有更改。晚吟你知道吗，那天是我去法场监刑的。”
他觉得河面反射的金光异常刺眼。
“我看到他的小女儿一直在问，父亲呢，父亲去哪了？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冲动，我想拦住落下的刀，想去告诉萧敬先，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求你放过他们。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下。我永远忘不掉那个女孩的眼睛，我记得很清楚，她倒下的时候是看向我的，她的眼睛那么澄澈，那么明亮，她本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疼爱她的父母，可是，是我亲手毁掉了她的全部。”
卢晚吟见他嘴唇发抖，便牵起他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他取暖。
“其实，当我听到董正道自尽的消息时我很震惊，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男子的血性。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去追查那些陷害我的人了吗？都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只是食了自己种下的恶果罢了。”
说出这些，萧瑾庭觉得自己好像轻了许多，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么多年，他一直背着这块大石头，没有给自己一丝喘息。
他回头看向卢晚吟，见她毫无反应，以为是被他刚才说的吓到了。
忽然晚吟一把抱住他，额头紧紧贴在他胸口上，静静聆听他心脏跳动的节奏。
她好开心，这是萧瑾庭第一次对她如此袒露心扉，在她眼里，过去的萧瑾庭活的像个圣人，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有血有肉会犯错也需要救赎的活生生的人啊。
襄阳的夜不似洛阳那般干冷，她喜欢这种空气中带着水汽的感觉。以前她总觉得洛阳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爱慕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在那里终老。可现在不同了，她愿意放弃一切跟着这个男人到处流浪，四海为家，只要能永远跟着他。
襄阳自古就是要塞，历任郡守也是励精图治，晚吟第一次来这，感叹襄阳虽不如洛阳繁华，但比起靖国其他郡治可是好太多。
他们抵达的这天恰巧是腊八节，按照当地的习俗，会有祭祖敬神的活动。一进城，晚吟就被游行队伍吸引过去。
“萧大哥你看，他们戴的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面具诶。”
“是傩戏。”萧瑾庭原本饶有兴致的在欣赏表演，脱口的同时脑中闪现出半年前在洛阳的场景，那时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看巡游，身旁还和挚友打闹......他收敛起笑容。
“来看看同心结咯。姑娘，你瞧瞧这同心结，都是咱自家编的，和你心上人一人戴一个，保准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萧瑾庭见晚吟在一个卖彩绳的小摊前站了好久。
她拿起一对同心结把玩，这玩意是用五彩绳编制而成的，手法十分精巧。
“喜欢吗？”萧瑾庭走了过去。
晚吟点了点头，不过又怕萧瑾庭说她乱花钱。
“这多少钱？”萧瑾庭问道。
“十文钱一对。”
“那我要一对。”说着从荷包里掏出钱递给老婆婆。
晚吟心花怒放，将其中一只系到萧瑾庭腰带上，另一只挂在自己腰间，挽着他继续朝前走。
“接下来我们去哪玩呀。”晚吟兴冲冲问道。
“一会先找个客栈把东西放下，晚点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呀。”
他们找了一处僻静的客栈，萧瑾庭掏出一张纸条。
“掌柜的，麻烦问下这个地址怎么走。”
掌柜的看了眼，说这个地方倒不远，出门右转第二个街口向下走到底就是了。晚吟好奇萧瑾庭在这里还有旧识？
两人休息片刻就出门去了。他们按着老板说的路线走到巷子尽头。这里有两户人家，貌似主人都不在家，他们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只见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过来，妇人手里端着菜，少年则拎着柴火和鱼。
“恩公！”少年一见到萧瑾庭，高兴地朝他跑过来。
“翎儿，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妇人见到他很是惊讶，连忙开门热情招呼他们进来。
“寒舍简陋，公子和姑娘不要嫌弃。”妇人给他们倒水，嘱咐少年把鱼拿到厨房，正好今日恩公前来，要做顿好的。
“几年前翎儿给我写信，说你们搬到襄阳城里来了，正好今日路过，便想着来看看你们。”
“多谢恩公还惦记着，当年要不是恩公资助，我们娘儿俩早死在乡下了。前些年想着翎儿也到了读书的年纪，索性就搬到城里，一来孩子念书方便，二来嘛，虽然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没人认识我们，也就不会乱嚼舌根。”
萧瑾庭望着厨房里正烧着菜的小伙，面露一丝欣慰。
不一会菜就上桌了。
就在众人准备动筷时，少年扑通跪在萧瑾庭面前，萧瑾庭忙想扶他起来，却被妇人拦住。
“公子受得起。”
说罢，少年向他连磕三个头。
“可以了，快起来吧。”萧瑾庭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恩公这几年还好吗？自从上次回信后，就再没收到您的消息。”
“我挺好的，前几年我也离开金陵了，所以就没再与你们联系，你呢？还在读书吗？”
“早前读了两年学堂，这两年在医馆同师父们学习医术。”
“学医好啊，不过你这么聪明，不考个功名有点可惜。”
“考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妇人听到这话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过毕竟是出自恩公之口，她也只能忍住脾气，“我们平头老百姓，也不指望大富大贵，能安稳过好日子就行。”
萧瑾庭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没再说什么。
少年察觉气氛有些异样，开口说道：“恩公，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可治病救人是我现在就能够做到的事，看着一个个经我治疗的病人恢复正常生活，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实实在在感受到快乐和成就。所以，相比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我更想抓紧当下我能做到的事。”
萧瑾庭打心眼里钦佩他的选择，他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
两人在太阳下山前离开了，跟着夕阳，他们散步到一条小河边。
“他们母子是什么人呀？”晚吟好奇道。
“翎儿的父亲叫董正道，是梁国前任丞相。”萧瑾庭望着平静的河面，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董正道的父母以种地为生，在他十岁的时候替他做主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比他大三岁，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大姐。董正道虽出身贫寒，却天资聪颖，据说凡是经他眼的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所以他先是替人做账房先生，后来有机会读书，又去参加考试，结果连中三级，做了京官。当时的大司马看中了他，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董正道想起自己在老家的妻子，便偷偷跑回去一纸休书将原配休掉，并向大司马一家隐瞒了他曾结婚生子的事，就这样他迎娶了那家小姐。可怜原配只得带着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回了娘家。可因为她是被丈夫休掉的，她的父母觉得这是耻辱，终日郁郁寡欢，不到一年竟撒手人寰。一个女人独自拉扯孩子尚不容易，而村里人知道她的情况，也常在背后对她们母子指指点点。董正道死后，我找到了她们，帮她们解决了一些生活上的困难，所以，你才会听到他们叫我恩公。”
“那你为什么要专门去找她们母子，是因为董正道之前帮过你吗？”
“不......恰恰相反，因为董正道是我害死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冬日的河面上，竟让人生出些许温暖。
“你......”这是卢晚吟第一次看到萧瑾庭如此肃穆的神情。
“当年，董正道与萧敬先联手发动政变害死了我父亲，事后他受到萧敬先重用，一路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可萧敬先这个人疑心很重，一直担心前朝旧部反扑，所以，我便设计伪造了董正道与我叔父的联络信，让萧敬先觉得他生出贰心意欲谋反，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俩自相残杀。果然如我所料，萧敬先看到那些‘证据’后立马下令逮捕董正道，他拒不承认自己策划谋反，萧敬先一气之下下令将董家满门抄斩。听到这个结果后，董正道在狱中自尽，他希望以此能让萧敬先减免对其家人的罪责，可最终，圣旨没有更改。晚吟你知道吗，那天是我去法场监刑的。”
他觉得河面反射的金光异常刺眼。
“我看到他的小女儿一直在问，父亲呢，父亲去哪了？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冲动，我想拦住落下的刀，想去告诉萧敬先，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求你放过他们。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下。我永远忘不掉那个女孩的眼睛，我记得很清楚，她倒下的时候是看向我的，她的眼睛那么澄澈，那么明亮，她本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疼爱她的父母，可是，是我亲手毁掉了她的全部。”
卢晚吟见他嘴唇发抖，便牵起他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他取暖。
“其实，当我听到董正道自尽的消息时我很震惊，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男子的血性。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去追查那些陷害我的人了吗？都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只是食了自己种下的恶果罢了。”
说出这些，萧瑾庭觉得自己好像轻了许多，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么多年，他一直背着这块大石头，没有给自己一丝喘息。
他回头看向卢晚吟，见她毫无反应，以为是被他刚才说的吓到了。
忽然晚吟一把抱住他，额头紧紧贴在他胸口上，静静聆听他心脏跳动的节奏。
她好开心，这是萧瑾庭第一次对她如此袒露心扉，在她眼里，过去的萧瑾庭活的像个圣人，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有血有肉会犯错也需要救赎的活生生的人啊。
襄阳的夜不似洛阳那般干冷，她喜欢这种空气中带着水汽的感觉。以前她总觉得洛阳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爱慕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在那里终老。可现在不同了，她愿意放弃一切跟着这个男人到处流浪，四海为家，只要能永远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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