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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美丽的误会

    依汉律,拐卖人口为大罪。但正常买卖人口无罪。

    至于何为拐卖,何为买卖,最终解释权在官吏手中。一般常人以买卖的最终用途来区分。如果把人买来是为妾为奴,那一般认为是正常买卖。如果把人买来,又转卖成娼妓,逼良为娼,那一般认为是拐卖人口。

    何三与秦老头正是利用其中灰色地带来牟利。何三打着替南阳何家采买奴婢的幌子,把人骗到手之后,再转卖给妓院或个人手中。相当于,劳务公司打着互联网企业招工的名义,把人骗去金三角搞电诈。

    何三与秦老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一听不是南召县城抓人,而是南阳郡守抓人,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三魂七魄先去了一魂一魄。

    悬鱼太守羊续的名号,在南阳郡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羊续出身泰山羊氏,官宦世家,根基深厚,不畏权贵,为民做主。在南阳郡地盘上,也只有太守羊续敢不给何家面子。

    秦老头心里尚存一丝侥幸,对何三说:“三爷,快知会府里的管事,让他救救咱们。”

    何三心如死灰,对自己这在无名小卒,何府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出手相救呢?

    次日,两人被带到南阳太守羊续面前。

    羊续把惊堂木一拍,喝问:“堂下可是何三、秦寿?所犯之罪,从实招来。”

    何三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并不言语。秦寿尚且嘴硬,连连叩首,叫道:“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啊!小的干的都是正经买卖,白纸黑字,清清白白。”

    “当真?你二人拢共买卖了多少女子?她们现在何处?”羊续继续问。

    “这......”秦寿不禁语塞。

    “不说?来啊!大刑伺候。”

    秦寿一听要用刑,一把老骨头抖得像筛子一样,哭道:“俺招,俺招!”

    羊续大怒,拍案怒道:“大胆,还敢狡辩,本官再不容你!”

    秦寿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受何三指使在青牛镇收买女子一事说了。至于那些女子的去处,秦寿推说都是何三卖的,与自己无关。

    何三见秦寿把罪过推的一干二净,反击说:“他信口雌黄。小人原是何府买办,替何府采买女子。受这老东西蛊惑,一时鬼迷心窍。老爷开恩啊!”

    羊续听他二人相互咬扯,心知他二人当真如周仓所告,作出那等恶事来。羊续当即拍起惊堂木,令两人从实招来。见他二人只顾撇清关系,答非所问,羊续大怒,命官差用刑。

    一时之间,府堂前惨叫连连。何三、秦寿二人受了刑,哪还敢乱说?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太守大人法外开恩,饶他一条命去。

    录了口供,待何三、秦寿画了押,将二人打入牢中,听候发落。

    羊续审理完两人,把目光投向原告周仓,赞道:“阁下真义士也!本官破获此案,你当居首功。”

    周仓心中激动,跪拜称赞道:“太守大人明察秋毫,执政为民,实乃百姓之福。”

    “哈哈!”羊续开心地笑了,吩咐属下查处何三秦寿的赃款,解救被两人祸害的女子,然后惊堂木一拍:“退堂!”

    周仓心里记挂着陈玉,犹豫着要不要向太守大人说明,请太守大人命南召县放了陈玉。

    羊续正走入后堂,回首见其他人都已退去,只剩下周仓站着不动,羊续心中一动,对老奴说:“请他到后堂叙话。”

    周仓见羊续转入后堂,心中暗叫可惜。转走要走,再做计较,身后一人喊道:“留步,留步。”周仓回头见是个老人家,不禁问说:“你找我?”

    老奴点点头,引着周仓说:“跟我来,老爷请你过去。”

    周仓大喜,跟着老奴进了太守府后堂,见羊续正在堂中高坐,周仓纳首便拜:“草民周仓拜见太守大人。”

    “免礼!”羊续把茶杯放下,问周仓道:“你是哪里人啊?可有表字?”

    周仓如实答道:“草民是关西人,表字元福。因黄巾之乱流落南阳。”

    羊续点点头,又问:“元福,家中尚有何人?”

    “父母皆在战乱中去世,如今孑然一身。”

    羊续听了,叹道:“天下乱,百姓苦啊!”

    周仓趁势说道:“如今大乱将至,天下百姓又将遭受战乱之苦,只怕幸存的百姓十不足一。”

    “何出此言?”

    周仓把早就想好的说词说了出来:“如今重设州牧,集军政之权于州牧一身,虽能统筹军政,镇压百姓造反,然而州牧权力过大,势必难以约束。假若朝局动荡,州牧拥兵以自重,必将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你征我伐,相互兼并,中原大地将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

    重设州牧之时,朝中就有多人反对。羊续也曾想过,州牧的危害,是否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但是,当今圣上十分谨慎,所任州牧皆是汉室宗亲,德高望重之辈,如刘虞、刘焉二人,倒没有周仓所想的那般严重。

    羊续呵呵笑道:“你能有此见识,实属不易。不过,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当今天下,惟有幽益二大州设有州牧,由刘虞刘焉两位宗亲所领。两位宗亲海内人望,断然不会有拥兵自重,对抗朝廷。”

    周仓见羊续不信,发出灵魂拷问:“若天子年幼,大权旁落,诸侯自领州牧,届时该当如何?”

    “当今天子正值盛年,怎会年幼……”羊续说不下去了,眼睛睁的老大,指着周仓说:“安敢诽谤君上?”

    周仓摇着头说:“非也!非也!南阳郡乃天下第一大郡,人口百万。虽经张曼成之乱,实力有所下降,但在九州诸郡中,仍是首屈一指。如今,诸郡县都在筹备兵马,名为防贼,实为自保。太守大人若不整备军事,恐为人所乘。”

    羊续的脸色十分难堪,良久才拍案怒道:“岂有此理!我羊兴祖岂是那欺君罔上之辈?”

    “太守大人此言差矣!”周仓故弄玄虚地说道。

    羊续眉毛一竖,浩然正气十分吓人,怒道:“你又想说什么?”

    形势到这个地步,周仓见羊续发怒,也能强行把话说完,解释说:“如此行事,一可自保,二可在朝局动荡之时,以兵马保护幼主。”

    周仓本以为自己一番说词,不说说的羊续五体投地,至少也能获得羊续的认可。万万没想到,反倒把羊续说怒了。

    羊续大骂道:“天下正是有尔等宵小之徒,才有人心浮动、天下大乱。再敢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老夫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周仓听羊续这么说,在堂中站也站不住,拱手一揖,退了出去。

    羊续愤怒之情久久不能平息。

    老奴过来劝慰道:“老爷,消消气!那孩子不是挺好一孩子?老奴听说,捉拿何三一伙人时,他不顾自身安危,一人独斗秦家二三十口人。”

    羊续怒道:“你懂什么!”说着,拂袖而去。

    到了书房,羊续看到蔡邕的信,当即写了回信,信中说:周仓,字元福,关西人,父母双亡,孑然一身,虽有勇有谋,然实为大奸大恶之辈。

    非止一日,羊续的书信送到蔡邕案头,蔡邕看了之后,不禁失笑:“哈哈,羊兴祖未免太过偏激!”

    但见了周仓出身,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周仓并无家室,忧的是周仓出身不好。关西周氏,蔡邕从来都没听说过。况且他父母双亡,自身流落南阳,想来家中没有基业,绝非当地名门望族。

    蔡邕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不能把女儿的爱情一杆子打死。琰儿婚姻受挫,本就不易,曾扬言要一辈子守在家中,不再出嫁。如今琰儿刚有些动心动念,却被我这当爹的给否决了,那琰儿岂不是更加心灰意冷?蔡邕素知琰儿心中骄傲,秉性要强,不能犟着她,须得慢慢开导她。

    蔡邕发妻赵氏因病早逝,娶了牛氏作为续弦。牛氏秉性贤惠,不好与人争抢,与蔡文姬和睦相处,生下蔡邕次女蔡贞姬,方才两岁半。

    蔡邕不好向女儿开口,便对少妻牛氏说了想法,叫牛氏找机会劝劝蔡琰。蔡邕说道:“难得琰儿看上了一位男子!我找人打听了,这人别的倒好,能文能武,只是出身不好。琰儿要是跟了他,以后肯定受罪,你找机会劝劝她。她肯听你的。”

    牛氏不曾听说过这件事,当即应承下来。回到后宅,牛氏找来蔡文姬的侍女司棋,问她,那男的叫什么,小姐何时与他相识,见过几面等等。

    侍女司棋小嘴开动,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主要过程是说了一遍,但其中也加了不少意会之词。比如,周仓见了小姐眼都不眨一下,对小姐一见钟情,还厚着脸皮向小姐送礼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说,小姐对周仓格外不同,还叫人给他安排座次,眼睛老是往周仓那看,我看小姐心里也有意思。

    牛氏听了,默默不语,心想:想必他们早有往来,否则那周仓为何巴巴地将礼物送给琰儿,门口就有登记礼物的账台,他怎么不去?琰儿也肯定有意,只是害羞不肯说。要不然她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等到周仓来了才肯出来?且只到厅中坐了一会,就带着侍女回去了。不像是去会客的,倒像是专门去见那周仓的。

    牛氏心中不禁犹豫起来,要不要按照夫君的意思劝说蔡琰呢?牛氏的位置有点尴尬,蔡琰不是自己的亲身女儿,可不能什么话都跟她说。将来,蔡琰嫁给旁人,要是也像卫仲道那样短命,或者在夫家过的不好,那岂不是要怨恨我这个当后娘的?说我这个后娘不疼她?

    罢了罢了,什么出身好不好!只要琰儿她自己愿意,贫也好富也好,怨不得旁人。夫君他自己不说,反让我去当恶人,我才不会这么傻呢!牛氏也存着自己的私心,好生生地把蔡琰嫁出去,自己也落得个清闲。

    傍晚无事,微风徐徐。因为天气炎热,懒了一天的人,正好出去走动走动。

    牛氏叫来奶妈,说:“带着贞儿,咱们去看看她姐姐去。”

    奶妈抱来蔡贞姬,跟着牛氏,往蔡文姬房中去了。

    蔡文姬正在看书,见牛氏带着小妹妹过来,喜上眉梢,从奶妈手里接过小妹,抱在怀里,亲着她小脸逗她:“小妹,叫姐姐,叫姐姐!”

    蔡文姬奶声奶气地叫:“姐姐!”

    “诶!哈哈,小妹真乖!”

    牛氏见她们一大一小,姊妹情深,也是开心。

    说了一会闲话,蔡贞姬闲不住,牛氏叫奶妈带着她去外面玩了。

    牛氏趁机说道:“琰儿,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咱娘俩有什么说什么。我才学不及你,哪里说的不妥当,你别见怪。”

    “您说的哪里话!您有什么吩咐,琰儿都听您的。”蔡文姬听了牛氏的话音,心里先凉了一半,心想,连她也嫌弃我了,要把我赶出门吗?

    “虽说婚姻大事本该由父母做主。但你爹年纪大了,他的想法难免迂腐些,和你们年轻人想法不一样。照我说,你的婚事就该由你自己做主,只要你相中了,大可以试试。要是你怕你爹不同意,你爹那里我去说,我倒不信咱们娘俩说不过他一个。”

    蔡文姬听了,心中又惊又怒,脸上红了一片,反问道:“谁说我要嫁人的?”

    牛氏一滞,不解地说:“不是说,你和那周仓......”

    “周仓?”蔡文姬脑海里冒出这个人来,又是害羞又是好笑,问道:“谁说的?我和他,没有的事。”

    “不是,大家都说你......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牛氏说着,目光不禁看向蔡文姬的侍女司棋。

    司棋站在旁边,疯狂憋笑。

    蔡文姬见司棋这个样子,柳眉倒竖,笑骂道:“好你个浪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叫你乱说。”

    司棋一边躲避,一边笑说:“我没乱说,我没说半句假话。”

    “那怎么回事?肯定是你乱说。”

    牛氏见两人打闹,伸手拉住蔡文姬,坐在榻上,拉着她手,郑重地问:“琰儿,你老实说,是不是真相中了他?要是真相中了,我替你做主。”

    蔡文姬想起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周仓,被牛氏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蔡文姬羞的扭过身去:“才没有!我和他又不熟。”

    “你爹已经打听过了,说他是关西人,别的哪都好,就是出身穷苦人家。”

    蔡文姬心想:“怪不得他晒的那样黑!”心里反应过来,爹爹蔡邕已经把人调查了一遍,说不定已经闹的人尽皆知,蔡文姬心中害羞、感动、好笑、温情种种感情都涌了出来。

    蔡文姬之前只说,再不嫁人了,只是泛泛地说不嫁男人了。现在有人提出自己要嫁给某人,想着真的有那么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在那里,自己以后要和他一起生活,组建家庭,生儿育女,蔡文姬心里的感觉又与往日有所不同。好像自己真的要嫁给他了似的,也许这种感觉先前就存在心底,只是现在被提及才浮现出来。

    蔡文姬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自己的真感觉,哪个是别人的说法影响产生的感觉,更分不清这种感觉是先前就有的还是后面产生的。

    牛氏见她沉默不语,脸色绯红,只当她是脸嫩害羞。转而说道:“出身不好怕什么。听说高祖皇帝也是出身不好,前朝大将军卫青还是奴隶出身。再说了,出身再不好,还能饿着你吗?到时候你爹爹也不愿意,是不是?”

    蔡文姬听她越说越离谱,好像自己明天就要嫁给他了似的,忙出口打断她:“您别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爹爹就去瞎打听!女儿的事,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在家里没事读读书,挺好的。现在我还不想嫁人。”

    别的话,牛氏没注意,只注意到了“八字还没一撇”。牛氏心说:琰儿说的也是,这种事得由男方提起,托人说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