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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古贤者之风

    正所谓“拳怕少壮”,年过花甲的贺若弼,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若是两军对垒,待在军中大帐运筹帷幄,胜负或许还有悬念。

    一对一角战,哪里还是少壮的杨纶对手?

    原本仗着满朝文武不敢捋其虎须,颐指气使,是真的没有想到,杨纶敢还手。

    一个照面,就吃了亏。

    虽说伤的不是太重,可是现场有不少权贵看着,面子上哪里过得去?

    别看贺若弼从来不顾及别人的脸面,自己却是个极要面子的人。

    否则,也不会因为平陈首功,多次扬言要和韩擒虎单挑了。

    受伤不重,却能感觉得出,徒手相搏只有被虐的份。

    面子上过不去,一气之下,将佩剑拔了出来。

    剑指杨纶的那一瞬间,贺若弼突然意识到,自己气昏了头,丧失了理智……

    没错,杨纶之前算得上是废太子杨勇的人,不受新皇帝的待见,如今顶着个世袭王爷的爵位,在家混吃等死。

    可他毕竟姓杨,是当今皇帝的堂兄弟。

    而当今的皇帝,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总是特别注重亲情。

    且不说封被废为庶民的杨勇为房陵王,杨秀为逍遥王,杨俨为长宁王,即便是起兵反叛的杨谅,一句“在情不忍心”,驳了满朝文武,还封了个丘陵王。

    论亲疏,自己勉强算得上外戚,杨纶却是骨肉兄弟。

    论地位,自己是国公,杨纶是王爷。

    贺若弼是骄横,不是傻,深知挥舞拳头和拔剑之间的区别。

    狙杀亲王的胆量,他儿子贺若怀亮有,他却没有。

    拔出剑的一瞬间便冷静下来,然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骑虎难下的窘境。

    立即灰溜溜地退走,这一场冲突的性质,还可以归于意气之争。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了却不敢打回去,有损自己的虎威。

    以后不仅有人会说,他贺若弼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独孤氏也可能因为他的胆怯,重新选择代言人。

    若真的是将这一剑刺出去,不管能不能伤到杨纶,事情的性质都变了。

    若是捅到皇帝面前,别人不说,新晋尚书令杨素,绝对会落井下石。

    这个老家伙同高颎不一样,自己当年评说“酒囊饭袋”,高颎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事后一笑泯恩仇。

    杨素当时没有一句自辩,事后却不再同自己说一句话。

    尽管没有安排人收集他的黑材料,但是贺若弼清楚,杨素一直在等待,在寻机报复。

    这么一想,贺若弼顿时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环顾四周,熟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上前劝说一句,给他一个台阶,反而,个个眼睛里都满是期待。

    不能,绝不能刺出去!

    贺若弼暗暗告诫自己,然后开口:“杨纶小儿,今日看在众多同僚的面子上,老夫暂且不与你计较!待明日早朝,你我到皇帝面前,说个清楚!”

    丢下这么一句,招呼自己带来的亲兵,扬长而去。

    回到府中,才想起询问贺若怀亮和杨纶起冲出的缘由,得知儿子,是因为没有收到杨纶的请柬,心中不忿,带人去拦门找场子,才遭到的毒打。

    贺若弼并没有觉得,儿子做的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儿子有古贤者之风。

    二桃杀三士,那三个人为什么要自杀,不就是因为自己被人看轻么?

    只是,这种话拿到皇帝面前,有些说不出口。

    贺若弼想了想,然后唤来府中的医师,让他用药,加重贺若怀亮的伤情。

    于是,第二天杨英刚到两仪殿,便看到了贺若弼,领着完全看不清面目的贺若怀亮。

    由于昨日在场的权贵人数不少,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便调查得一清二楚。

    贺若怀亮当然是不承认,狙杀杨纶的企图,只承认心中不忿,上前理论。

    杨英听到他的辩解之后,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笑出了声。

    后世很多掌权的人,巧立名目广撒请柬,开设宴会。

    当他是真的要和你们联络感情?参加宴会,不需要送礼的么?

    嗨,又将自己之前文史研究员的身份,代入进来了。

    贺若家财大气粗,哪能像后世那些普通的小市民,在乎那点礼钱?

    不过,贺若家不在乎,杨纶家好像也不在乎。

    至于说面子,面子从来都是别人给的,你贺若家人,走路鼻子朝天,屁股能扫一街人。

    凭什么别人,都要给你贺若家面子?仗着独孤氏么?

    杨英原本就对贺若弼没有什么好感,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历史上贺若弼,其实是关陇门阀领袖独孤氏,在朝堂上的代言人。

    杨广想要削弱独孤氏在朝堂上的影响,在大业三年,以“妄议朝政”的罪名,将贺若弼同高颎一起处死了。

    妄议朝政,在大隋“言者无罪”的制度下,有点“莫须有”的意思。

    杨广正是因这一事件,引起门阀世家的警惕。

    “刺杀亲王”的罪名,可比“妄议朝政”,名正言顺多了。

    至于说会不会引起朝堂震荡,历史上的莫须有罪名,独孤氏都能忍下,这等形同叛逆的大罪,杨英不相信他们会站出来。

    于是,他将眼光投向杨素:“尚书令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杨素出班奏道:“臣当时不在现场,不过滕王和右武侯大将军,都没有否认对方所说,加上众多大臣作证,事情一目了然。关键点在于,宋国公世子是不是有意狙杀滕王。

    若是,必须严惩,否则,难免有人效仿。天潢贵胄的安全,在京城都没有保障,老百姓谁还能安居乐业?”

    贺若弼听到这话,当时便忍不住了,用手指着杨素:“老匹夫,你竟敢向陛下进谗言?!”

    “陛下垂询,为臣者,不敢不据实禀奏。”杨素淡淡地说出这几个字,便退了回去。

    杨英瞄了一眼贺若弼的腰间佩剑,转向高颎:“太常掌管朝廷礼制,何以教朕?”

    高颎出班:“臣惶恐。贺若怀亮当街阻拦滕王,有失人臣之礼,不容置辩。”

    杨英看向独孤顺:“舅父觉得如何?”

    独孤顺眉头拧起……若是私下里,皇帝叫声“舅父”,原也没多大问题,只是,这是在朝堂之上。

    看样子,皇帝是要让他,在“姑父”和“外甥”之间,作一个选择了。

    “事实俱在,全凭陛下圣断!”独孤顺出班,躬身道。

    杨英点点头,再次开口:“杨纶,你觉得这件事,朕当如何处置?”

    “臣是当事人,不敢揣测圣意。陛下如何决断,臣一律遵从便是。”杨纶内心惴惴不安,脸上却是没有半分表情。

    “事实清楚,朕却是不好决断。”杨英叹了口气,“贺若怀亮心胸狭窄且不知轻重,被打原是咎由自取。贺若弼骄横无度,全无人臣之礼。若是不加严惩,皇家尊严何在?若是严惩,朕又担心他麾下兵马,无人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