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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执奕

    “每一场令人难忘的演出背后都是竭心尽力的布局和谋划,这场好戏也希望您能耐心等待。”

    泮无恙漫步在沙尘中,自顾自地向身后的老者做着颇具艺术性的介绍。他的身体随意地伴着步子摇摆,双臂随着身体旋转,似有似无地哼着人皇记忆中的歌谣,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美好快乐的世界。人皇闭上眼,静静地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心中不自觉地感到平静。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对曾经平安生活的怀念,只是在生死的压力下,他们不得不压下那一丝丝的脆弱,长久地面对无形的压抑。但他们终究是人,即使是异乡的游子也控制不住对家乡的思念,更何况是长久的压抑下命悬一线处于异世的他们呢?

    至少,在人皇看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而泮无恙和蓝桉,则早已被人皇归结到了疯子的行列。

    良久,歌声止于风沙。

    泮无恙回过身,对着人皇张开双臂。无比浓郁的血戾气息狂暴的扩散开来,烈烈衣衫作响下,他与他对立而望,这一次的老人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疯狂。

    恍惚间,老人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小男孩曾经天真烂漫的瞳孔,他又一次闭上眼,却是为了遗忘。

    他们已经不能拥有过去了。

    人皇深深地呼出口气,将自己拉出那些脆弱的情绪,“你越来越让我意外了,泮无恙。为什么你会有这么浓烈的血戾呢?”

    “这些不重要不是吗?你明白的吧,愁秋。我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力量都是胜利的筹码,那些愚蠢的神族对我的了解越少,我们就越有把握让那些长毛的鸟人万劫不复。”

    “你不是很好奇我的依仗吗?好好看看吧,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泮无恙带着有些病态的笑容,在一片沟壑前转过身。

    长有犄角的腐败头颅冲天而起,猩红的眼珠与长刀围绕着头颅四散而开,多达十数个布满血腥气息的狰狞事物散布到泮无恙身周,在触碰到沙地后逐渐下沉,渐渐埋没在沙土之中。猩红的法阵自泮无恙向四周展开,神秘的线条与刻印浮现在法阵之中,冲天的血戾令人皇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天魔颅……”

    触手围绕着张开的花萼,条条污秽纹路镌刻在触手与花瓣表面,仿佛来自深渊的邪恶花朵缓慢地转动,其内部似乎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低吟声。一条条漆黑长满倒刺的触手围绕在花萼周围,向着泮无恙缓慢移动并试图将其吞噬。

    泮无恙显然对此早有预料,熟悉的古老符文突兀地出现在身周,散发出的波纹看似柔和,却令那些邪恶、令人反胃的触手如同被灼烧般逐渐后退。

    “别急,别急,大餐是需要耐心等待的。”泮无恙走到花朵面前,像是抚摸孩子一般轻轻地抚摸蠕动的花瓣。

    花朵很快安静下来,它的花瓣逐渐合拢,数条触手紧紧地围绕着自己的身体,一如先前那些邪恶的器物般逐渐沉入黄沙之中不见身影。

    “也许,我这个老头子可以听听你的计划?”

    “不,人皇,剧透之后的演出会失去原本的乐趣和艺术。”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泮无恙低头看着花朵消失的地方,“这场战役,我们会大获全胜——没有任何伤亡!”

    沉默,似乎大家都习惯了的沉默重新出现在人皇与泮无恙之间。

    在泮无恙看来,这是一场沉稳与奋进之间的碰撞。人皇老了,他肩上背着太多的担子以至于不敢作出冒险的举动,他知道自己乃至于人族都没有重来一次的勇气和机会,所以事事追求稳妥。也许,年轻时的他也跟泮无恙一样有一颗敢于面对风险的心,但他终究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岁月早在数十年前磨平了即使现在无穷无尽的寿命也追不回那颗垂垂老矣的心,到头来,一切也只能归咎于那过晚的起点。因此,泮无恙甚至做好了人皇会反对自己的准备。

    然而,事实总是会在某些方面出乎人们的预料,人皇并没有反对他的决定,反而是一直静静的在一旁观察。

    泮无恙对此感到惊疑,总觉得他有点过于纵容自己了。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人皇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不会放任你乱来,你可以做你计划中的事情,我也会提前做好准备。”

    “当然,我理解您的慎重。”

    嗯,这才是正常该有的状态。

    泮无恙再一次恢复了先前绅士般的姿态,他微微弯腰,向着人皇行了一个标志性的礼节,“我会在这里的术式气息消退之后进行下一步的布置,现在,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身旁的空间若有若无地抖动了一下,泮无恙的身体突兀地消失,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人皇站在原地,眼中的沉稳消失不见,如果泮无恙还在这里,便会看到那与他如出一辙的疯狂。所有人都觉得人皇老了,缺少了那份属于那些年轻人的激进,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疯狂。

    “写剧本的人从来不止是你一个啊,泮无恙……”

    神族为什么再次指认路西莉安作为指挥官,泮无恙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是因为他不了解坎培斯,但人皇自然是知晓这位老熟人的想法。他要给这位狂妄的鸟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这场战役的执棋者从来不是泮无恙,而牺牲者自然也不会只有路西莉安。

    当熟悉的灯光温柔地照在泮无恙连上时,他终于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疲惫。

    “无恙!你回来了!”

    蓝桉下意识站起身,似乎是想要走到他面前,但突然又跟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坐了下去。这矛盾的行为落在泮无恙眼里令他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就像回到家时看到了自己的情人想要与自己缠绵却又不想妨碍自己办正事一样。

    他盯着蓝桉有些躲闪的眼神缓步走上前,在她不知所措的小动作下轻轻挑起她精致的下巴,另一只手搂住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

    “想我了吗?”

    面对如此直白的话语,蓝桉不由的脸颊一红,她偏过头,弱弱的回了一句。

    “才没有呢。”

    “是吗?”泮无恙自顾自地点了下头,嘴唇逐渐靠近少女的耳垂,“撒谎可不行啊……”,温热的吐息令得少女的身体不由的一颤。

    随后不等少女有所回应,莱因印上了她有些冰凉的嘴唇。

    温柔的动作如同一个个敲在少女心尖的铁锤,蓝桉觉得自己的心脏不断的颤动,身体里流窜着令她感到酥麻的电流。她伏在泮无恙的胸膛,身体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许久之后,泮无恙才抬起头,注视着少女化成春水的眼神。他伸出手,宛如碰一件精美的瓷器般温柔的触碰她的脸颊,随后绕到脑后轻抚少女的长发。

    “累吗?”少年不断轻吻少女脸颊,抽空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很轻柔,仿佛任何一点动静都会伤害到怀里的女孩。

    蓝桉没有回话,只是继续靠在他怀里,不断地感受从他胸膛上传来的温暖,贪婪地嗅着令她沉迷的味道。

    “睡一会吧……”

    泮无恙抱着蓝桉侧躺倒在床上,右手枕在她的身下,左手来回轻抚少女的脊背。

    “又把我当成小孩子。”蓝桉撅了撅嘴,看似嫌弃地说道,只是语气中听不出半点不高兴。

    柔和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将这一切渲染成一幅唯美的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