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街角的纹身店不大，老板是个扎小辫子的美国人，名字叫利昂，天冷天热都是一件背心，露出两条肌肉紧实的手臂满是刺青。
五年前店里来了一个女孩，穿着不甚合身的宽松衣裤，灰色的裤脚几乎拖在地上，单衣上又裹着一张厚重的围巾，几乎要把她掩埋起来了。
女孩的进来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门口，围巾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灰色的眼睛，藏在不加打理的刘海后，默默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利昂。
“你成年了吗？”利昂掐掉烟，走过去问。
女孩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面额不小的钞票递给利昂，利昂注意到女孩的手很瘦，又细又长，只是有几片指甲似乎受了伤，包着创可贴，本该温热的手心也凉的像白玉一样。
利昂拿了钱，猜想这估计是哪家叛逆的大小姐，他做生意不讲究良心，但他也怕麻烦，到时候家长找来了不好收场，正寻思着怎么打发走这个小姑娘，就看见女孩慢慢的脱掉了围巾，然后解开上衣的扣子，一寸一寸的露出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的肋骨，以及从锁骨蔓延至肩头的狰狞伤痕。
是新伤，似乎是被比较钝的利器割伤的，力道很重，面积也不小，刚结痂不久，还能看出伤口旁皮肤的红肿。
“怎么伤的？”利昂皱了皱眉，问道。
女孩仍然不说话，只是继续解开最后两颗扣子，脱掉了上衣，接着毫不犹豫的褪下了内衣的肩带，让尚且青涩的身体暴露在了店里昏暗的灯光下。
“听着，我不想找麻烦。”利昂揉了揉眉心：“你会说英语吧？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次女孩点了点头，樱唇轻启，小声说：“不会很麻烦的，随便什么图案都行。”
“你要想清楚，纹了就不能后悔了。”利昂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摞皱巴巴的图案，递给女孩。
“这个就行。”女孩没接，只是指了指最上面的图案，那是骷髅与蟒，有段时间还算流行，一些标新立异的年轻人喜欢。
利昂叹了口气，还是硬把那摞纸塞给了女孩：“你的伤口面积比较大，得再选一个。”
女孩有些无措的抱着那摞纸，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从里面随便抽出一张，递给了利昂——那是一个比较日式的图案，粉樱和翠鸟。
作为纹身师，利昂见过随意的顾客，纹的满身都是，老主顾来了就随便选一个，然后往空着的地方描。但即使挑选随意，大多数人也会在刺青中注入自己的寄托，比如纹喜欢的动物，家人的名字等等。
但这个尚且青涩的少女，似乎只是单纯的为了遮挡伤口，因此纹什么都无所谓。
就像她毫无期望，也毫无寄托。
利昂见过不少东方人，但却是头一次见到那样哀伤又平静的眼神，他鬼使神差的捡起了女孩扔在地上的围巾，裹住了她的身体。
“我见过比你还小的顾客，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会在长大后后悔。”利昂让女孩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女孩听话的裹着围巾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嘬着热水，蒸汽模糊了她的眼眸，那蝶翼般微颤的睫毛，沾着几乎看不清的水珠。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见女孩迟迟没有反应，利昂又开始觉得这位可能听不懂英语。
“先生。”女孩放下杯子，缓缓开口，她的英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德国口音，尽管她看起来明显不是德国人。
“疤痕不会消失，我希望图案也是一样。”女孩轻轻用抱着创可贴的指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那大概离颈动脉很近，很近。
在那之后，五年的时间也只是一晃，利昂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孩抹过肩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乌黑顺滑，他把那缕头发揽到后面，顺着长发，能够看见随着呼吸而微微翕动的蝴蝶骨。
好色或许是男人的本性，利昂游玩情场多年，见过很多美女，或是热辣似火，或是甜美可人，可他偏偏不记得那位少女羊脂玉般温润的皮肤，或是那稚嫩又清冷的眉眼，只记得她眼底血泪般的疤痕。
疤痕丑陋，狰狞，不会消失，只会被掩盖，忘记。
后来女孩又来过一次，那次是夜晚，她似乎喝了酒，有些微醺，身上还有着不算难闻的酒气。她乌黑的长发不知怎的染成了浅色，绑着一个随意的马尾，露出两只小巧的耳朵，耳垂上挂着一对金色的环状耳坠，看起来很沉，几乎要垂到肩上。
她长大了，似乎也变了很多，或许是变得更加迷人了，穿着合身的短款上衣和低腰裤，两根带子从从裤腰上扯出来，穿过形状漂亮的胯骨，绑在纤细的腰间，腹部优越的线条随着她的呼吸而颤动，释放着年轻的魅力。
利昂认出了女孩，尽管她画着大胆的妆容，明黄色的眼线笔在上挑的眼角处描着张扬的图案，加了闪粉的眼影在黑暗中微烁，好看的唇形勾勒出明艳的唇色，似乎在引诱别人去偷尝那块禁果。但那颗血泪，没有黯然失色，它不会消失，利昂认出了它。
“抱歉，忘记提前预约了。”女孩靠在门框上，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着冲利昂眨了眨眼睛，她喝醉了，眼睛闪闪发光：
“我来补色。”
那天晚上，女孩睡在了店里，她喝了一杯热水，躺在沙发上，阖着眼睛，呼吸很均匀。利昂给她盖了被子，在黑暗中，他发现她很美，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美，但她比曾经更瘦了，躺在沙发上能明显看到凹陷的腹部和根根分明的肋骨。
青春期的女孩最容易发胖，可酒精和药物也的确会让人瘦下去，当然，尼古丁也可以抑制食欲。
她本该是一只高傲的猫咪，此刻却更像一条可怜的小狗，骨瘦嶙峋，无家可归。
“怎么回事？”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里屋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同样是黑发黑眸，她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女孩，并认了出来。
“哦梅丽莎，抱歉吵到你休息了。”利昂悄声指了指沙发上的女孩：“她来补色，但喝了一杯水就睡着了，她或许是你的同胞，你们长得很像。”
叫梅丽莎的女孩走了过去，低声问：“她是你的顾客？”
“曾经是，她受伤了，来掩盖疤痕。”利昂在肩膀上比划了一下。
“你知道她是谁吗？”梅丽莎皱了皱眉。
“你认识她？”利昂有些惊讶。梅丽莎却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不懂。
“你总是这样。”利昂有些不满，他的妻子来自那个神秘的东方，而他们的婚姻尽管仓促，他自己却觉得美满。
第一次见到梅丽莎时，是在一场街头演奏会，看到后排那位大号手的时候，利昂承认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来过店里的女孩，她们长得很像，都来自东方，也都清冷似雪。
仅仅认识三个月后，梅丽莎直截了当的问利昂愿不愿意娶她，之后他们简单的办了婚礼，就在同条街的教堂里。
直到结婚的那天，利昂才知道梅丽莎的本名叫申雪，的确和她的气质很像。
五年前店里来了一个女孩，穿着不甚合身的宽松衣裤，灰色的裤脚几乎拖在地上，单衣上又裹着一张厚重的围巾，几乎要把她掩埋起来了。
女孩的进来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门口，围巾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灰色的眼睛，藏在不加打理的刘海后，默默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利昂。
“你成年了吗？”利昂掐掉烟，走过去问。
女孩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面额不小的钞票递给利昂，利昂注意到女孩的手很瘦，又细又长，只是有几片指甲似乎受了伤，包着创可贴，本该温热的手心也凉的像白玉一样。
利昂拿了钱，猜想这估计是哪家叛逆的大小姐，他做生意不讲究良心，但他也怕麻烦，到时候家长找来了不好收场，正寻思着怎么打发走这个小姑娘，就看见女孩慢慢的脱掉了围巾，然后解开上衣的扣子，一寸一寸的露出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的肋骨，以及从锁骨蔓延至肩头的狰狞伤痕。
是新伤，似乎是被比较钝的利器割伤的，力道很重，面积也不小，刚结痂不久，还能看出伤口旁皮肤的红肿。
“怎么伤的？”利昂皱了皱眉，问道。
女孩仍然不说话，只是继续解开最后两颗扣子，脱掉了上衣，接着毫不犹豫的褪下了内衣的肩带，让尚且青涩的身体暴露在了店里昏暗的灯光下。
“听着，我不想找麻烦。”利昂揉了揉眉心：“你会说英语吧？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次女孩点了点头，樱唇轻启，小声说：“不会很麻烦的，随便什么图案都行。”
“你要想清楚，纹了就不能后悔了。”利昂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摞皱巴巴的图案，递给女孩。
“这个就行。”女孩没接，只是指了指最上面的图案，那是骷髅与蟒，有段时间还算流行，一些标新立异的年轻人喜欢。
利昂叹了口气，还是硬把那摞纸塞给了女孩：“你的伤口面积比较大，得再选一个。”
女孩有些无措的抱着那摞纸，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从里面随便抽出一张，递给了利昂——那是一个比较日式的图案，粉樱和翠鸟。
作为纹身师，利昂见过随意的顾客，纹的满身都是，老主顾来了就随便选一个，然后往空着的地方描。但即使挑选随意，大多数人也会在刺青中注入自己的寄托，比如纹喜欢的动物，家人的名字等等。
但这个尚且青涩的少女，似乎只是单纯的为了遮挡伤口，因此纹什么都无所谓。
就像她毫无期望，也毫无寄托。
利昂见过不少东方人，但却是头一次见到那样哀伤又平静的眼神，他鬼使神差的捡起了女孩扔在地上的围巾，裹住了她的身体。
“我见过比你还小的顾客，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会在长大后后悔。”利昂让女孩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女孩听话的裹着围巾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嘬着热水，蒸汽模糊了她的眼眸，那蝶翼般微颤的睫毛，沾着几乎看不清的水珠。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见女孩迟迟没有反应，利昂又开始觉得这位可能听不懂英语。
“先生。”女孩放下杯子，缓缓开口，她的英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德国口音，尽管她看起来明显不是德国人。
“疤痕不会消失，我希望图案也是一样。”女孩轻轻用抱着创可贴的指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那大概离颈动脉很近，很近。
在那之后，五年的时间也只是一晃，利昂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孩抹过肩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乌黑顺滑，他把那缕头发揽到后面，顺着长发，能够看见随着呼吸而微微翕动的蝴蝶骨。
好色或许是男人的本性，利昂游玩情场多年，见过很多美女，或是热辣似火，或是甜美可人，可他偏偏不记得那位少女羊脂玉般温润的皮肤，或是那稚嫩又清冷的眉眼，只记得她眼底血泪般的疤痕。
疤痕丑陋，狰狞，不会消失，只会被掩盖，忘记。
后来女孩又来过一次，那次是夜晚，她似乎喝了酒，有些微醺，身上还有着不算难闻的酒气。她乌黑的长发不知怎的染成了浅色，绑着一个随意的马尾，露出两只小巧的耳朵，耳垂上挂着一对金色的环状耳坠，看起来很沉，几乎要垂到肩上。
她长大了，似乎也变了很多，或许是变得更加迷人了，穿着合身的短款上衣和低腰裤，两根带子从从裤腰上扯出来，穿过形状漂亮的胯骨，绑在纤细的腰间，腹部优越的线条随着她的呼吸而颤动，释放着年轻的魅力。
利昂认出了女孩，尽管她画着大胆的妆容，明黄色的眼线笔在上挑的眼角处描着张扬的图案，加了闪粉的眼影在黑暗中微烁，好看的唇形勾勒出明艳的唇色，似乎在引诱别人去偷尝那块禁果。但那颗血泪，没有黯然失色，它不会消失，利昂认出了它。
“抱歉，忘记提前预约了。”女孩靠在门框上，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着冲利昂眨了眨眼睛，她喝醉了，眼睛闪闪发光：
“我来补色。”
那天晚上，女孩睡在了店里，她喝了一杯热水，躺在沙发上，阖着眼睛，呼吸很均匀。利昂给她盖了被子，在黑暗中，他发现她很美，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美，但她比曾经更瘦了，躺在沙发上能明显看到凹陷的腹部和根根分明的肋骨。
青春期的女孩最容易发胖，可酒精和药物也的确会让人瘦下去，当然，尼古丁也可以抑制食欲。
她本该是一只高傲的猫咪，此刻却更像一条可怜的小狗，骨瘦嶙峋，无家可归。
“怎么回事？”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里屋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同样是黑发黑眸，她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女孩，并认了出来。
“哦梅丽莎，抱歉吵到你休息了。”利昂悄声指了指沙发上的女孩：“她来补色，但喝了一杯水就睡着了，她或许是你的同胞，你们长得很像。”
叫梅丽莎的女孩走了过去，低声问：“她是你的顾客？”
“曾经是，她受伤了，来掩盖疤痕。”利昂在肩膀上比划了一下。
“你知道她是谁吗？”梅丽莎皱了皱眉。
“你认识她？”利昂有些惊讶。梅丽莎却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不懂。
“你总是这样。”利昂有些不满，他的妻子来自那个神秘的东方，而他们的婚姻尽管仓促，他自己却觉得美满。
第一次见到梅丽莎时，是在一场街头演奏会，看到后排那位大号手的时候，利昂承认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来过店里的女孩，她们长得很像，都来自东方，也都清冷似雪。
仅仅认识三个月后，梅丽莎直截了当的问利昂愿不愿意娶她，之后他们简单的办了婚礼，就在同条街的教堂里。
直到结婚的那天，利昂才知道梅丽莎的本名叫申雪，的确和她的气质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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