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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0章一个人的大婚(下)

    按理说大婚之日姬无双应该在别苑或者公主府被接出才合乎礼法,但姬无双已经入住东宫的朝凤殿两个多月了,说实话,礼法这一块还是很混乱的。

    假太子与姬无双在未央正宫前停了下来。

    即使两方都有司仪指挥,但场面还是有些尴尬。

    姬无双穿不惯汉服高屐,下凤辇那时还出了点小插曲;被礼服绊住,差点没从梯子上掉下来。

    假太子本就身份卑微,又心怀忐忑的,如此大的场面又怎么可能驾驭自如?

    若不是身边有个小桂子,这小子恐怕连车碾都下不来;头晕目眩腿抽筋。

    与假太子相比,姬无双就显得镇定多了。

    虽然下凤辇时出了点小插曲,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姬无双的心情,本就大大咧咧,又是心情大好,她又怎么可能在意这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再说了,这几天的礼仪培训也不是白练的。

    下了凤辇,姬无双便由一位女官搀着,双手覆在一起,礼数端的一丝也不差,十足太子妃的派头。

    姬无双这样的端庄,假太子自也是深受感染。虽然是个假的,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大的场面,但毕竟穿着太子的行头,代表的是天朝的太子,使命必须得完成!

    “别慌!稳住架!听见没!”拽了一下假太子的衣襟,东宫大总管小桂子,低声命令道。

    “诺!”听到小桂子的命令,侍卫伍长绷着脸、昂着头,从鼻腔子里哼出了一声。

    气质这东西怎么说呢,说它是来源于底气,说它是一种修为,恰不恰当?

    虽然肖子墨较之常人来讲也算是非常自信的了,但回到皇宫这段时日与在草原上那十七八年还是有着天地的差别。

    许是头顶上那顶彰显身份的太子冠、还有身上闪着金光的大红礼袍的缘故吧,面对一众卑躬屈膝的朝臣,侍卫伍长瞬间也觉得身价倍增。随之,底气也足了,勇气也有了。

    按照小桂子之前突袭的礼法,这小家伙挺了挺腰板,有模有样的走到姬无双身侧,镇定自若的拉起了姬无双的玉手,缓缓地向大婚的仪仗走去。

    虽然脸上锢着的面皮看上去很不自然,虽然身姿很是僵硬,但这些与救场比起来显然是微不足道的,毕竟他把场面撑下来了。

    两位璧人一同上了仪仗后,典议官翻身上了头前的红鬃高马,领着大婚仪驾进入未央宫。

    旋即礼乐响起。

    进入前殿,假太子与姬无双下了仪仗,手拉手一同登上了前方的高台,宫廷礼乐也随之停止。

    继而便是普通官员与百姓代表们的跪拜高呼:“太子太子妃、千岁千千岁,恭祝太子太子妃新婚大喜,福泽绵长!”

    接受了朝拜和祝福,假太子与姬无双冲台下的臣子挥了挥手,而后下了高台。

    旋即礼乐重新奏响,仪仗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前方的未央大殿行去。

    未央宫本就恢宏大气,今日更是被装点的格外的奢贵华美。

    宽阔的大殿内,金光闪闪、喜气十足,摆饰俱是贴上了金箔,大红色绣着金线的龙凤幕与台阶上的红毯交相辉映,所见之处,琉璃壁挂、银杯金盏、法郎掐丝、仙鹤灯座等的摆设,无不彰显喜庆与富贵。

    贵族高官们早早就携亲眷来到了未央大殿之外,瞧见太子、太子妃的仪仗,立时噤声恭迎。

    正殿缓台上,老皇上刘德与皇后黎尚婉站于中间,笑脸盈盈的看着台阶下缓缓走上来的一对新人。

    望着高台上的二圣,假太子执手姬无双,身姿板正、庄严肃穆的,踩着红毯,一步一步地向高处缓缓走去。

    这五十多米的距离,二人走得甚是小心,可谓一步一个脚窝。

    终于,二人结束了令人窒息的、万人瞩目的艰辛路程。

    而后,典仪官示意二人冲二圣行礼。

    虽然贴了假面皮,但实际上假太子的容颜与刘璇、肖子墨两兄弟二人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没办法,毕竟是山寨版的。

    基于这点,侍卫伍长一直都是低着头的。

    行个礼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可对于这位假太子而言难度可就有些大了。面皮能贴,可声音怎么模仿?,若是拿捏不好,立时就得露馅。

    刘璇与肖子墨虽然长得貌美,但声音确是很爷们很磁性的,模仿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使劲回咽了口唾沫,揣摩了一下太子刘璇的声音,这位伍长硬着头皮冲面前的二圣行了个大礼。

    许是回咽的太过卖力,又或许是晨间匆忙,假面皮粘合的粗糙。就在侍卫伍长酝酿了半天,鼓足了勇气想开口的那瞬,面皮突然裂开了。他慌了,别说直视了,就是颔首都不敢了。

    真正的大婚程序还没开始,自己就穿帮了,这可如何是好?

    补妆显然是不可能了,眼目前只有一条出路——假摔、装晕。

    继而他便趁着身侧的姬无双行礼那刻,来了个姿势优雅的假摔,而后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接下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姬无双挑开大红盖头惊慌的去扶,刘德惊呼着快传太医,黎尚婉表面惶惶却暗里偷笑,百官与使臣们惊骇,宫人们吓得跪在地上默默的为太子祈祷,小桂子与肖凡则是暗道着不好,飞一般的冲上去背起假太子往后便跑……

    继而大婚取消,缓台上顷刻就剩连个册封诏书都没听着的,提了着大红盖头、尴尬万分,不知如何收场的姬无双。

    此刻马上正午,太阳即刻当空。

    会意了一众嫌弃的眼神后,冷笑了一声,姬无双愤然甩开脚上别扭万分的高屐,脱下十几米长的拖尾拽地礼服,登登登的便向台阶下跑了下去。

    那么姬无双的贴身侍女青熠干嘛去了,主子大婚她不应该同往吗,不是应该在台阶下的石板场地上注视着吗?

    没有,压根她就是告病没来。因由是不愿意看见姬无双与仇人拜天地。

    “殿下!殿下!”看见姬无双从台阶上往下跑,婉侍春花迎了上去。

    “闪开!”无颜下,姬无双拒绝了春花的关切。

    那么,太子晕倒,为什么没人照看太子妃呢?其实随着黎尚婉嫌弃厌恶的眼神后,姬无双也变成了不详之人。

    说的明白些,就是假太子晕厥的事件升级了,被一个小小的眼神扭曲成了老天爷不看好这桩婚事。

    可见黎尚婉的阴毒。

    皇后都甩袖而去,谁还敢接近姬无双?

    什么一拜山河敬苍天,什么二拜祖宗承香火,什么三拜二圣名义正,夫妻对拜大礼成的,一瞬间都成了泡影,都成了笑柄!

    “太子妃!您要上哪去啊!车辇在这边呢!”见姬无双没有做辇车的意思,而是直直奔未央宫宫门跑去,婉侍春花便急了。

    此刻的姬无双满脑子都是黎尚婉那个厌恶鄙视,甚至是诅咒的眼神,哪还听得见召唤声啊?只想快点逃离这个瞬息万变,令她感觉窒息的皇宫。

    “父王!母妃!无双想你们,无双这就回家……”

    而那一刻,把假太子背到偏殿内的小桂子与肖凡二人正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收场。

    “快点想办法啊!皇上马上就到了!”

    “璇儿!璇儿!”就在小桂子跺着脚、急的心都要蹦出来那刻,传来刘德撕心的叫喊声。

    而后便听偏殿内“噗通”一声。

    “罪臣肖凡请死!”

    “奴才小桂子也请旨一死。”

    一进来就见这等场面,老皇上刘德还以为是刘璇怎么着了呢,登时便向假太子跑了过去。

    “陛下不要看了,此人不是太子!”事已至此,露馅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肖凡也只得以实相告了,于是便关上大门,想编排一番说辞。

    如此一来,那个假扮成太子的侍卫伍长也撕下假面,轱辘下地也跟着求死。

    “说!这是怎么回事!”指着面前伏地颤抖的假太子,刘德愤怒道。

    “其实……其实二位殿下根本就不在宫中,臣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那为什么不早说!天朝的颜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臣不想说,也不能说,但求一死!”本以为礼成后,就算大功告成,谁料竟惹出这么个滔天的祸事出来。道出实情,独孤家就得被当成乱臣贼子,诛了九族,刘璇与肖子墨两兄弟也会因此误解对方反目成仇,无奈下,肖凡也只得以死谢罪了。

    “死有什么用!还不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恕罪啊!不是太傅不说,是太傅怕陛下听了会着急,所以才没敢告诉您。其实……其实……”

    “闭嘴!”就在小桂子即将道出实情的瞬间,被肖凡叨唠一嗓子又给吓了回去。

    “其实什么!什么事能比大婚重要!”

    其实听到这哥俩都不在宫中那时,刘德便回忆起两天前肖子墨与自己说刘璇与独孤秀儿去江南赏桃花的事情,如此一来,刘德便分析刘璇定是与独孤秀儿闹了什么别扭,使小性出走了。

    可不管怎么,也得顾全大局吧?想到这,刘德更气了。

    “说!再不说大刑伺候!”

    “奴奴奴……奴才不能说,奴才真的不能说。”听说要大刑伺候,小桂子登时吓得浑身颤抖。

    “他不说,你说!”见二人嘴硬,刘德又把视线对准了假扮太子的那个侍卫伍长。

    “他什么也不知道,是臣逼着他假扮太子的。”本就是自己的故作聪明,所以肖凡也不想连累无辜。见老皇上要拿小侍卫开刀,立时便替小侍卫开脱起来。

    此等情形,刘德显然不能叫来侍卫如何如何,毕竟人言是可畏的。但是不给点颜色还问不出实情,猛然,刘德看见剑架上摆着的那把青龙剑,旋即便上前把剑拔了出来。

    “说!这两个逆子跑到哪去了!!”知晓肖凡的倔脾气,也知晓肖凡的意气,故而刘德没有把宝剑架到肖凡的脖子上,而是选择了最无辜的小侍卫。

    “臣……臣……臣不能说!”

    “奴才也不能说!”

    “你们……你们以为朕下不了手吗!”言语间,刘德做了个即将辟砍的高举动作。

    “我说!我说!!其实子墨殿下是去寻太子了,都出去两天一宿了!”对着冒着寒光的宝剑,看了一眼视死如归的小侍卫,小桂子实在是沉不住气了。

    “太子为什么出走,谁惹他了!”

    “是秀儿妃,殿下是跟秀儿妃娘娘绊了几句嘴,然后就跑出去了。”其实小桂子很明白道出事情的厉害性,所以这小子便避重就轻,想混淆老皇上的视听。

    “好了好了!朕累了!你们几个自去大理寺领罪吧!”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考虑到肖凡对肖子墨的养育之恩,刘德定会对几位处于极刑。即是惹了祸事,不罚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了彰显威严,刘德便让三人自去领罪。

    这样一来,也就没顾上姬无双,无形下,让姬无双更加的心寒了。

    本就成了笑话,姬无双又怎么能跑到大街上再惹来异样的眼光?失落下,便跑到一处溪边放声大哭起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青熠的耳中。旋即青熠便骑着姬无双的玲珑满世界的寻找姬无双。

    傍晚,夕阳西下。溪水也被那轮即将落下的红日染成一片红色。

    坐在刚刚发芽的草丛上,望着令人感叹的火云天,姬无双不禁想到了大漠上的海市蜃楼;大海,渡船,沙滩,还有梦里那个模糊的影像。

    若是能听到箫声就好了,要是他也在就好了。

    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个子墨;梦里与自己在草原上纵马狂奔的、那个从来没见过正脸的子墨。

    一瞬间,她又想到了‘鬼煞’;那个会吹箫、救自己脱险的,那个高深莫测、来去无踪的神秘人,回想起与他在东宫的假山后吃野味喝美酒的场景。

    也许连大脑都认为姬无双落得个这般的下场,是拜太子那瞬息万变的身子骨所致,也许连它也不看好姬无双与那位殿下的婚事,才故意没回放姬无双与‘太子’的事情吧,总之那时姬无双想的不是‘太子’。

    “哎!要是有烤兔子就好了。”

    许是连锁反应吧,姬无双的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也是,从起床到日落姬无双还一口饭没吃呢,她能不饿吗?

    就在姬无双肚饿难耐的当口,竟飘过来一股烤野物的香味。

    本能的,姬无双便捋着香味寻了过去。

    不远处的溪水边点着一堆火,上面烤着诱人的野味。旁边半蹲着一人,体型瘦小,高束着马尾发,后背上还背着一把别致的宝剑。

    猛地,姬无双鼻子一酸,冲那人飞奔了过去。因为她看见了剑柄上刻着的那七朵醒目的梅花。

    “青熠!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