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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辽阳城矮尊卑高

    辽阳,辽东经略袁应泰府上。

    袁应泰身着大红官袍端坐在堂中主位上,此人面目清癯,两颊消瘦,双眼内神光湛湛,口吐言中气十足,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掌中把玩着一块圆润的玉佩。

    “经略,那秦民屏与袁天野又在门外递贴。”一个皂衣奴仆轻声的上前说道:“两人已跪了半个时辰了。”

    袁应泰冷哼一声,手摸茶盏:“不知礼的武夫!叫他们等着,这茶速速换了。”

    前日,秦民屏一到辽阳便向经略府递了求援文书,但他连袁应泰本人都没见到,经略府的仆役收了军情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此军情大事,仅几句话便了事。

    管你前方数万将士奋死争杀,还没有文官老爷的茶盏冷热要紧。

    有明一代,武官地位低下,巡抚、经略等文官私命斩杀边防武官者难以计数。民畏官兵如狼,军伍畏文官如虎。

    袁应泰上位初始便以贪腐为名定了参将何光先的罪,廷中收了文书,他这边就斩了将军。且不说,这辽东军政糜烂员额亏空,光是贪腐盘剥这一条,遍观大明诸朝臣将军,哪个不该剥皮充草?

    贪将该死,却不该死于你袁应泰之手,朝廷拨付辽东军饷足额,至地方时仅剩六七成,至军伍时仅剩四五成。朝廷每年付辽饷千万两白银,为何每年还有官兵闹饷炸营?辽事败坏,如何独独问责边将?

    再说万历年,先前杨镐督军朝鲜抗倭援朝,前军大败,其诡词报捷。其后,经略辽东,时清河堡大战守将邹储贤战死,麾下副将陈大道、高炫败走。杨镐为振权威私杀败将陈大道、高炫。败将该死,岂容文官以私愤斩杀?

    崇祯朝还有袁崇焕诱杀毛文龙,以致后金可以全据辽东,威服朝鲜。

    “少将军,今日我们是见不上经略了。”袁天野双眼通红的道:“辽阳如今召全辽东兵马三万有余,为何不能派遣援军助守沈阳?”

    秦民屏身上尚有几处箭创,此时跪在地上肋胸生疼,只听他道:“天野勿要多言!”

    这时,门口停了一架两人轿子。前头的力夫躬身举帘,只见轿子里走出一个中年文士,其人青袍罩身,面目冷峻。

    秦民屏、袁天野二人不敢多看,不一会儿,二人便看见一双官靴停在眼前。

    “本官辽东巡按御史张铨,你二人何事跪伏经略门前?”张铨身后另有一獐头鼠目的小厮,待张铨说完话,这人快口道:“御史大人问你们话呢!”

    “回大人的话,我二人是总兵陈策麾下都司秦邦屏、千总官袁天野。”秦邦屏说道:“本月十一日接到紧急军情,建奴意在攻略沈阳,陈军门率我等调援沈阳。眼下敌军攻城数日,朱万良等人顿兵白塔铺不前,沈阳城危矣。卑职奋命杀出,特来求援。”

    袁天野见着人是御史,想来此时能上达天听,但耳边传来的话,立时让他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张铨道:“你等候着吧,经略大人自有成算。”

    少倾,街口处奔来一精悍哨骑,只见这人面目青灰滚落下马,朝经略府门前叫道:“报!鞍山驿守备杜文悍标下,千总官程柏青标下,哨骑高传林,有紧急军情。”

    经略府门前的小厮快步上前,拿了军情文书,慢悠悠的跨步进了门廊。张铨见机也跟了进去。

    ……

    “这个杜文悍!不去援助沈阳,打什么鸦鹘关!”袁应泰看着军情奏报一阵火大,他对张铨说道:“我来辽东日久,真是见够了这些自作主张的丘八。”

    “经略大人宽仁,如今辽事日紧,且容了这些不成事的东西吧。”张铨揽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我闻沈阳战事紧迫,经略大人可有安排?”

    “张大人稍安,数日前,我便遣了三总兵调兵两万去援沈阳,沈阳战事无虑,战事无虑啊。”袁应泰淡定饮茶,停了茶盏又道:“这些援辽兵马与辽地将官素爱相互攻讦,且不管他们便是。”

    都说朱万良、姜弼等人顿兵不战乃是大错,难道袁应泰识人不明不算错漏?用庸人任大事,犹如使火油妄图浇灭大火。

    “经略大人高见。”巡按御史张铨朗声笑道:“想我大明朝富有四海,这建州奴酋贪图财帛亦是蛮族人性。以我观之,若奴酋久居关外餐风饮雪,不日便将自溃啊!”

    此处的关外指抚顺关、鸦鹘关明辽东旧长城外。

    “是极!是极啊!”袁应泰闻言顿时对张铨油然而生知己之感,他叹道:“我意收复清河、抚顺,就是要将这些人饿死关外。”

    两个草包胡吹半晌以后,张铨乃提及正题,他说:“听闻经略大人家中有二女初长成,可是如此?”

    至此,公事再无,乃谈私事。袁应泰微笑道:“我正室、老母尚居京师,随我来辽东的正有平妻及一双女儿。”

    “怯言于经略大人,卑职膝下有一独子名叫张举,字恒臣,年前方中举,时年二十有二。”

    袁应泰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名唤可韵、可卿。已到了十六岁,辽阳左近文官为求亲一事终日寻事上门,袁应泰也不胜其扰。

    御史官职虽然低微,但其类最善结党,袁应泰不欲使张铨心生不快,便说道:“我那一对女儿一个生的生性跳脱顽皮,另一个思虑过甚,身子多病……”

    张铨一听不欲罢休,另寻了事情拉着袁应泰没完没了的说。甭管这经略大人举了几次茶盏,他就是装作没看见……

    ……

    秦民屏一听这是杜文悍的哨探,立马和袁天野将他带到川军城外驻地。袁天野、秦民屏和秦婉娘等人三言两语便问明了军情,更把鸦鹘关夜袭之事挑简要的说了些。

    高传林见二位长官没有话再说了,便说道:“俺家大人告诉我,叫俺见了袁千总与秦都司便告诉您二位,辽阳兵马是不会给沈阳派的,你们都去鞍山驿找沈何吧。”

    “这厮倒是说的轻巧。”袁天野道:“我等手头没有调令,到处乱跑岂不是成了流兵?”

    “四东主。”高传林朝着秦婉娘跪下说道:“俺家军头说,沈阳若是城陷,还请您速往鞍山驿,小的们护着您去辽西。俺家军头说,若是您有个长短,他就宰了秦翼明,然后自己抹脖子。请您一定要听他的。”

    “他……他……怎么能拿这个威胁我。”秦婉娘羞怒交加,一时又想到杜文悍曾与她说过后金对辽东的战略预估。甚至连辽东经略派出的援兵将领是谁,都被杜文悍猜了个正着,她现在对自己的情郎正是崇拜的不行。

    秦婉娘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高传林说道:“你等着,我要去城里找人给你家将军写信,待拿了我的信,你再往鸦鹘关复命。”

    说罢,秦婉娘便纵马去了辽阳。

    ……

    秦婉娘寻了经略府的后门敲门,不一会儿有个丫鬟引着她走进了内院。

    只见这内院里有松枝、怪石、寒潭,水潭边又摆着黄竹、石台、石凳。真是好一处松竹映月的雅致庭院。

    秀楼之内,馨香绕鼻。

    “英雄姐姐,此番是又要给你家情郎写信?”只见一个眉眼婉然的青衫女子端坐在桌旁取笑道:“英雄姐姐真是郎情妾意,妹妹好一番佩服。”

    “可韵还要笑我!”秦婉娘面颊粉嫩,双腿紧绷,只听她道:“那你是不知道文悍的事迹。”

    当下便与袁可韵炫耀一般的,把杜文悍如何单枪匹马与后金哨骑厮杀大胜归来,又如何夜袭后金战兵营寨夺得战马,又如何率六百兵卒夺下鸦鹘关三道关隘这些事迹吹嘘了一般。

    这袁可韵乃是经略袁应泰之女,一日与妹妹袁可卿庙中求佛遭遇窃贼,方得秦婉娘施以援手,三人始得相交。可韵、可卿二人乃是千金之女,琴棋书画自是相通,经史典籍亦有涉猎。奈何就是没听过说评书的……

    这秦婉娘却是个擅言语的,只听她夸起杜文悍,真教人觉得他天神下凡,项王再世。连一脸横肉和满身的刀创从秦婉娘嘴里说来,都是无比纯粹的男子气概。这袁可韵不比妹妹聪颖静宜,反倒跳脱乖张。

    只听秦婉娘说来,一个鲜活形象立刻跃然脑中。想着想着,那脑中形象竟然自添了袁可韵顺眼的眉目身姿,又有了袁可韵喜爱的言语谈吐。没一会儿,一抹红艳便漫上了袁可韵的耳朵。

    谁道少女不怀春?自等哪家英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