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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雨夜

    夤夜,暴雨击打着残破的瓦楞,乱响不休。

    典韦在迷糊之间,忽然听到墙外马匹嘶叫,猛然坐了起来,这马的嘶鸣声中仿佛包含了无尽的恐惧,典韦心理一惊,多年的经验让自己顿时警觉了起来。

    摇了摇还在熟睡的二人,三人赶紧出门查看。

    屋外,暴雨磅礴,树抖如筛,三匹马不安的在原地乱踏着马蹄,风声,雨声,树声,马叫声,混杂一体,嘈杂入耳,令人分辨不清,暴雨加身,三人瞬间湿透。

    典韦扯住马绳,稳了稳马匹,回头之际,心中顿时一惊。

    四周围墙残败,裂隙之间,典韦看见两点绿光,闪烁漂移,将魏无双叫了过来扯住马绳,回身周正,竖眉圆眼,体内尽出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呵!”

    雨声杂然,典韦此声大喝,却震入双耳,丝毫必现,降落在典韦身上的雨水,被强大的灵力震慑四溅,击中了周围的断壁残垣,发出了一声声闷响,在墙上留下了无数的小坑,仿佛被羽箭射中一般。

    绿光渐渐退灭,典韦将气势收起,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等回身,绿光再起。

    两点,四点,六点,八点,十点......点点绿光竟不知多少,白露双眼数不过来的绿光,将庙宇团团围住。

    典韦心中暗叫不好,瞧此情形,必将是双拳四手之势,自己一身硬甲,自可横行无阻,但无双与白露,功力尚浅,自己恐照顾不及。

    典韦正暗自思忖之际,绿光一闪,眼前便跃进一物。

    一道雷光闪过,典韦看见一只灰狼,獠牙毕露,电闪之间,已然近身。

    暗夜难寻穹顶月,神功银昊比太阴。

    典韦此刻神功尽显,周身银光琉璃,刹那间银甲披身,宛如阴云之下皓月当空,一手扼住灰狼咽喉,此时后侧一狼悄悄袭击白露,典韦使余光视之,大力挥狼掷了过去,两狼骨头咔咔作响,碎裂而亡。

    一狼见典韦有空档,伺机近身,咬住典韦右臂,猛咬之下,竟无法破甲,反而犬牙崩裂,被典韦一掌击中头部,瞬间七窍血流,没了呼吸。

    另一狼飞跃,直奔典韦头部而来,凌空之中,只见典韦双手合实,头顶瞬间一轮银盘显现,其间铭文流转,典韦右手擎天,“咚”,如撞钟之声,音响之间,此狼已被击飞,重重撞在残垣之上,眼见是活不成了。

    又有四狼齐头跃进,电光火石之间,典韦再次双手合实,银盘在典韦面前显现,铭文流光闪耀,典韦大喝一声,声音大如钟声,不待反应,四狼已经向后迸飞,正击中后方狼群,骨血飞溅,狼群之中,不知伤死狼怪几许。

    群狼眼见血肉横飞,竟然毫无胆怯,虽暂停撕咬,但全都俯身低吼,不退反进,步步紧逼。

    典韦心中暗暗叫苦,这精怪甚多,自己纵有铁甲之躯,也只怕难顾周全。

    环望寺庙,破壁之上,有伏狼无数,正门大路方向,一只巨狼立于风雨,夜晚暴雨淋身,竟不能侵入此狼半分,一身棕色身毛,在乌云之下竟泛出丝丝豪光,随风漂浮。

    雨夜无光,狼头之上却独明一眼,典韦细观,发现巨狼竟已瞎了一眼,仅剩下右眼,也是尽漏凶光,诡诈之神。

    典韦心中一惊,顿时明白,此必不是寻常狼群,恐早已入得妖魔之道,眼下强突不下,相持若久于己无益,必须尽快脱身。

    睥睨之际,看见寺庙西南角有一墙,尚且立而不倒,墙头狭窄逼仄,没有狼妖狼看守,墙外隐隐有小路曲折,当下心中计谋立定,细语魏秋二人,如此如此,白露面露难为之情,但随即也点头应允。

    “神甲武威,碎玉破坚。”

    典韦大喝神咒,再次施展神通,二掌并拢,周身银盘八方流转,其光辉更甚从前,力从脚下生,飞跃而起,脚下砖石瞬间龟裂齑粉,直奔巨狼而去。

    巨狼一惊,未想到典韦主动出击,慌忙之间起身迎击。

    典韦与巨狼空中飞遇,撞击之声震慑旁人,巨狼受力后退十丈有余,锋爪刮出道道深痕,将地面抓的火光四起。

    典韦则借力奔向西南之墙,对着墙面猛击一掌,此墙本就危危而立,怎受得了典韦这一击,当下应声而倒。

    适才群狼没料到典韦突然发难,皆被典韦吸引,待反应之时,魏秋二人早已等候与西南墙下,见典韦将墙击碎之后,立刻纵马飞奔小路而去。

    典韦见二人已走,心思稍定,金刚一般挡住墙体缺口,正欲与狼群厮杀,不料忽听身后不远处,狼嚎遍野,只听魏无双大叫:“典叔叔,救我。”

    典韦大叫一声:“不好,中了狼怪奸计了!”

    雨夜,鲜血,狼群。

    典韦计谋打破墙壁,魏无双与秋白露在一旁看准了时机,夺路而走,却不料墙外还有狼群埋伏,瞬间被扑倒马匹,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魏无双奋死力战,杀狼数头,护着秋白露且战且退,被逼至道观后的一棵大柳树前,深秋时节,柳树已有了残败之像,枯萎的叶片与泥土混浊,被践踏之后使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不远处,典韦听到无双呼救,心急如焚,正欲奔来救援,眼前一黑,一个身影拦住去路,正是那独眼的巨狼,二者剑拔弩张相斗而起,眼见是救之不及。

    另一边,魏无双右手持着鱼刃,将刀横在胸口,左手鲜血横流,胸前背后有伤口数处,脚下狼尸横挺,明显刚才是有一场厮杀暂过。

    眼前,一只灰狼已瞎了左眼,鱼刃上血水浑着雨水,滴落下坠,渗入土地之中。

    狼群渐渐逼近,魏无双心中难过,自己虽有虎豹之躯,暂且可以自保,却始终敌不过狼多凶狠,白露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刚刚一时不慎,秋白露便已是身添数伤,典韦若斗狼持久,则二人迟早葬身狼腹。

    正思忖之间,无双脑袋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白日典韦所交授二人的吸纳灵气之术,或许可救二人一线,随即运气吸灵,快速地注入鱼刃之中。

    典韦内心此刻真如千万蚂蚁在心头爬食,急灼无比,想典韦自幼横练硬甲神功,身有扛鼎之力,不敢说横行无敌天下无双,但是寻常的小妖,典韦还真不放在眼里。

    然而交手之下,典韦发现这巨狼的气力,竟不逊于自己,且深山猛兽,速度极为迅捷,奸诈至极,虽无法伤典韦分毫,但左躲右避,只顾阻挠,却不与典韦相斗,典韦好生气恼。

    典韦正担心无双与白露二人招架不住狼群,命悬安危之时,突然看见远处白芒突起,亮如白昼,一道白光破开狼群,白光之中,秋白露乘马疾驰而去。

    典韦心中骇然不已,白天刚刚传授了吸纳之术,二人竟能运用至如此地步,实乃天赋异禀。

    但眼见秋白露已走,典韦的心中却是越来越焦急。

    灵气入体,首选乃是驱使万般法术,而灵气外放则是修炼之人大忌,除非自身灵力醇厚或有独特法门,否则无异为饮鸩止渴,杀鸡取卵之法。

    无双刚刚入道,初次使用灵气无法随心控制,肯定将灵气尽数外放,随后必将力竭倾颓,若此时狼群乘虚而入,则无双性命肯定交代在这里了。

    当下必须立即驰援魏无双,速退巨狼。

    却说魏无双,将灵气注入鱼刃之中,刀刃身上顿时豪光万丈,然而无双来不及惊喜,咔咔之声过后,鱼刃上就开始出现道道龟裂细纹。

    鱼刃虽锋利无比,但终究是凡品之兵,且无双初次驾驭灵气,难以控制,把所有灵力全都注入刀中,鱼刃如何承受得住。

    眼见鱼刃即将碎解,无双急忙将秋白露甩到马上,一刀扎到马屁股,黑马吃痛,顿时昂首而起。鱼刃携带着无双灵气,疾驰飞出,豪光卷起了无尽的气浪,将狼群硬生生逼退,让出了一条生路。

    风雨交加,泥水四溅,白露驾着黑马,踏风而走。

    眼见秋白露已走,无双心内踏实了,然而父亲所赠鱼刃,却已是碎裂万断,看着心痛不已。

    看着涎水横流的狼群,无双正欲死拼,却是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只感觉浑身无力,思绪离身。

    仰面望天,任由着雨水拍打,气虚力弱,眼睛渐渐闭合。

    “父亲,孩儿不能回家了。”

    狼群见鱼刃已毁,无双眼下手无寸兵,又突然昏厥在地上,立马群拥而上,恐怕片刻之间,无双即可被狼群碎尸万段。

    典韦见无双命危一线,内心着急万分,横眉竖眼,金刚怒目,浑身肌肉暴涨,双手内曲无名指,手持宗师手印,合十在胸前,脚下银光星闪,群狼俱都不敢直视,纷纷退而避之。

    “轰”,一声巨响,典韦硕大是身躯冲天而起,眼见无双性命不保,典韦也不管什么方法了,将灵气聚于双足之下,外放灵力,强行推之,于是乃飞天而上。

    无双的世界,天地无光,世间渐渐昏暗。

    突然间,大地震颤,山峦哀嚎。

    典韦有如天兵,身着银甲,从天而至。

    触地之时,一瞬间,大地碎裂,化为齑粉,强劲的灵气,犹如巨浪狂潮,将无双身旁的恶狼,如同随波之舟,与四溅的瓦砾,被狂卷飞腾。

    典韦的眼神,刚毅坚韧,穿越了细碎的砂石,穿越了湿漉的狼毫,穿越了坠落的雨滴,更穿越了那无尽的虚空,击中了缓慢走来的巨狼。

    恶狼纷纷落地,摔死摔伤者,不知几何。

    雨声渐歇,黑云渐薄,一轮朦胧圆月悬于苍穹,狼群虽将典韦与无双围在垓心,但都知道典韦勇猛,不敢贸然近前,均眼露凶光,绕着典韦,虎视眈眈。

    典韦死守身后昏迷的无双,亦是不敢突围。双方坚持不下,就这样一直僵持着,互寻对方松懈之时。

    树静风止,然战未休。

    巨狼忽然仰天长啸,狼群听后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齐齐嚎叫不止。

    片刻之后狼嚎停止,狼群一同看向典韦。

    典韦内心一颤,闯荡了这神舟大地十几年了,十分了解,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杀戮。

    远处山巅之上,乌云散尽,月光如水,涟漪山峦树海。

    一只白狼,通体雪白,竟无一根混色杂毛,兀自而立,微风之中,显得无比优雅,明眸之中闪烁着魅惑的眼神,遥遥的望着远处道观。

    良久,对月长啸。

    道观之中。

    巨狼缓缓走到了最前,眼眸之中杀气升腾。

    残垣废墟之间,尽是肃杀之息。

    典韦额边一滴水珠顺着粗糙的脸颊,留了下来,不知是刚刚的雨水,还是因为如此紧张的气氛,冒出的汗水。

    典韦正欲发力,忽然听见远山顶峰,有狼吠不止,狼群听到之后,竟均均停住脚步,看了看典韦,又看了看远处的山巅,对着典韦怒吼一声,却纷纷退走了。

    狼群逐渐四散走开,然而巨狼却依旧死死的盯住典韦与无双二人,不为所动,不消片刻,众狼全部散尽了,巨狼方才缓慢后退,直至消失在黑暗之中。

    漆黑之间,巨狼独眼闪着幽幽绿光,开口而言。

    “你以为骑马的那个,能逃走么,我们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巨狼的大笑,让典韦的内心感到一丝不安。

    典韦不知是什么原因狼群突然撤退,但是深知狼怪奸滑,恐怕此中有诈,一直未敢轻举妄动。

    许久之后,典韦感觉杀气已经消失殆尽,确认狼群确实已走,大气一喘,胎懒懒的坐在地上,又为无双传入些许灵气,将其唤醒。

    无双醒后,典韦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无双听到巨狼最后的留言之后,内心十分担心白露,也顾不上身体的疲惫无力,便急着与典韦去寻找秋白露,典韦只能搀扶着无双缓慢前行。

    暴雨过后,山间的道路泥泞不堪,行走十分不便,典韦与无双二人不到十步,就已竟被溅得满身泥点。

    然而这泥泞之中,反倒给了无双明显的指引,月光之下,可以看到白露乘马踏过的痕迹,二人也好有迹可循。

    不料细看之下,二人心头一凉,果然被巨狼言中,狼群竟还有埋伏,马蹄脚印之后,狼蹄之印也是不少,脚印杂乱无章,可看出白露慌忙之神,沿着羊肠,躲入山林之中。

    典韦与无双越是顺着痕迹,内心越是惶惶不已。

    林中叶片之上,血迹斑斑,行至山林深处,无双发现了草丛之中的黑马,身体已经露骨,马肉也已经被狼群分食,月轮之下,闪着森森白光。

    无双看到黑马后,与典韦加快脚步,寻着血迹继续向山顶走去,最后在悬崖之边,踪迹消失不见了。

    看到此情此景,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泪水打湿眼眶,走到如此绝境,就算不是落入狼爪,也是坠崖而去,任一种可能,白露都难逃一死。

    清风吹起,耀眼的太阳渐渐走出山峰,山林如昨,然人已故去。

    典韦与无双自责不已,良久,无双缓缓开口。

    “白露与我自幼便一起长大,情如手足,临行之前我更与秋伯父允诺过,必当以死身保白露周全,今白露遭此厄运,我有何面目再见庄内父老。”

    说完,眼泪再次沿着无双脸颊,滴在了轻轻拂动的青草之上。

    典韦听后,对着无双,道;“常言道;‘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乱世之中,百姓全都流离失所,丧命妖魔之人又岂止白露一人,现妖王现世,群山叠峦之间,又有不知多少的妖魔鬼怪应声而起,狼怪仅为一斑,因此献王才会召集天下义士,共御妖王,商讨伏妖大计,诛杀妖王,方可太平天下。无双你急欲学艺,不也正是想要降魔天下,救民与水火么。”

    典韦言罢,无双突然跪在典韦面前,说道;“今白露遇难,无双实难安心,恨不能食狼肉,饮狼血,拆狼骨,然而却空有满腔愤怒,凭无双现今之力,自保尚且堪舆,又能拿狼妖奈何。”

    无双紧紧的望着典韦,一双眼中,满是殷切的期盼,道:“典叔叔你有神功护体,所向披靡,纵使是龙潭虎穴亦能来去自如,无双但求典叔叔,为白露报仇,此仇若能得报,无双愿今生今世做牛马之劳以报恩典。”

    典韦听到无双之言,急忙扶起了无双,道:“无双侄儿言重了,白露此难实属我典某保护不力,与无双又有何关系,况且即使无双侄儿不开口,典某亦誓为白露侄儿雪恨。然而昨夜争斗甚久,且我等对狼怪所知也甚少,更不知狼怪所居何峰何洞,如果得报。”

    随后典韦向远方望了望,继续说道:“当今若有妖魔扰乱之地,则势必近处有安定之民,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眼下可暂时寻得一处落脚,待安歇已定,再详寻狼怪细数,此时有备而至,再做仇事,方可一击得报。”

    山间风清叶绿,丝丝阳光穿透林隙,映射草尖雨水欲滴。

    典韦同无双下山来,回到道观收拾行李,无双睹物思人,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三人所乘马匹也都被狼群所戮,二人只得徒步而行。

    阳光将两个身影,从西边渐渐撕扯到东方,最后拉长变成一条细细的黑线,深深埋入大地之中。

    白云伤感,秋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