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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秘闻

    万古此山先得日,诸峰无雨亦生云。

    好一座泰山,一行人来到泰山脚下,抬头望去,只见诸峰巍然屹立,山峦之间云遮雾绕不似人间景致。

    萧起一行到此之时,先前到此探查的亲卫营属已然在此探访旬日,依然一无所获,秦人对泰山并不陌生,大秦历三年,祖帝曾于泰山封禅,刻石碑以颂秦功业,并设有泰山祠官常驻此间,闻得亲卫营属一无所获。

    萧起对此也莫可奈何,然其而今也算修为有成,对项羽之谜的探索之心也不如此前自救那般执着,便着众人一边继续搜山,一边于民间探访关于泰山的种种神异传说寻找线索,其本人则欲拜访此地祠官并登临祖帝封禅之地以瞻古人之功。

    萧起沿祖帝封禅之路独行,沿途确是峰峦叠成不似人间,便如萧起等粗鄙之人见之也觉得心旷神怡,约莫一个时辰,祖帝封禅所立之碑刻便已然再望。

    然此地既然有祠官驻守,萧起虽是身处军伍,但毕竟也是大秦官身,按礼便当先行拜访此地祠官,再行观瞻之事。因此萧起也不欲僭越行事,便朝石碑不远之处的祠庙而去。

    眼前之祠庙不似大秦旧地祠庙一般简陋,虽仍是大秦黑白二色风格基调,但其占地约莫百亩,几可与地方郡尉府衙相当,且更加庄严肃穆。

    还不等萧起敲门,便有三位穿着祭祀服的老者开门款款而出,朝萧起揖礼到:“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大秦军人虽是地位极高,但此地乃是祖帝祭天之所,便是柱国之将到此也需得礼数周全,萧起岂敢托大,但其并不知道此地祠官品秩,萧起便寻了个笼统的尊称与其等道:“末将萧起,有幸见过诸位祠祀,此行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许是老者见萧起礼数周到,便也开怀道:“督尉声名如日中天,我等亦是幸会,还请督尉入内一叙,我等已备好茶水。”

    萧起抱赧道:“那便打扰了,有劳诸位。”

    待得萧起入门,出言老者便着另外两位自行行事,由其单独引萧起入前厅,二人落座后老者便与萧起道:“老夫萧扶风,添为此间太祝,说起来与督尉还是本家,虽不是亲族,但上溯倒也是一家人。”

    萧起闻言也生亲近之心,鉴于门前失礼,便再次起身见礼道:“见过萧大人。”

    萧扶风拱手示意道:“督尉无需客气,都是自家人,请问督尉祖上出于何地?”

    萧起此时也拎不清事态,便以晚辈姿态恭敬道:“家祖萧潜,家父萧行,祖籍三川阳洛。”

    萧扶风闻言笑道:“那便真是一家人,老夫祖籍颍川,更不曾想还是故人之后,如此督尉便不必拘谨,老夫与令祖乃是故交,不曾想萧潜般粗鄙匹夫还能有此知礼的后辈。”

    萧起听闻老者对其祖的评价已知其所言不假,便做晚辈姿态讪讪道:“晚辈惭愧。”

    知萧起是萧潜那莽货后人,萧扶风便也不若此前客套,着眼打量萧起片刻,神情宽慰道:“天资不错,已至先天。”

    萧起闻言愕然,便道:“敢问前辈如何得知?”

    萧扶风同样愕然,道:“但入先天身体周遭于外自有天人感应,上境之人查之自是洞若观火。”

    随后便询问了当日李林同样的疑问,见对方乃是其祖故交,萧起也尽数如实相告。

    萧扶风听闻萧起经历也是无语,对萧起家里长辈顿生埋怨:“萧潜那厮脑子没有一两重就罢了,怎生萧行也如此不懂事,修行之路危险重重,如此天资竟然放任致此。”

    萧起便也与萧扶风自承了擅自离家之事,萧扶风听后也是错愕,二人寒暄事毕,萧扶风正色对萧起道:“近日巡山之人等可是督尉部属?所寻找何物?”

    萧起已知眼前之人乃是高人,也不欲隐瞒,便道:“那日我斩项羽之时,发现其被枭首之后仍然身死意存,残驱仍可战,便道其功法定有神异之处,着人四处追查,最终线索指向五岳,便差人前来搜索。”

    听萧起讲述完毕,萧扶风神色赞许道:“倒是机敏之人,你先着其人等歇息,于山下扎营等候也好,四处观瞻也罢,但不用再寻了,你且在庙中盘桓一日,个中隐秘我自会告知与你。”

    萧起称谢后便唤来鬼鸦传讯山下营地。

    萧扶风见鬼鸦也不由赞叹道:“倒是神异。”

    待萧起传信将部属安置妥当,萧扶风便与萧起讲述历史道:“除先祖外,我大秦共祭祀四帝八主十二位神明,四帝为白帝、青帝、黄帝、赤帝;八主为,天主、地主、兵主、阴主、阳主、日主、月主、四时主。此事你可知晓?”

    萧起诚实道:“略知一二,但不知其理。”

    萧扶风许是久在山中,对萧起这个突兀出现的晚辈倒也存有指点之心,便与其道:“此间无有外人,但有疑问皆可直言不讳。”

    萧起便也直接问道:“上古有五帝,为何我大秦只祭祀四帝?”

    萧扶风道:“我大秦与黑帝同属水德,祭祖便已祭之,何须单独祭祀。”

    萧起闻言恍然大悟,萧扶风随后问萧起道:“可还有疑问。”

    萧起讪讪道:“晚辈无有疑问。”

    许是埋怨萧无有求索之心,萧扶风便没好气道:“那我便问你,可知我大秦一统天下之后所祭祀的八主之中除了天、地、阴、阳、日、月、四时七主自然神明之外,为何还有兵主其人?”

    萧起自是不知,便讪讪道:“还请前辈教我。”

    萧扶风仿佛想起不甘之事,叹气道:“可知天人之约?”

    萧起回道:“曾听辽东李郡尉提及,但仍是不知详情。”

    萧扶风说道:“说来话长,我便慢慢讲与你听。”

    “上古时期人神妖魔诸族混居宇宙洪荒,异族神通广大可摘星拿月,其等便是洪荒凡人口中的“神”;彼时我人族虽也大能辈出,奈何凡人羸弱;诸族之间争斗随手便是山崩地裂,我人族广布于洪荒之间,自是频繁受其等池鱼之祸伤亡惨重。”

    “相传上古水火之争,不周山倒,洪荒破碎,我等足下之地便是那次洪荒破碎之一隅,后名神州。自神州大地从洪荒分离后,颛顼大帝感念凡人生息之困顿,便以大神通大毅力绝地天通,斥诸族大神通者于天外,自此人“神”相隔,神州大地之凡人方才有了安身立命休养生息之机。”

    “然,先贤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自上古先贤先后返回洪荒,人间便再无大能坐镇主持秩序,以致后世修行有成之人狼子野心自诩神仙,更是在殷商时期灭我人王道统,以天自居视人王为天子,傀儡大周放牧神州百姓八百年,八百年间诸侯乱战,多少百姓身死其间。”

    “便在我大秦一统天下之时,所谓神仙之属欲再行傀儡大周之事操纵我大秦,然陛下何等英明神武,力抗其等压力废除分封制终结诸侯乱战之根源,使天下书同文车同轨欲使天下归于一心。”

    “双方自暗处争斗博弈多时,互有折损;然其等虽然势大,却也忌我等玉石俱焚之举,故迫使我大秦签订了那天人之约,自天人之约签订后,所有先天之人皆可自行选择修仙或是为人,修仙则为其等所属,为人便需自斩修行之基,修为永远被遏制在先天之下,欲以此断我大秦后世之基;便是我等天人之约前便以达先天之辈,也受其束缚不得现于世人之前。”

    “然,天无绝人之路,洪荒之中尚有巫之一脉,只修肉身便可力抗神魔,而神州大地巫之首领便是兵主蚩尤。陛下欲寻其传承以续我大秦根基,这便才有了兵主祭祀之举,据传兵主蚩尤为轩辕黄帝所败却处之不死,便分尸以五岳镇之。”

    “那项羽或许便是偶得兵主传承,而后才有探访五岳之举,却不知我大秦也早在行动。”

    萧起闻言心绪跌宕起伏,屈辱抗争之意彭拜难平,但仍有诸多疑问,便与萧扶风请教道:“传闻巫族确实可抗神魔,然诸族神通皆有天赋所限,其族功法我人族怎能修行。”

    萧扶风对其解惑道:“巫乃是“职”,非是族,其等也是我人族,便如而今我等之祭祀身份;若是异族,兵主上古之时如何与轩辕黄帝争夺我人族首领之位。”

    萧起闻言认同,随后想到李林当初讳莫如深,而今萧扶风却无甚忌讳,便问道:“为何李郡尉对此讳莫如深,而前辈缺无有顾虑?”

    萧扶风听闻也是叹息,对萧起道:“天人之约后晋升先天之人,一旦选择为人,除了自斩根基修为之外,还另有心誓,违誓便有诅咒临头;我等天人之约前晋升之人则无此顾虑。想来那李林便也是天人之约后选择自斩根基之人。真勇士也,我大秦与其等有愧。”

    萧起听闻,心中波澜再起,便与萧扶风询问道:“我大秦可得传承?”

    萧扶风知其所指,似有遗憾道:“力之传承五岳均有收获,但技之传承仍不完整。”

    萧起闻之又生新惑:“何为力之传承,何为技之传承。”

    萧扶风知道萧起是为自己今后道路选择着急,便接着道:“力之传承,便是如项羽其人,纳大巫之血或其他传承之物于身,自有脱胎换骨之效;技之传承便是大巫修行之法。”

    萧起听闻修行之法不全,心下也是急迫,便是李林那等吊儿郎当之人也只愿做人,萧起如何会选择修行成仙,便与萧扶风问道:“技之传承因何不全?”

    萧扶风无奈道:“东西南北四岳各镇兵主四肢,中岳镇其躯,尚有头颅不知镇之何处,故我等所获传承不全。”

    萧起似乎想到什么,目光灼灼道:“可曾探过幕阜山?”

    萧扶风见其目光有异,似有发现,便立即问道:“何出此言?”

    萧起听闻大秦官方未曾探过幕阜山,心中期待顿生,便道:“据我查得,项羽之奇遇便得至幕阜山,此处必定存疑。”

    萧扶风听闻也是惊喜不已,喃喃道:“幕阜山,天岳山,五岳镇其身,天岳镇其神,定是如此。”

    萧扶风言毕放声大笑,随后立即抓住萧起臂膀道:“小子且随我来。”

    也不见其动作,二人瞬间便来到祭坛之上,随后便见其一手按在祭坛中央,便见祭坛之上宛若蝌蚪的符文渐次闪耀,瞬息祭坛之上便失去了二人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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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骊山皇陵地下祭坛符文随之亮起,不待萧起反应,二人便已立身于此祭坛之上。

    萧起立即便感知到四方景象,但见祭坛四方各有一镇守武将陶俑,武将身后仍有各类兵卒陶俑列队耸立,约莫万余。

    不待萧起继续查看,便有呵斥之声至祭坛之外穿来:“萧扶风,何故启动传送阵。”

    萧起听声音,似乎还颇为熟悉,但未曾容其反应,萧扶风便将其推到身前,大声道:“回元帅,校尉萧起探得兵主头颅信息来报。”

    萧起感知之中似乎有种错觉,仿佛听闻此言,四周万余兵俑瞬间便多了些许神意。

    但尚不待其复查,其人便被那出言之人摄到身前,但见此人须发皆白、双眼如神,萧起见之顿时慌神,此人竟是病故已久的老帅王翦。索性王翦此刻无意追究年轻人那些儿女情长的破事,直接与其确认道:“所言属实?”

    萧起只得硬着头皮答复道:“确有线索。”

    听得萧起肯定答复,一如先前的萧扶风,王翦也是失态狂喜不已,随后迅速带两人来到一间石室安置,也不知对谁吩咐道:“传蒙武过来听令。”

    闻言萧起头皮发麻,且不说眼前王翦已“死”,刚刚其令所传之人蒙武也早就是“死人”,一时之间似是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许是等待之于颇有闲暇,许是此刻老帅王翦心情甚好,这才打量着萧起道:“小胳膊小腿的也不咋样,允儿怎生就对你念念不忘了。”

    毕竟萧起以前的行径着实有损老王家的颜面,闻言便也只能低头抱赧不敢直视王翦,许是见萧起此时倒也颇为老实,许是蒙武此刻已经来到此间不便追究,王翦这才扔下一句:“再跑老夫把腿给你折了。”

    见蒙武已到,王翦便与萧扶风、萧起问道:“所在何地?”

    萧扶风老实回应道:“若所料不差,应在天岳幕阜山。”

    王翦闻言立刻对蒙武道:“你速取一份兵主之血,去往幕阜山确认此事,只需确认是否存有感应便可,不可有任何惊扰之举。”

    蒙武方才应喏,王翦又命道:“要快,直接传送到长沙确认后再传送回来。”

    蒙武领命告退。

    此刻萧起全然懵懂,虽然此前也听李信初略提起过先秦旧人,但是他所理解的先秦旧人乃是潜修的高人,那知竟是已“死”之人。此刻蒙武一走,室内又仅剩下其等三人,见王翦目光扫过,萧起顿时心如死灰,那王允儿岂是可娶之人。

    索性王翦并未纠结此事,而是着其将线索始末一一道来,萧起不敢有所隐瞒,便无有遗漏悉数告知。

    王翦听闻之后便道:“确是大有可能,便等蒙武确认再说,稍等片刻即可。”

    随后对萧起说道:“你这丹田便是与那项羽对战所致?”

    萧起赶忙称是。

    王翦又道:“倘若此番情报属实,便是全身经脉尽碎也是无妨,不过以你家与武安君的关系,怕是也逃不过筋脉尽碎之局。”

    萧起闻言不知其意,但事关己身,倒也鼓起勇气向王翦求教到:“敢问元帅,这是为何?”

    王翦看萧起好似看着拱自家菜地的猪猡,着实怎么看都不舒坦,但也不好与小辈计较,便没好气道:“你修为已至先天,转换逆修巫术岂是易事,瞧你这功法,倒是正合武安君一系,也别太担心,受苦越多收获越大。”

    许是话题已起,萧起也没那么惧怕,便好奇道:“若是未达先天又当如何?”

    王翦心里暗骂,可别他娘的再问了,真不乐意搭理你,或是考虑到若是真不搭理,允儿那边怕也交代不过去,便神色不愉道:“未至先天无需巫血转换,直接修行即可,你以为祭坛周遭人等为何自愿封印在此?”

    萧起惊悚道:“俱是活人?”

    王翦傲然道:“自然,都是我军中大好男儿,全部后天巅峰,就等功法一全便可解封修行。”

    萧起正欲继续请教之时,蒙武确是已然悄然返回室内,但见其一脸兴奋之色,迫不及待对王翦道:“禀元帅,确有感应。”

    得蒙武确认,王翦顿时喜形于色,便对蒙武道“立即邀请武安君、李相、徐奉常三人速来此间。”

    听闻这三人名讳,萧起内心已然麻木,此刻便是有人告知祖帝复生其也不会过多惊讶。

    许是三人皆知王翦但有所邀必有要事,便也都顷刻便至,待众人到齐,不知出于何种心里,王翦还是命萧起做那陈述之事,萧起便与众“死人”见礼过后,将其中因果再次陈述了一遍。

    待萧起说完因果,王翦便补充道:“已着蒙武亲自带兵主之血前往查探,却有感应。”

    众人闻之甚喜,似是武安君辈分最高,众人兴奋之于也都将目光指向白起,白起也不矜持对众人道:“既已经确定,那便谋划获取之事,若无大阵仗掩护,恐为天人所查。”

    随后便与众人问道:“除了南疆边军,诸将大部谁距此最近?”

    都是假死隐匿潜修之人,那知军队部署,于是众人闻言面面相窥,便都看向唯一还在公然露面的丞相李斯,李斯毕竟也未曾直接参与军事,似是对此也不尽知,便偷偷瞄了萧起一眼,萧起福至心灵赶忙抢答道:“上将军李信大部在会稽附近,相比蒙、章二位,其距此应是最近。”

    李斯闻言欣慰不以。

    白起对几人小动作视而不见,当即便朝李斯吩咐到:“着李信率大军荡平长沙郡,代陛下南岳祭天;徐奉常准备掩护;李相便着人暗中行事吧。”

    众人应喏便欲各自离开,犒赏小辈这等微末小事王翦自会处理,有此大功无论如何赏赐众人皆不会存有异议,此时不提便已是态度。

    那知王翦见众人欲走却是不干,便朝白起道:“武安君,末将看你家这小子着实碍眼,还请一并带走,其祖乃是你门中萧潜。”

    武安君自是知道萧潜,若是遵从古义的话,说萧起是他家小子也不为过,不过许是闲暇日久缺少乐子,便与王翦调侃道:“不是你家的吗?”

    王翦老脸一红愤愤不言。

    李斯似是为了还萧起解围之人情,便开口道:“此子功劳甚巨,确是由武安君行赏更好。”

    白起倒也没再多言,便示意萧起跟上。

    王翦顿时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