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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明珠蒙尘

    利用分给土地和去除奴籍办法来拉拢人心的办法,实际上是出于侯景的手笔,他还在沿途收揽了大量流民,这些都是他主要兵员的来源。

    不过流民奴隶能能加入侯景的军队,南梁的梁兵可就不一定了,陈庆之的儿子陈昕在建康外兵败被俘,但他接下来幸运的是,陈凉带兵攻打广阳门时,顺势也冲散了城外叛军的队伍,陈昕身下的战马受惊,载着陈昕直接从人群中窜了出去。

    陈昕躲在郊外,好不容易用石头磨烂了捆他的绳子,骑着马还没走多远,就又被一小队出来巡逻的叛军哨骑抓获了。

    好在他早就脱了身上的盔甲,那些叛军只以为他是普通的梁兵,倒也没让陈昕吃多少苦头,痛扁了陈昕一顿,看也榨不出油水,就让他和其他梁兵一起去干辅兵的活儿,也就是做苦力。

    南梁在寒山堰败给东魏以后,朝廷的精锐兵力就所剩无几,反倒是梁帝分封出去的那些儿子手里积攒了许多兵力,看着老爹被饿死在台城也不肯往建康派一兵一卒,一个个活成了大孝子的模样。

    有诗为证:

    一年前,侯景是一根树枝,我抓这头,两魏抓那头。

    现在啊,侯景是一方城墙,我在里头,儿子在外头。

    梁军在摆烂,侯景却屡获先机。

    好在,侯景进城后,纵兵劫掠,偌大的建康城哀声四起,仓皇逃进台城里的军民这才意识到侯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在羊侃的带领下死心塌地坚守台城。

    台城久攻不下,城中叛军粮食消耗巨大,除去在城中强行征粮和劫掠,每天都有大批牛车马车出城赶往朱雀门一带拉粮草。

    侯景的粮草就囤积在那。

    不过他也不担心会有梁军突袭那儿烧毁粮草,毕竟朱雀门虽然叫“门”,它实际上是一座要塞式的建筑,易守难攻,只不过当初奉命把守朱雀门的东宫学士庾信太过胆小无能,看见侯景大军过来就直接逃走了。

    现如今,那里至少有几千名叛军把守着。

    今天,陈昕和另外几个被俘的梁兵一起,在几个叛军的押送下驾着牛车要去朱雀门拉粮草。

    陈昕早已和那几个梁兵串通好,和他们约定在半路上杀了几个押送的叛军。

    他事先用草木灰把自己脸涂黑了,和其他梁兵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避免暴露身份,尽管如此,还是能说服那几个梁兵,不得不说陈昕这人口才极好。

    事情开头很顺利。

    陈昕假装和另一个梁兵在半路上厮打起来,惹得几个叛军在旁边看热闹哈哈大笑,另外几人手里各自拿着削尖的木棍和绳子,从几人身后悄悄绕了上去。

    叛军们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脖子就被死死勒住,接着木棍的尖头毫不留情地插进几人的脖颈里,鲜血流了满地。

    梁兵们把尸体推到一旁的时候,好巧不巧,又来了一队叛军,这次还是巡逻的哨骑,当场格杀两名梁兵,剩下的四散而逃。

    陈昕身后就跟着两个叛军哨骑。

    他不停地跑着,身后时不时落下一根轻飘飘地箭矢,催促他继续亡命奔逃,两个叛军在后面戏谑地看着,如同在进行一场猫玩耗子的游戏。

    秦淮河就在前面。

    陈昕踉跄着扑倒在河边的草地上,闻着略带腥味的泥土气息,模糊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时候,自己父亲曾在秦淮宴游,来往的宾客足有数百人,那时候的自己,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耻辱的死法。

    身后开始响起凌乱的马蹄声。

    陈昕抬起头来试图站起身子,尽管累的眼前发黑,但他还是不愿意跪在在地上被人砍死。

    这一刻,除了那渐渐迫近的马蹄声,世界都开始安静下来。

    马蹄声起初零碎稀疏,接着,开始像面前秦淮的水声一样浩大起来,滚滚擦过他的身边!

    陈昕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一队队打着梁字旗号的骑兵纵马越过身边,渐渐重新组成队形,而那两个追逐戏弄他的叛军哨骑,早已被弓箭射杀。

    他扑通一声坐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匹马来到他身前,马背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将军的甲胄,面容温和:“你是什么人?”

    陈昕看见这人身边至少有几百名骑兵随行,又气度不凡,自然以为是出来领兵的世家子弟。

    而自陈庆之之后,陈家也算是能和其他世家说上话了,陈昕觉得碰到了世家子弟,对方又打着梁军的旗号,便不再隐藏身份。

    “在下名叫陈昕,现为朝中云骑将军,前几日在建康城前兵败,隐姓埋名至此,今日幸遇搭救,不知尊兄姓名?”

    搭救他的,自然是带兵来秦淮两岸拐骗...

    错,是来秦淮河附近征募兵员的朝廷“将军”陈凉。

    他看了一眼面色漆黑的陈昕,觉得这名字熟悉,仔细思索一番才恍然大悟。

    陈昕?

    他老子是陈庆之的那个?

    这家伙,其实不光是凭借他老子才出名的,他自己本身也相当有本事,而且眼下看这样子,似乎正是落难的时候?

    陈凉暗喜。

    这人算是真真正正知道用兵的,平时倒可以多向他请教一些军中的事情,陈凉也知道自己斤两,更何况陈昕也是出身世家,不一定看得上他。

    他退而求其次,只求这些日子能让这人好好帮助他就行了。

    念头至此,陈凉当即露出笑容,让士卒把之前那两个叛军哨骑的马牵来,又让人替他解下身上的甲胄,要把自己穿着的盔甲给陈昕佩戴。

    “尊兄不可!”

    陈昕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特别是这两天接连吃瘪连顿饱饭都没混到的时节,就有这么一个陌生人,自己仅仅跟他说了名字和出身,对方身为一军主将,竟然就如此厚待他!

    “陈兄不必客气,在下与你同姓,我叫陈凉。”陈凉不顾陈昕拒绝,让人把盔甲替他换上。

    反正旁边有多余的几套盔甲备用,到时候再穿上就行了。

    你问大军出行,为什么要带多余的盔甲?

    陈凉这次出来也没使用降临卡,心里没有安全感,特意让人多带了几套盔甲,想在身上多穿几套,免得被冷箭射杀。

    只是,不过走了几步,他就累地喘不上气,不得不脱了,只穿上一套盔甲前进。

    行军不能耽搁,陈凉让陈昕跟在身边,自己取出干粮和水囊递给陈昕,后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和陈凉谈话。

    军队前进不到半里路,两人就以兄弟相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