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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我想成为,你推的孩子

    “可是。”

    “别浪费我时间。”那人最后甩下一句,面露不耐,扬长而去了。

    刚刚还迷蒙着的天色,突然变得比深海还要黯淡。

    淅淅沥沥的人声像雨点一样充斥在耳边。

    亮着车灯的本田思域驶过马路,留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

    车灯晃过星野爱的身体时,她还站在原地。

    像是在观察不知何时消失的橙色夕阳,朝那人离开的方向远远遥望。

    “可是……”她嘴里仍在喃喃。

    后面应该还有话,但她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霓虹灯闪烁的御茶之水,人来人往的街头里,她看见渡边麻衣,看见高峰早苗,连受伤的二宫律子都还在为B小町努力着。

    就算被一次次的拒绝,这也是再经常不过的,要是被这样的小小挫折打倒,真的太可笑了。

    她把那块写了“请来支持我们B小町吧!”的纸牌抱在怀里,低头觑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两米以外的牧村拓。

    牧村拓把头上的兔子头套摘下来,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好看的脸。

    他撩起黏在额头上的刘海,朝星野爱走了几步。

    两人之间的身高之差,实在是太适合摸头轻抚了。

    但牧村拓手里有汗,他只是从夜色中走过去,望着星野爱之前所看的地方。

    “那家伙,错过了世界上最好的偶像,实在太可惜了。”

    灯火通明的御茶之水,给人一种热闹如东京的感觉。

    透明的月光漂泊到这里,在这座城市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马路对面的街头演出,队如长龙的新开业饮品店,歌曲狂响的电玩城,还有大厦之上,在巨型广告牌轮番播出的动画片段。

    如此之景,也依旧不如牧村拓的侧脸好看。

    星野爱望着他,如同在观赏心心念念的稀世珍宝,她的眼神又像个孩子般纯净。

    晚上十点,牧村拓和B小町的成员汇集在一起,五人返回livehouse。

    大家把手里的简陋宣传板收集到箱子里,牧村拓将身上的玩偶服全部脱下。

    汗水从他的太阳穴上流淌下来,星野爱注意到了,急忙扯了几张纸过来,想亲手为他擦汗。

    “我自己来就行。”

    “还是我来吧。”星野爱发出轻柔的声音。

    牧村拓被她的话说的一愣,光顾着看她的表情,什么也不想了。

    那张微微红润的脸,美得不像是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小爱。”高峰早苗打断他们。

    “是。”

    “我们去后台准备一下吧。”高峰早苗指着身后。

    “好。”星野爱直起身子,把纸按进牧村拓的手里,眨着眼睛说,“接下来就可以交给你啦。”

    她转身离开,紫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丝滑地倾泻下来。

    空气里是她浑身的花香,那只蝴蝶结丝带飘舞着,就像她本人一样。

    她总是戴着那个兔子发卡。

    “在这好好休息吧。”后台的化妆间,用大家合资购买的化妆品化好妆,渡边麻衣挽起二宫律子的手,对她轻声说。

    “嗯,”二宫律子点点头,又抬头补充一句,“你们加油!”

    “绝对会的!”

    离她们三米远的地方,星野爱正在镜子面前整理刘海。

    她撩起耳边的长发,把它放下来,又撩上去,最后还是放下来。

    她调整了一下发卡的位置,然后对着镜子露出微笑,不完美。

    她重新笑了下,还是不完美。

    她再把洁白如玉的牙齿也露出来,总算好些了。

    这不是大舞台,近距离观看的话,连嘴角上扬到多少度都要好好打磨一遍。

    她想尽可能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大家,呈现给B小町的粉丝,最最重要的,呈现给牧村拓。

    所以,她绝对要完美才行。

    “这样就很好看,小爱。”

    “是吗?”星野爱在犹豫着要不要抹更鲜艳的口红。

    草莓红?番茄水红?橘红?牧村拓又会喜欢哪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泛红的脸颊,她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十点二十多,高峰早苗把两个人招呼过去。

    三人互相确认了一下着装,渡边麻衣帮星野爱把背后的拉链拉好,大家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来。

    三十分钟整的时候,她们依次登上小小的塑木高台,狭窄的空间漆黑一片,但却营造了一种别样的神秘感。

    分不清是蜡红还是黑色的幕帘后面,少女们满怀期待,在舞台上站成一排。

    “这一次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表演,”高峰早苗站在中间,“不用和谁比,大家都放轻松。”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星野爱微微点头:“知道了。”

    “哦!”渡边麻衣为自己打气,“要比上次更认真才行!”

    “也行,”高峰早苗微笑着叹气,十分佩服渡边能一直保持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怎么轻松怎么来吧。”

    “大家,报个数吧。”

    “报数?”

    “嗯,总感觉这样会比较踏实!”

    “二宫都没来呢,你难道觉得三个人会比较安心吗。”高峰早苗提醒道。

    渡边麻衣僵住了,下一秒又笑道:“也是。”

    三人相互凝视,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幕布的缝隙里透进来更加深邃的黑暗,表演开始了。

    遮挡用的舞台布自动滑向两边,三人浅浅低头,紧闭双眼。

    灯光啪地一下亮了,视野随之开阔,众人昂起首来,脱口而出:

    “大家好!我们是……”

    没有一个人把“B小町”三个字说出来。

    她们的表情都僵住了,好像目睹了一场难以言喻的灾难。

    的确是灾难。没有位置的观众席上,也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空落落的黑暗布满了现场,廉价的舞台灯光滋滋地闹个不停。

    明明站在灯光底下,她们却仿佛掉进了黑暗里。

    即使如此,渡边麻衣依旧对着无人的观众席断断续续说下去:“大家……我们……我们是B小町……”

    “渡边……”星野爱越过高峰早苗,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她。

    “别这样。”高峰早苗也朝她轻轻地说。

    “根本不会有人来……”

    “或许从开始就该想到这个结果。”高峰早苗头疼地闭上眼睛。

    “嗯。”星野爱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话都多余。她明白这种感受。

    “可是,可是。”

    渡边麻衣哽咽起来,她一直都是元气满满的,这会儿却哭了。

    连选秀节目的重大失败都没能让她露出这副表情。

    她其实也好难过,只不过那时候有人比她更需要安慰,她只能笑起来。

    现在,她来不及看大家的反应了,真的好难过啊,只想哭,哭一下就好了。

    她咬着嘴唇,心想我真是笨蛋,超级大笨蛋,哭什么啊,反正过会儿什么事都忘了。

    她不想记起的,总有一天会忘的。

    “渡边……”星野爱好像看到了某一刻的自己。

    “对不起,我在干嘛啊。”她赶紧用手臂把眼泪擦掉,可是鼻涕都快要出来了。

    “我可没拿纸上台啊,渡边。”高峰早苗释然似的微笑着,轻声说。

    “我才不用那个东西呢。”

    “没关系,渡边。”星野爱把给牧村拓擦汗时没用上的纸拿出来,“我带了。”

    “谢,谢谢伱……小爱!”

    “没关系啦。”星野爱露出治愈的微笑。

    B小町的人,总是需要互相帮助的。她看着渡边麻衣,心想,这次,我想当安慰你的那个。

    大家在台上收拾好情绪,星野爱忽然想起似的,扭头朝台下看去。

    她在寻找一个身影。

    她坚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走光了,这里也不会空无一人的,有个人会在那里。

    借着舞台上的灯光,星野爱的目光在深夜般的台下快速移动。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不在前面,也不在后面,一定是哪个地方漏看了,她又重新扫视一遍,还是没有,再看,依旧没有。

    她的心颤抖了一下,这时候,入口的门本吱呀一声推开,白色的亮光疯狂涌进来。

    她凝眸望去,牧村拓站在那里,像四月的明媚春光闯进了她的世界,像极了那一天他们的遇见。

    她脸上的笑容舒展开,很完美,研究的那些表情细节一点也没用上,但却更好看,她是天生的偶像。

    门完全推开了,众人的视线被那道亮光完全吸引。

    牧村拓先走进来,后面还有其他人,寺本真姬,西田秀树,小泉花海。

    最后面进来的是一个星野爱没见过的女生,一米六多,大概和牧村拓同龄。

    她的头发乌黑亮丽,一直垂到肩膀。

    穿着简单的印花白色T恤,下面则是一条黑色短裤,鞋子是白色的运动鞋。

    打扮得干干净净,但又十分好看,少女叉着腰进来。

    “抱歉,耽误了一点时间。”牧村拓走过去说,“演出还没开始吗?”

    “……已经开始了。”星野爱愣愣地看着那群人,有几个是她眼熟的,有一个还送过她免费的甜品,“牧村,这些是……”

    “朋友?或者说熟人。”牧村拓顿了顿,“硬要说,都是和我一起打过工的。”

    小仓友希不悦地瞪他一眼:“这种介绍方式,真有你的,牧村拓。”

    “难道不是?”

    “我还在想到底是谁能让你拒绝我。”小仓友希凑到他耳边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牧村拓嘴角抽搐:“你在说什么呢。”

    “笨蛋牧村。”她闪开。

    牧村拓没理会,环顾四周之后,有些好笑地开口:“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渡边麻衣的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牧村君,这些人都是你叫来的吗?”

    “不是。”牧村拓否认。

    “别听他胡说,”西田秀树笑嘻嘻地揭穿他,“他中午的时候在群里求了我们好久。”

    “真的?”星野爱盯着他。

    牧村拓否认:“不可能。”

    “啊啊,还在嘴硬!”

    “虽然有些偏差,”寺本真姬说,“但大概是这么回事。”

    “我是被邀请之后,自己想来的。”小泉花海弱弱地添一句。

    “牧村君,谢谢你——”渡边麻衣又要哭了,不过这次不是真的。

    高峰早苗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大家。

    二宫律子扶着墙壁从舞台侧边来到观众席,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了下。

    星野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朝牧村拓看去,牧村拓也望向她的眼睛。

    她想说幸好有你,牧村,可大家都在这里,她只说了句谢谢。

    “你是星野爱吧?”小仓友希看着她,“我记得你。”

    “你是?”

    “我是牧村拓的,不对,我是牧村的顶头上司,可以随便支配他的人,名字是小仓友希。”

    “那家店的店长?”

    “准确来说有好几家店。”牧村拓说。

    “好有钱!”星野爱咋舌。

    “还行啦。”小仓友希耷拉几下手。

    星野爱问:“小仓小姐也对地下偶像感兴趣吗?”

    “小仓小姐吗……算了,”小仓友希摇头,“我其实对这个不太了解啦,不过牧村非要求着我来,我只好来了。”

    她看向牧村拓。

    “谎言。”牧村拓斩钉截铁,“其他几个人有可能是我邀请的,不过只有她肯定是不请自来。”

    “你这家伙。”

    “是这样吧。”

    “行啊,”小仓友希说,“那我就是来看演出的,不行吗?”

    “行,行。”牧村拓笑笑。小仓友希嘴气得鼓鼓的。

    “既然观众都到齐了,”渡边麻衣喊,“那么,就开始B小町作为地下偶像的第一场表演吧!”

    “这些观众吗?”高峰早苗不确定道。

    “好!”星野爱同样充满干劲,“就算只有一个人在台下注视着,B小町也永远不会放弃!”

    “就是这样,小爱!”

    “没错,渡边!”

    两人在高峰早苗面前击掌,高峰早苗缓缓吐出口气:“我知道了。”

    表演重新开始。

    “大家好,我们是,”三人一起喊,“B小町!”

    黑暗笼罩的观众席下,从靠墙的角落传来一声娇喝:“哦!B小町!!”

    是二宫律子开的头。

    西田秀树接着喊:“B小町!B小町!”

    所有人都看着他。

    “就算是牧村君说的……”寺本真姬小声道,“你喊的也太卖力了吧。”

    “我真觉得她们很不错!”

    “是,是吗?”寺本真姬没追过星,这种口号喊的既害羞又不自然,但她还是喊了,“B,B小町!”

    “B小町,加油啊!”小泉花海的声音还是很弱,但她已经尽力了。

    “B小町!B小町!B小町!”小仓友希喊道,她看了一眼牧村拓。

    直到最后,连牧村拓也用手作喇叭开始大喊:“B小町!B小町!”

    星野爱笑了,笑得超级开心,她没见过这样的牧村拓。

    没想到,一直装成熟的你,也会有这种样子啊。

    她闭上眼睛,幸福却从眼角溢出来。

    我想成为,你推的孩子。牧村。

    演出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