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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真的吗?老师你太好了,我真得替我家义农好好谢谢您。”这是妈妈在接一个招生老师的电话。

    司马义农六年级了。由于他这六年的表现不是很差,加之后来的后劲似乎很足,尤其是在数学成绩方面。有一个挺好的初中表示他们愿意要他。司马义农很清楚,这里面不乏周老师的功劳,所以当妈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后,他第一个分享的人是周老师。

    “不错,你的确学得很好,我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加油,我祝你在未来一展宏图。”周老师挤出微笑,在胸前握起拳。

    可是,司马义农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某天就看到妈妈皱着眉进他的房间:“这什么招生老师?前面还谈好的,怎么突然又一个电话来说不要了?”

    “怎么会?一定有原因的吧。”

    “她说,你的成绩没有太好,却受过处分,经过多方考虑,决定拒绝招你。我看,你自身的原因也不小!须知,‘凡观物有疑,中心不定,则外物不清’(见《荀子·解蔽》)!”

    司马义农沉默了。

    近学期末,班级评选市三好学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校到了六年级才第一次评选市三好学生,不过鉴于它很重要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每个人都争取着荣获它。

    司马义农看到自己符合全部的要求(自三年级起他确实常常名列前茅),就是那个刺眼的处分甚是碍事。但是,全班就几个名额,他是少数符合要求的人之一,没准儿老师会通融一下?

    不用猜也知道,他想多了。老师果断否定了司马义农,这倒也没有太出乎我们的司马义农的预料。或许老师还记着那次问卷调查的事儿?小义农琢磨着,那时班主任的眼神历历在目。然而,真正让他大跌眼镜的事发生在几个成绩优异的学生被老师宣布评上后,老师对最后一个名额决定票选时的事。

    候选人不多,王谷缘也位列其中。司马义农内心是很不屑的:就算所有成员都投他,可他的品行尽人皆知,剩下的同学也一定不会选他。可是,他偏偏亲眼看着班主任一张一张地唱票,王谷缘的票数越涨越多——除了他以外,几乎所有同学都投了王谷缘。

    “怎么会?”司马义农揉揉眼,又定睛看了一遍。

    他没看错,票数前二的分别是王谷缘和黄珂涵,其他人(包括司马义农在内)都是零票。黄珂涵一票,那是司马义农投的,王谷缘独揽了剩下所有的票(不含弃票的)。

    “不,这不可能!”司马义农喊出来了,“老师,我对结果提出质疑!”

    “司马义农同学对投票结果提出质疑,哪位同学来解释一下自己选王谷缘的理由?”

    令司马义农第二次吃惊的是,全班小手林立。

    “我先说,王谷缘他乐于助人,虽然平时成绩一般(由于总是作弊),但好歹没有考过倒数第一。而司马义农品行不端,性格‘孤介’,自然相形见绌,是绝对不能投的;剩下的同学亦很优秀,只是王谷缘同学更加出类拔萃罢了。由是,我果断投王谷缘。”

    “他常常帮助老师和同学,与所有同学和睦相处。司马义农,你曾经还打过王谷缘一拳呢,他都原谅你了,你怎么还不投他?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

    司马义农看着前面的黄珂涵,她好像有什么隐瞒在心里,桌上留着好几张揉烂的选票。她没有投王谷缘,她弃票了;她也没有站起来替司马义农辩驳,或是擿王谷缘的伏。

    最后,王谷缘以绝对的票数优势获得了最后一个名额。他还凭着这个证书被一所初中提前录取——就是之前拒收司马义农的那所。临走时,他挂着那个司马义农不能忘记的异样的笑容拍了拍我们的小义农的肩,以示告别。

    司马义农感到所有事情好像都在报复他,却又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招惹了哪位神灵的仇。“‘在古时候,上帝多次用多种方法,藉着先知向我们的祖先说话。’(见《圣经·新约·希伯来书》)现在我身边没有我能理解的先知,所以上帝用这种方式警示我?”司马义农自言自语着,他正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今天下午由于要开家长会,放学较早,司马义农的妈妈还没下班,一会儿才能赶来。司马义农自己走回家,路上猛然想起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学校,便折回来取。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就收下吧。”耳边突兀地响起一个中年女声。司马义农转过头,看到了他最不该看到的景象。

    说话的是王谷缘妈妈,小义农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有几个家长和班主任也站在那里,她们在密谈着什么。只见得那王谷缘妈妈从皮包中取出一沓纸(其实是人民币)塞到班主任手里。

    司马义农耳边响起斯特恩说过的话:我们爱那些给过我们好处的人,远不如爱那些受过我们好处的人。而现在,恰恰是完全相反的情形。这么一想,他感觉他全都明白了,他取了落下的东西,匆匆冲回家去。他究竟不知该做什么,就又找到现在已枝繁叶茂的枇杷树,站着发呆。保安不在,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切都在消逝,一切都过去了。

    六年级下学期,司马义农家的小区出新,路不好走,建材堆得到处都是,扬尘遮蔽了行人的双眼。周老师的课改到了隔壁的小区上,他现在也不怎么路过司马义农家了。朱睆梦从周老师改了上课地点开始就不来了,司马义农盯着他旁边的空位,好奇她是找不到了呢,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呢?他还没来得及告别,总觉得对不起她。

    眼前又浮现出那日与郗殛宄在殡仪馆前的辩论,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没说出那样的观点,转而说成了“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