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男子在众人震惊的神色中径直来到叶涟面前。
叶荻发疯般挣脱江潭，将奄奄一息的父亲拥入怀中。
叶涟面带微笑看着他，强撑着问道：“荻儿，你没事儿吧？”
看着父亲憔悴的神情，叶荻泪流满面。昔日那个战功赫赫、威震四海的大将军，此刻不过是个护子心切的年迈父亲。
叶荻一把扯下嘴上的封条，抬起头死死盯着手持弯弓的男子，眼中似能喷出火来，“你是谁？为何要杀我父亲？”
男子冷冷一笑，“仇人。”
“又是仇人？你们是一伙儿的？”
那男子没有作答，只是冷冷看着叶涟，“好久不见啊，叶大将军。”
叶涟怔怔看着他，“……韩杉？”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那男子微微一笑，“叶大将军倒没有忘记你的好友。不错，在下沁王府亲卫，易楠凭。”
叶涟颤声道：“……对不起。”
易楠凭冷笑道：“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十年前，你背信弃义，不顾与主上的盟约，率大军长驱直入，将我永国一举覆灭。好在，苍天有眼，让我苟活至今，叫我今日得以手刃仇人，替主上报仇。”
此言一出，江氏夫妇愣住了，江潭愣住了，江浸玥手中的剑掉落在脚边。
江尚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盟约？”
易楠凭瞥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江尚函扬声道：“沁王是我姐夫。”
易楠凭面露惊讶之色，他随即望向江浸玥，“那这位是？”
江尚函看了眼江浸玥，“正是轻漓郡主。”
易楠凭又惊又喜，“郡主！郡主还活着？”
褚芸端走上前去，“没错，郡主还活着。”
易楠凭欣喜若狂。他激动地走到江浸玥面前，单膝跪地，“易楠凭参见郡主。”
江浸玥神情恍惚，“起来吧。”
江尚函盯着他，“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
易楠凭看着气若游丝的叶涟，忽然轻蔑一笑，“叶大将军，不如你来说说吧。”
叶涟艰难地想要开口，无奈因伤势过重，额头上早已汗如雨下。
叶荻见状，心如刀绞。他犹豫再三，轻轻放下父亲，走到江浸玥面前。
江浸玥没有看他，叶荻鼓足勇气，低声道：“玥儿，能不能求你，先救救我父亲？”
江浸玥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救他？叶荻，你疯了。”
叶荻低下头，“玥儿，我……”
“不要叫我玥儿。我乃永国轻漓郡主，韩江雪。”
叶荻含泪点点头，“好，我叶荻，在此恳求郡主，救救我父亲。”
江浸玥就这样看着叶荻。终于，她眼中噙着泪水，“那天在望江楼，你没有立时戳穿我的计谋。事后，也没有追究中毒一事，反倒对我推心置腹、一片赤诚。叶荻，我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谢谢你的真情付出。我江浸玥恩怨分明，今日，我救的不是我的仇人叶涟，而是你的父亲叶涟。但是，你我从此两清，再无瓜葛。”
说罢，没等叶荻开口，她径直走到叶涟面前，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褚芸端怒道：“玥儿，你在干什么？”
“母……舅母放心，我只是用此药先护住他的心脉。无论如何，我们要让他说出真相，还永国人民一个公道。”
不一会儿，叶涟微微好转。他感激地看着江浸玥，“多谢。”
“你不必谢我，我救你，仅仅是希望你说出真相。若非如此，我恨不得立时杀了你。”
叶涟苦笑，“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该死。我对不起你父亲。他视我为挚友，我却利用他、背叛他，害死他的亲人，还灭了他的国家。”
在众人的惊愕与不解中，叶涟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时，他是初出茅庐的宁国将军府少爷，韩杉则是少年老成的永国八皇子。他们曾因机缘巧合在塞外相识，结为挚友。
哪知，过了没多久，在两国皇帝的指派下，他们便在战场重逢，为各自的家国而战。
但即便如此，二人始终顾念着少年时的友情，不忍伤害对方。有一次，叶涟的手下被永国军队俘虏，还是韩杉网开一面，将他放回宁国。
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也曾秘密互通书信。二人在诗词、武学、政见等方面皆意趣相投。
可惜，韩杉的母妃出身卑贱，于是乎在那场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中，他最终败给了母族实力雄厚的永国五皇子。
新帝登基后，胸怀天下的韩杉始终心有不甘。后来，在愈发认为朝廷腐败、新帝昏庸无能后，他竟起了反叛之心。
耀安八年，当时任永国抚顺大将军的顾襄与宁国再次开战时，韩杉与叶涟密谋，要叶涟在两国交战时利用宁国大军助他逼宫篡位。
事成之后，他愿将永国河东六郡划给宁国以作报酬。
原本，他们可以收获双赢的局面。不想……
那天，西京城门大开。
在成功杀死永帝后，叶涟的军队却并没有按照约定拥护当时的沁王韩杉登基。
是的，叶涟变卦了。
宁帝，不要任何人坐上那个皇位。他要让西京，让永国，从地图上永远消失。
叶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独自走进沁王府。
秋风瑟瑟，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他找到了昔日好友的尸身，那一刻，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落下。
他看到了地上的血字——“我错了，对不起。”
他在他的尸身旁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拿出身上的匕首，将右手的小指从中斩断。
鲜血滴落在韩杉的尸身上，叶涟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兄弟，原谅我。我终究，只能是宁国的将军。血债，血偿。从此，我再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将军。”
故事讲到这里，现场鸦雀无声。易楠凭早已是泪流满面。
“主上生前，将你视为兄弟、知己。可你呢？主上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你会背叛他。你，太残忍了。”
叶涟微微一笑，“韩杉有你这般忠心的手下，是他的福气。”
易楠凭朗声道：“主上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当肝脑涂地。”
叶涟点点头，忽地将羽箭从胸口用力拔出。如注的鲜血瞬间喷涌四散，将大地染得鲜红。
叶荻大声喊道：“父亲！”
叶涟笑了笑，“荻儿，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兄弟，我来找你喝酒了。”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何湉湉也从远处笑着走来，“湉湉，我们终于团聚了，等我……”
叶荻发疯般挣脱江潭，将奄奄一息的父亲拥入怀中。
叶涟面带微笑看着他，强撑着问道：“荻儿，你没事儿吧？”
看着父亲憔悴的神情，叶荻泪流满面。昔日那个战功赫赫、威震四海的大将军，此刻不过是个护子心切的年迈父亲。
叶荻一把扯下嘴上的封条，抬起头死死盯着手持弯弓的男子，眼中似能喷出火来，“你是谁？为何要杀我父亲？”
男子冷冷一笑，“仇人。”
“又是仇人？你们是一伙儿的？”
那男子没有作答，只是冷冷看着叶涟，“好久不见啊，叶大将军。”
叶涟怔怔看着他，“……韩杉？”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那男子微微一笑，“叶大将军倒没有忘记你的好友。不错，在下沁王府亲卫，易楠凭。”
叶涟颤声道：“……对不起。”
易楠凭冷笑道：“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十年前，你背信弃义，不顾与主上的盟约，率大军长驱直入，将我永国一举覆灭。好在，苍天有眼，让我苟活至今，叫我今日得以手刃仇人，替主上报仇。”
此言一出，江氏夫妇愣住了，江潭愣住了，江浸玥手中的剑掉落在脚边。
江尚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盟约？”
易楠凭瞥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江尚函扬声道：“沁王是我姐夫。”
易楠凭面露惊讶之色，他随即望向江浸玥，“那这位是？”
江尚函看了眼江浸玥，“正是轻漓郡主。”
易楠凭又惊又喜，“郡主！郡主还活着？”
褚芸端走上前去，“没错，郡主还活着。”
易楠凭欣喜若狂。他激动地走到江浸玥面前，单膝跪地，“易楠凭参见郡主。”
江浸玥神情恍惚，“起来吧。”
江尚函盯着他，“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
易楠凭看着气若游丝的叶涟，忽然轻蔑一笑，“叶大将军，不如你来说说吧。”
叶涟艰难地想要开口，无奈因伤势过重，额头上早已汗如雨下。
叶荻见状，心如刀绞。他犹豫再三，轻轻放下父亲，走到江浸玥面前。
江浸玥没有看他，叶荻鼓足勇气，低声道：“玥儿，能不能求你，先救救我父亲？”
江浸玥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救他？叶荻，你疯了。”
叶荻低下头，“玥儿，我……”
“不要叫我玥儿。我乃永国轻漓郡主，韩江雪。”
叶荻含泪点点头，“好，我叶荻，在此恳求郡主，救救我父亲。”
江浸玥就这样看着叶荻。终于，她眼中噙着泪水，“那天在望江楼，你没有立时戳穿我的计谋。事后，也没有追究中毒一事，反倒对我推心置腹、一片赤诚。叶荻，我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谢谢你的真情付出。我江浸玥恩怨分明，今日，我救的不是我的仇人叶涟，而是你的父亲叶涟。但是，你我从此两清，再无瓜葛。”
说罢，没等叶荻开口，她径直走到叶涟面前，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褚芸端怒道：“玥儿，你在干什么？”
“母……舅母放心，我只是用此药先护住他的心脉。无论如何，我们要让他说出真相，还永国人民一个公道。”
不一会儿，叶涟微微好转。他感激地看着江浸玥，“多谢。”
“你不必谢我，我救你，仅仅是希望你说出真相。若非如此，我恨不得立时杀了你。”
叶涟苦笑，“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该死。我对不起你父亲。他视我为挚友，我却利用他、背叛他，害死他的亲人，还灭了他的国家。”
在众人的惊愕与不解中，叶涟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时，他是初出茅庐的宁国将军府少爷，韩杉则是少年老成的永国八皇子。他们曾因机缘巧合在塞外相识，结为挚友。
哪知，过了没多久，在两国皇帝的指派下，他们便在战场重逢，为各自的家国而战。
但即便如此，二人始终顾念着少年时的友情，不忍伤害对方。有一次，叶涟的手下被永国军队俘虏，还是韩杉网开一面，将他放回宁国。
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也曾秘密互通书信。二人在诗词、武学、政见等方面皆意趣相投。
可惜，韩杉的母妃出身卑贱，于是乎在那场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中，他最终败给了母族实力雄厚的永国五皇子。
新帝登基后，胸怀天下的韩杉始终心有不甘。后来，在愈发认为朝廷腐败、新帝昏庸无能后，他竟起了反叛之心。
耀安八年，当时任永国抚顺大将军的顾襄与宁国再次开战时，韩杉与叶涟密谋，要叶涟在两国交战时利用宁国大军助他逼宫篡位。
事成之后，他愿将永国河东六郡划给宁国以作报酬。
原本，他们可以收获双赢的局面。不想……
那天，西京城门大开。
在成功杀死永帝后，叶涟的军队却并没有按照约定拥护当时的沁王韩杉登基。
是的，叶涟变卦了。
宁帝，不要任何人坐上那个皇位。他要让西京，让永国，从地图上永远消失。
叶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独自走进沁王府。
秋风瑟瑟，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他找到了昔日好友的尸身，那一刻，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落下。
他看到了地上的血字——“我错了，对不起。”
他在他的尸身旁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拿出身上的匕首，将右手的小指从中斩断。
鲜血滴落在韩杉的尸身上，叶涟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兄弟，原谅我。我终究，只能是宁国的将军。血债，血偿。从此，我再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将军。”
故事讲到这里，现场鸦雀无声。易楠凭早已是泪流满面。
“主上生前，将你视为兄弟、知己。可你呢？主上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你会背叛他。你，太残忍了。”
叶涟微微一笑，“韩杉有你这般忠心的手下，是他的福气。”
易楠凭朗声道：“主上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当肝脑涂地。”
叶涟点点头，忽地将羽箭从胸口用力拔出。如注的鲜血瞬间喷涌四散，将大地染得鲜红。
叶荻大声喊道：“父亲！”
叶涟笑了笑，“荻儿，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兄弟，我来找你喝酒了。”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何湉湉也从远处笑着走来，“湉湉，我们终于团聚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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