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当宝
阴世历初九，鬼界堡
一道身穿破烂寿衣的鬼类身影在前方领路，边走边介绍道：呐，这里就是鬼界堡了。
顺着指引向前观瞧，果见一古色古香的高大门楼，内中院落街道林立，几无尽头。
由近及远，各色建筑风格缓缓铺展，足可谓尽展东方古今造物之全功。
那种繁华热闹的景象，在茫茫阴世中显得尤为难得。
破烂寿衣的鬼类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苍白老脸说道：是不是很壮观？
其实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您呐，进门楼，顺着咱手指这条小道一直走。沿途谁搭腔都别理，等您见到一写着“解”字扁的木楼，就算到地界了。
看您是黑山老爷介绍来的份上，多给您提个醒：办完了事就回，千万别流连；不然误了时辰，忘川船可不等你。
整个套在袍子中，连头脸都不露的人形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多谢。
随后飘飘荡荡的游进了门楼，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老鬼望了一会，双手互插袖口，蹲坐在边角落里，满眼恶意的咧嘴直笑。
大好阳人不做，偏向阴世讨活，且看你几时祸事；嘿嘿～嘿嘿…
老鬼的恶相，袍人见不到，他置身于内，就像跨过一个世界，浑身上下瞬间沉重了很多。
他不知这代表着什么，只好按计划踏上那条小道。
门楼内的小道是崎岖不平的，两旁林立着数不清的低矮房舍。若是细瞧，能看出那本是个棺材的短面，就是竖着葬棺材露出的那头。
许多腐烂奇形的怪异，不知何时开始跟着袍人同行，时不时就要说上几句。却绝不对视，好像同空对谈。
找乐子不，有门道；
瞧着面生，赏脸吃个水宴？
鬼门还阳一日的名额，要吗？
这是些能听个半懂，有几分正事的。更多是鬼哭般的述苦。
什么“死的好惨”“快腐烂没了”的鬼话繁多。
袍人按着老鬼的嘱咐，低着头谁也不理，一门心思的前行。
也不知飘荡了多久，低矮的棺材短面渐渐变成高大的庭院。看着青砖黛瓦的建筑，偏让人觉着轻薄似纸。
直到遇见一木制小楼，才有厚实之感。
小楼四层，重檐九脊，斗拱交错，正中挂着扁额，上书一个“解”字。
看来就是这里了！
袍人好似松了口气，上前敲了敲镂刻彼岸花纹的店门。
佟…佟…佟…佟、佟～
三长两短，木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间一片仿若被烈火烘烤的空间，扭曲且诡异；
袍人掸了掸行头，飘身而入，随后天旋地转，等再清醒时，便有一柜台当面。
柜台如真似幻，融画道手段；呈近实远虚之相，颠倒近大远小之能。
因而台面高耸，需仰面定睛，似看云中山岳，硕大无朋；其最巅峰处露出半截身子，一张毛脸。
那脸沾几分蛇相，几分狐相，又几分蟾蜍相；鼻梁架着一副圆眼镜，微微张嘴，那嘴角直扬到耳根，现出满口的尖牙。
一双手倒是娇嫩细长，指点着柜台案面发出哆哆声响，扰人心烦。
典当？其声竟似画眉，有婉转清脆的韵味。
袍人闻声一怔，继而点了点头，从袍衣内翻出一个包袱，双手擎着向上高举。
那掌柜细长的食指铁钩般挂住承力处，一把挑上了案面，细细端详。
啧啧～数千年份的裹尸布呦，难得，难得。
它嘴上是这么说的，眼底的慵懒却是依然。
客人，欲要做价几何啊？
袍人回道：与那包裹里的一并抵了，掌柜先过过眼。
好说，好说～
掌柜抚了抚血痂暗结的布面，双手灵活地将包袱结解开。
只掀开边角，便有无量豪光乍现。
仅是这一点便可谓奇观；因为在这阴世之中，最主流的色彩是灰色调；朦朦胧胧之灰雾是无论任何感知下的唯一反馈；因而阴世也有无色界的叫法。
宛如黑白照片的世界中，一抹亮色确是足够吸睛。
店门口开始汇聚影影绰绰的身形，无数鬼类争先恐后的向前翻涌，颇有些阳间看热闹的架势。
掌柜的挑了挑眉头，竭力压制越发控制不住的贪婪表情。
至于门外的一干鬼物，被敞开的店门隔离，无论如何群情汹涌，都再难前进半步。
偏偏鬼类浮游，你推我挤之下，一时间竟组成面鬼脸密集的壁墙，看着十分瘆人。
掌柜的瞄了一眼，并不理会门口的景象。只搓了搓手，欢喜的缓缓解开包袱，露出越发刺目的光芒。
待适应了豪光，终见到宝物庐山真面，是一个巴掌大，四四方方的墨玉盒。
玉盒六面凸刻，雕飞天之书，隐有三元五德八会之气流转不休。
如此宝贝，便是自誉博物专家的掌柜也是惊的目瞪口呆，连眼镜都歪了下来，显然此物已超出其认知之外。
此物…是天上的东西，乃重宝啊！
掌柜一把盖住宝光，神色不善的问道：您这东西来路正吗？
袍人摇了摇头，一指门外的密集鬼脸，示意对方隔墙有耳。
掌柜摆了摆手道：见之不清，听之不明，一班蠢物而已，不必理会。
既然客人不愿透露由来，那可有担保的豪鬼？
何为豪鬼？
鬼中豪杰者是也；且阴司在职者，名镇阴间者，俱可担名作保。
袍人沉吟半响，终究没有报上黑山老爷的名号，只道是并无豪杰信物。
掌柜的闻言沉默下来，细长的手指又开始敲击台面，一双凤眼妖睛时不时打量着尸布，面显犹疑之色。
袍人被那声音扰的心烦意乱，开始思索被拒后如何回去交差。
万幸那掌柜的贪心，最终还是说道：来路不明，又无豪鬼担保；尊客，虽说这东西千般万般的好，可您兹要是当在这，咱就得担着天大的风险，所以这价格可高不了。
袍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店主说的明白，我亦是受人所托，多的虚言讨价不讲，只给一口底价。若不成，您也不必还价，咱收拾东西绝不多留。
请您说个数；
一册画皮集，百万香火气，仅此而已。
画皮集可有要求？
上品既可！
这……能否再通融一些，将画册换成别的。
袍人不答，欲要回宝物离开。
掌柜的连忙说道：慢来、慢来，非是咱不愿成交，实在是那上品画集不在此处，若是您非它不要，咱可去别处兑来，只是不知尊客您能否多等片刻。
需用时多久？
至多不过一柱香左右！
袍人想了想道：且去兑来，咱只等一柱香，过时不候。
掌柜喜道：包您满意；
小郎，出来给尊客奉茶！
话音方落，一学徒打扮的三寸丁鬼侍，顶着张半腐朽的猴脸，笑嘻嘻的从柜台下方角落的小门钻了出来。
它的手中拎着一条软趴趴的蛇皮，先是对着袍人半鞠一躬，接着将蛇口掰开，用那双毛茸茸的小手在里面不停翻找。
指甲盖大的桌、椅、板、凳、套装茶具，迎风而涨，眨眼间便布置了一间茶室。
小郎请袍人上座，将茶具摆好，用阴火烧水，然后开始表演茶艺。
小郎用的是侍客茶艺，专指由一名主泡茶艺者与客人围桌而坐，一同赏茶鉴水，闻香品茗。
袍人起初并不在意，全当个打发时间解闷儿的。
但随着茶艺不断深入，袍人亦渐渐认真起来…
一道身穿破烂寿衣的鬼类身影在前方领路，边走边介绍道：呐，这里就是鬼界堡了。
顺着指引向前观瞧，果见一古色古香的高大门楼，内中院落街道林立，几无尽头。
由近及远，各色建筑风格缓缓铺展，足可谓尽展东方古今造物之全功。
那种繁华热闹的景象，在茫茫阴世中显得尤为难得。
破烂寿衣的鬼类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苍白老脸说道：是不是很壮观？
其实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您呐，进门楼，顺着咱手指这条小道一直走。沿途谁搭腔都别理，等您见到一写着“解”字扁的木楼，就算到地界了。
看您是黑山老爷介绍来的份上，多给您提个醒：办完了事就回，千万别流连；不然误了时辰，忘川船可不等你。
整个套在袍子中，连头脸都不露的人形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多谢。
随后飘飘荡荡的游进了门楼，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老鬼望了一会，双手互插袖口，蹲坐在边角落里，满眼恶意的咧嘴直笑。
大好阳人不做，偏向阴世讨活，且看你几时祸事；嘿嘿～嘿嘿…
老鬼的恶相，袍人见不到，他置身于内，就像跨过一个世界，浑身上下瞬间沉重了很多。
他不知这代表着什么，只好按计划踏上那条小道。
门楼内的小道是崎岖不平的，两旁林立着数不清的低矮房舍。若是细瞧，能看出那本是个棺材的短面，就是竖着葬棺材露出的那头。
许多腐烂奇形的怪异，不知何时开始跟着袍人同行，时不时就要说上几句。却绝不对视，好像同空对谈。
找乐子不，有门道；
瞧着面生，赏脸吃个水宴？
鬼门还阳一日的名额，要吗？
这是些能听个半懂，有几分正事的。更多是鬼哭般的述苦。
什么“死的好惨”“快腐烂没了”的鬼话繁多。
袍人按着老鬼的嘱咐，低着头谁也不理，一门心思的前行。
也不知飘荡了多久，低矮的棺材短面渐渐变成高大的庭院。看着青砖黛瓦的建筑，偏让人觉着轻薄似纸。
直到遇见一木制小楼，才有厚实之感。
小楼四层，重檐九脊，斗拱交错，正中挂着扁额，上书一个“解”字。
看来就是这里了！
袍人好似松了口气，上前敲了敲镂刻彼岸花纹的店门。
佟…佟…佟…佟、佟～
三长两短，木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间一片仿若被烈火烘烤的空间，扭曲且诡异；
袍人掸了掸行头，飘身而入，随后天旋地转，等再清醒时，便有一柜台当面。
柜台如真似幻，融画道手段；呈近实远虚之相，颠倒近大远小之能。
因而台面高耸，需仰面定睛，似看云中山岳，硕大无朋；其最巅峰处露出半截身子，一张毛脸。
那脸沾几分蛇相，几分狐相，又几分蟾蜍相；鼻梁架着一副圆眼镜，微微张嘴，那嘴角直扬到耳根，现出满口的尖牙。
一双手倒是娇嫩细长，指点着柜台案面发出哆哆声响，扰人心烦。
典当？其声竟似画眉，有婉转清脆的韵味。
袍人闻声一怔，继而点了点头，从袍衣内翻出一个包袱，双手擎着向上高举。
那掌柜细长的食指铁钩般挂住承力处，一把挑上了案面，细细端详。
啧啧～数千年份的裹尸布呦，难得，难得。
它嘴上是这么说的，眼底的慵懒却是依然。
客人，欲要做价几何啊？
袍人回道：与那包裹里的一并抵了，掌柜先过过眼。
好说，好说～
掌柜抚了抚血痂暗结的布面，双手灵活地将包袱结解开。
只掀开边角，便有无量豪光乍现。
仅是这一点便可谓奇观；因为在这阴世之中，最主流的色彩是灰色调；朦朦胧胧之灰雾是无论任何感知下的唯一反馈；因而阴世也有无色界的叫法。
宛如黑白照片的世界中，一抹亮色确是足够吸睛。
店门口开始汇聚影影绰绰的身形，无数鬼类争先恐后的向前翻涌，颇有些阳间看热闹的架势。
掌柜的挑了挑眉头，竭力压制越发控制不住的贪婪表情。
至于门外的一干鬼物，被敞开的店门隔离，无论如何群情汹涌，都再难前进半步。
偏偏鬼类浮游，你推我挤之下，一时间竟组成面鬼脸密集的壁墙，看着十分瘆人。
掌柜的瞄了一眼，并不理会门口的景象。只搓了搓手，欢喜的缓缓解开包袱，露出越发刺目的光芒。
待适应了豪光，终见到宝物庐山真面，是一个巴掌大，四四方方的墨玉盒。
玉盒六面凸刻，雕飞天之书，隐有三元五德八会之气流转不休。
如此宝贝，便是自誉博物专家的掌柜也是惊的目瞪口呆，连眼镜都歪了下来，显然此物已超出其认知之外。
此物…是天上的东西，乃重宝啊！
掌柜一把盖住宝光，神色不善的问道：您这东西来路正吗？
袍人摇了摇头，一指门外的密集鬼脸，示意对方隔墙有耳。
掌柜摆了摆手道：见之不清，听之不明，一班蠢物而已，不必理会。
既然客人不愿透露由来，那可有担保的豪鬼？
何为豪鬼？
鬼中豪杰者是也；且阴司在职者，名镇阴间者，俱可担名作保。
袍人沉吟半响，终究没有报上黑山老爷的名号，只道是并无豪杰信物。
掌柜的闻言沉默下来，细长的手指又开始敲击台面，一双凤眼妖睛时不时打量着尸布，面显犹疑之色。
袍人被那声音扰的心烦意乱，开始思索被拒后如何回去交差。
万幸那掌柜的贪心，最终还是说道：来路不明，又无豪鬼担保；尊客，虽说这东西千般万般的好，可您兹要是当在这，咱就得担着天大的风险，所以这价格可高不了。
袍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店主说的明白，我亦是受人所托，多的虚言讨价不讲，只给一口底价。若不成，您也不必还价，咱收拾东西绝不多留。
请您说个数；
一册画皮集，百万香火气，仅此而已。
画皮集可有要求？
上品既可！
这……能否再通融一些，将画册换成别的。
袍人不答，欲要回宝物离开。
掌柜的连忙说道：慢来、慢来，非是咱不愿成交，实在是那上品画集不在此处，若是您非它不要，咱可去别处兑来，只是不知尊客您能否多等片刻。
需用时多久？
至多不过一柱香左右！
袍人想了想道：且去兑来，咱只等一柱香，过时不候。
掌柜喜道：包您满意；
小郎，出来给尊客奉茶！
话音方落，一学徒打扮的三寸丁鬼侍，顶着张半腐朽的猴脸，笑嘻嘻的从柜台下方角落的小门钻了出来。
它的手中拎着一条软趴趴的蛇皮，先是对着袍人半鞠一躬，接着将蛇口掰开，用那双毛茸茸的小手在里面不停翻找。
指甲盖大的桌、椅、板、凳、套装茶具，迎风而涨，眨眼间便布置了一间茶室。
小郎请袍人上座，将茶具摆好，用阴火烧水，然后开始表演茶艺。
小郎用的是侍客茶艺，专指由一名主泡茶艺者与客人围桌而坐，一同赏茶鉴水，闻香品茗。
袍人起初并不在意，全当个打发时间解闷儿的。
但随着茶艺不断深入，袍人亦渐渐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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