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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 后记 上

    我听到了后方的巨大声响,转头看去。

    高塔居然……

    崩塌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阿米克就冲了回去。

    只见他发足了劲的狂奔,一瞬间就冲出去好几米,就连手中的提灯也被他摔在地上。

    “快回去!”大小姐喊了一声,也跑了过去。

    我刚回过神来,就立刻跟上了他们脚步。

    阿米克跑的飞快,就连大小姐都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上。

    我们现在距离高塔也只有几百米的路程。

    我跑的气喘,大概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就已经撑不住了,而大小姐和阿米克早就已经到了。

    阿米克跟发了疯似的在废墟中翻找,可以说完全无视自身。

    他的方式就是怎么快怎么来,至于对身体的创伤,却是置之不顾。

    大小姐也在一旁帮忙,她用魔力拖动乱石,把它们扔到一边。

    大小姐表现得很吃力,看得出来,她八成不是很精通念力方面。

    我上前的第一时,间没有去一起帮他们搬石头,而是看向了阿米克。

    “塞西莉亚……塞西莉亚……塞西莉亚……”

    阿米克口中碎碎的念着,眼神呆滞,所有注意力几乎全在眼前的乱石上,他现在应该已经把一切都至于不顾了。

    我看到阿米克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泥土,血也留了许多,与泥土掺杂在一起,一同黏在手上,显出了红褐色。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滴落在手背上,滴落在乱石上,滴落在泥土上,而下一刻……都无影无踪,像是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他咬紧了牙,但还是在喘着粗气。

    眼神瞪大,但却在微微颤抖。

    他这种难以言喻的表现,倒是和我那时有些相近。

    “阿米克!”

    我朝他大喊,想要唤醒他。

    果然是徒劳吗?阿米克依旧如刚才那般疯狂,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我叹了一口气,同时也替他伤感。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大小姐看到我无动于衷,焦急的催促起来。

    “一等。”

    我应了一声,走到了阿米克的身后。

    在他的身后,我能看到看到他那不停在颤抖的身子,还有那剧烈的喘息声。

    “阿米克,抱歉……”

    我话音刚落,手也随之而动,横打在了阿米克的后脖颈处。

    阿米克全身一怔,往旁边一倒,昏死了过去。

    这小子,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不然要是让他一直再这样,肯定会有严重的后果。

    “你干什么?!”

    大小姐目睹了全程,大概是对我的行为有着不解。

    “难道就让他这样一直疯下去?!就这么一会,他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我指着阿米克,他的衣服已经破损严重,全身上下也遍布着伤口,无一例外,它们的上面都沾染上了沙石泥土。

    最严重的是手,整个手掌可以说看不到什么完好的地方。上面布满了伤口血迹,显得渗人,却又让人心疼。

    大小姐见状紧咬嘴唇一言不发,她应该也是认同了我的看法,不能就这样放任阿米克不管。

    月光下,我看到大小姐伤感的表情,她金色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崩塌的高塔,眼中有不敢置信,疑惑不解,还有……怅然若失。

    就这一段让她静下来的功夫,两行清泪已经顺着她那白皙的脸颊滑落。

    这是今天不知道她第多少次哭出来,前几次,我都觉得有些勉强,甚至是让我好笑。

    可是这一次,就连我也会感到酸涩。

    我想上前安慰她,可是我知道那样不行,若是她在这一刻把情绪激发出来,那剩下更多的只会是伤感和无奈。

    这种塌陷,根本不可能存活,哪怕那个人是六阶的“魔术师”。

    在临海的小镇上,我们熟悉了善良的少年。

    在无人的荒岛上,我们结识了纯真的少女。

    在声响与尘埃中,我们目睹了高塔的崩塌。

    在乱石与废墟下,我们看见了少年的疯狂。

    在遗址的间隙下,我们寻到了少女的微笑。

    那是在数个小时之后,久到了我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我已经搬碎石搬到麻木了,附近已经被堆起了和小山一样的石头。

    大小姐的魔力消耗一空,也因为身体负荷严重,没法在继续汲取“玫瑰”的魔力。

    也只得和我一样,开始用手搬起那些乱石。

    我和大小姐此时已经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脏的脏破的破,身上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我们合力再一次把一块巨石搬开,只听得大小姐亢奋的大叫一声。

    “快看!”

    我把石头扔到一边,朝刚才搬开它的地方看去。

    由于我在上,大小姐在下,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石头底下的东西。我的视线被遮挡住,因此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可当我把目光转向那里时,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的破灭了。

    之前淡化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喷发,不甘与悔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就连那紧紧悬着的一根稻草,也在此刻被绷断了。

    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吗?

    我的眼前,是被巨石压到变形的一双脚,脚上显出了淤青,上面还有这零落的沙石碎屑。

    它们无一不在诉说,塞西莉亚经历了多少痛苦。

    而她那苍白的皮肤,看的我心一揪。

    我颤颤巍巍的触摸到了她的脚踝,可却是一片冰凉。

    “嘁……”

    我一咬牙狠狠攥起拳头,捶在身旁的空地上。

    为什么?!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即便我早已经猜到了结局,可是看到塞西莉亚的那一刻,我还是没能忍住。

    我……也哭了。

    塞西莉亚的全身并没有被压住,门框那半臂长的厚度替她阻隔了乱石。

    也就是说,她只有脚被压住了。

    可她很明显,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而除此之外,还有更为离奇的一点。

    她……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

    这怎么可能?!

    她的状态,就好像……就好像……在高塔崩塌前就知道自己要死亡了一样。

    她笑着,闭着眼睛。

    这区别于我以往任何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并不是我之前见到的活泼与纯真,反倒是一种安详,还有……眷恋。

    我看向了被我们安顿在一旁的阿米克,塞西莉亚的这个笑容,只能是对他而展露的。

    我可以说,这是她露出的最美的笑容,这根本不是一个面临死亡绝境时的人可以表现出来的。

    我越发狐疑,甚至已经超过了悲伤的情绪。

    塞西莉亚到底……为什么会死?

    绝对不是因为高塔坍塌,到底是什么?

    我静静的感受着,终于发现了一个点。

    即便法阵的纹路还在,可是其蕴含的魔力却已经消失一空了。

    难道……法阵已经启动了?!

    “你怎么露出这种表情?”

    大小姐看出了我表情的变化,她的声音还是有一些哽咽的意味。

    如果我说出这件事,那对她的打击绝对不小,毕竟这法阵是她参与布置的。

    思索片刻,我还是决定开口。

    “这个法阵,好像已经启动了。”

    大小姐一惊,连忙闭眼感受魔力。

    “这……?!”

    大小姐倒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我走到阿米克旁边,把他的头轻轻抬起,从他的脑袋下抽出我的挎包,再把阿米克的头轻放下去。

    我从挎包里翻出追踪器,由于已经有些时间没有使用它,存物格里面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所以追踪器处于还未启动的状态。

    我走回去,把追踪器交到大小姐手上。

    大小姐茫然的看向我,像是不太了解我的意思。

    “‘邪药’。”

    她双眼瞪大,连忙从兜里翻出那个小盒子,从里面把“邪药”拿了出来。

    接着,大小姐打开存物格,用念力把“邪药”滴灌进去一滴。

    把邪药重新放好之后,大小姐运起魔力,注入追踪器。

    高塔在我们的东面,所以……

    果然……果然是这种结果吗!

    看来,我并没有猜错。

    西北的方向告诉我们,结果已然转向。

    而代表百公里开外的蓝色,也随之赫然出现。

    海族那位,已经被解决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一个献祭类的仪式法阵。”

    “怎么会……”大小姐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虽然我也难以置信,可是我也只有这么一种猜想。

    塞西莉亚的种种迹象突然在我面前闪过,我顿时清楚了,当初她那些话的含义。

    “没错,我在这里生长,自然最终的归属地也在这里。”

    “没事,我已经做好了打算,绝对不会出问题。”

    我现在才明白,她说的绝对不会出问题,不是指那糊弄我们的易容魔法。

    而是……现在。

    又有什么人会排斥一具葬在别人家院落里的尸体呢?

    “如果是阿米克亲口说让你们带他走,你就要答应他。”

    塞西莉亚都已经离开了,阿米克又会出现什么牵挂?

    这家伙,还真是一手好算计。

    她在昨天下午,之所以想要过的那般丰富,不就是因为……

    她知道,那是她的最后一段光阴了。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我逐渐听到了野狗的声音,不远处也能得见它们的身影。

    “该走了。”

    我朝大小姐知会一声,她听到了我的话,把塞西莉亚抱了起来。

    我也走到阿米克身边,把包背在他的身上,再把他背了起来。

    在船上,大小姐坐在我的身边,久久沉默不语,但我还是看到了她脸上,那难掩的伤感。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绝对比我大的多。

    她现在应该很自责,认为自己帮助塞西莉亚布置法阵,就等于间接害了她。

    可是,我也想让她清楚一个点。

    “你们……救下了很多人。”

    大小姐还是一言不发,静静的和我划着船。

    到了岸上,把阿米克还有塞西莉亚安顿在车上后,大小姐终于开口。

    “把他们送回去吧。”

    她的声音低沉,也带着沙哑,这些都诉说出了她现在的心情。

    “好。”

    我回应了一声,上车发动朝阿米克家那边驶去。

    我看了看身旁的两人,他们闭着眼,都像是睡着了一样。

    尤其是塞西莉亚,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只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可是我却知道,她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了。

    如果阿米克醒过来,他究竟会怎么想?

    他是会发狂,还是痛哭?或者说坦然……

    当我到阿米克家的时候,大小姐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我从阿米克身上找出钥匙,打开门,和大小姐把他们抬了进去,放到他们各自的床上。

    等我触碰到塞西莉亚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不带任何温度了。

    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如果我早知道她要这样,我肯定就……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纵使有着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做到让时间回溯。

    “你先给阿米克清洗包扎伤口,我在后院挖坑。等你干完了,我们换过来。”

    大小姐的话,有一个值得我注意到点。

    “你为什么会选择在后院?”

    “她和我说了,自己的归属就在这里,这就是她的家。”

    “她……也是和我这么说的。”

    “看来,她早就想好了,我们其实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大小姐叹了一口气,朝后院走去。

    阿米克身上的伤并不算严重,主要集中在膝盖还有手上。

    我接了一盆水,用毛巾为他擦拭伤口。

    阿米克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应该是感受到了疼痛。

    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还是说……他不愿醒来。

    我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阵,几乎都是一些日常用品,纱布绷带也在其中。

    为了方便包扎,我给阿米克换了一条短裤还有一件新的衬衫。

    在处理好了个伤口后,我把阿米克安顿好,去到了后院。

    大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把铲子,已经在后院挖出了一个棺材的雏形。

    “我来吧。”

    我长舒一口气,接过大小姐手上的铲子,开始动工。

    半个小时后,大小姐从屋内走到后院,而我手上的工作也快完成了。

    “怎么样了?”

    “快了。”我喘着粗气,回应大小姐。

    好几个个小时没有歇息,导致我现在精神很萎靡,感觉随时要昏过去一样。

    “我来吧。”大小姐主动提出要接替我手上的工作。

    换做是平时,我肯定自己就包揽了。

    可是现在,我的极其疲惫,到了只要躺下就可以昏过去的程度。

    “那……我先休息一会。”

    似乎是卸下了重担一般没有了负担,在把铲子交给大小姐的那一瞬间。

    我终于没有顶住,倒了下去。

    我缓缓睁眼,感觉身子很重,还有一股子酸痛的感觉,只要稍微一动,身上就会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

    起身晃了晃脑袋,我发现自己在阿米克家的沙发上,应该是大小姐把我放到这里的。

    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另一边的沙发坐着大小姐,不过她现在也闭上了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我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五十。

    这个时候,棺材铺不知道开没开门。

    看着大小姐还在睡,我没有打算叫醒她,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你醒了?”

    可没等我继续躺下,大小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看向她,她缓缓睁开眼睛,给了我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种忧郁的感觉,真的与那个人太相似了。

    但下一刻,大小姐就变了神情,表现出一种坦然。

    但我知道,她绝对没有表面上这般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