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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鲜衣怒马少年时

    云杉那副死样子虽然十分欠扁,但我心里其实清楚,他说的确是大实话。

    像他们这种层次的修行之人,就算只是单纯预测未来之事,都会遭受天罚报应,所以更加无力去改变什么了。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人力根本无法左右,这就叫天道无常。

    虽说道理是这样,但我依然十分愤懑不平,那么多条人命,就如同割草芥一样没了,是个人都会感到恐惧和寒心吧。“狗日的老天爷不开眼,老子偏要逆天而行又奈我何!”说着就把一大把薯片塞进了嘴里,气鼓鼓地嘎吱嘎吱嚼了起来。

    吴禄说我这种想法很反动、很危险,说我的愤怒其实是出于对自己软弱无能的憎恶,“因为无能,所以无力,所以愤怒。”

    我深以为然,问:“那你愤怒吗?”

    “愤怒!”

    于是我们在愤怒无比的宣泄中走过了剩下的路程,一路上都是我们嘹亮尖锐的辱骂指责声,怼天怼地怼空气,完全像疯了一样。

    我想这可能是人生必经的一个阶段吧,痛苦、迷茫、无所作为、绝望后再绝望,但要是你还叫得动、骂得动,那证明你还活着,还没有被打倒,还有力气顽强反抗,反抗这不公的天道。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无所谓、不敢反驳权威了,那说明你已经老了,内里开始腐朽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事实证明我们都还年轻,还有满腔满腔的激情、热血和怒气去恣意挥洒!

    等到叫骂累了,就一动不动地瘫倒在椅子上,亲眼看看路在脚下如何无限延长伸展,湛蓝的天幕如何逐渐暗沉如墨,继而点燃无尽璀璨星光。

    由于我们是从湘鄂边界出发的,所以回到位于湖北的老家并不消多长时间。但是把车开到家的附近后,我们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先在附近找了个疗养院住着。

    这是因为之前我同吴禄商量,我们这几天来心理崩溃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心理防线早就脆弱得不堪一击,我们相处下来都能明显感觉到大伙儿心态都不是很好。反正现在离过年还有段时间,所以有必要先找个地方好好修养修养,调节一下心态。不然这么贸然回家,咱们爸妈还不得被吓死啊!

    于是就有了住进疗养院的这一幕。

    眼前这家疗养院外形朴素而规整,院前的草坪虽然已经枯黄,但是修剪得很整齐,无数的小细节都透露出了一股浓浓的秩序感。

    我们快速地办理好了入住手续,穿过一条白色的长廊就可以到达尽头的单人房间。

    这条走廊很明净,走廊外生长着形态各异的花卉草木,还有喷泉喷涌出如天女散花般的水珠,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各处有零散一些坐轮椅的老人由医护人员推着晒太阳、散步……

    走廊内侧白色的墙体和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感到宁静和安心,我深吸一口气朝前阔步走去,眼前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我得尽快把那段不堪的回忆留给昨天。

    单人房间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浅色的家具和窗帘与周围环境搭配得十分协调,我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就住了下来。

    此后,我们又过上了成天吃、喝、睡的生活,什么都不用烦恼,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须在这里安安心心养膘就好。走廊的尽头有个大型的食堂,里面提供各式各样、丰富精致的营养餐,这一点我甚是中意。

    医生每天都会来一趟,给我们开一些镇静类的药物,并且会给我们进行半个钟头的心理疏导,我们只要记得按时吃药、服从安排就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在这里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煨在被窝里闲闲地翻着书页,透过玻璃窗看见柔软的雪把外边的静物都薄薄地覆了一层,像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绒衣。

    我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地向门外冲去,从草坪上随手抓了一把雪抟成了球儿,然后闯进吴禄的房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雪球丢进了他的被窝,吴禄被刺激地呜嗷一声长啸,等他反应时我早溜之大吉了。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温馨时光,心态也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纾解。雪后初霁,我们便决定归家。

    临行前,我们才发现不见了江月的踪影,顿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这人生地不熟的,她会去哪里呢?

    “我昨天下午还看见过她,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夕雾的话里满是疑惑。

    我火急火燎地拉住一个医护人员询问,“哦,那个姑娘啊,她昨天晚上就退房走了,我当时还疑惑为什么就她一个人走……”小护士如是说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找啊。”说话间我就急吼吼地向外冲去,吴禄见状一把拦住我。

    “你干嘛?江山交代我们要照顾好她的!”我有些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简简,你听我说,经过这几天的治疗,江月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再说了,她是个成年人,我们没有理由再去干涉她的选择、她的生活,她有她自己的使命和任务,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们不能代替她做出选择。”吴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耐心地同我说道。

    我逐渐冷静下来,反复思考吴禄的话,但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她碰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放心吧,她绝对没事,这一片我熟,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知道该去哪儿找她。”吴禄再次给我吃了定心丸。

    “那好吧,那咱们退房走吧。”我只好作罢。

    办完退房手续后,我迈出院门,大口呼吸着雪后清新而凌冽的空气,回头有些留恋地又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在雪色和日色的交相掩映下,我恍惚想起了江月在车上时仅有的一句话:“一切都怪我。”

    我对她说:“不,我们所有人都有罪,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