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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京城

    数日后清晨

    玄命司,作为唐国这座巨大机器上必不可少的螺丝钉,也是大唐人心中既爱又怕的定海神针。玄命司的正门,并没有像普通衙门一样摆上两座石兽镇压煞气,左侧立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马槊,右侧插着两把晦暗的铜锏,每一位进出的玄命司捉影,都会向它行注目礼。这是太宗手下两员大将尉迟恭、秦琼征战沙场的无双利器,也是初代玄命司让邪仙妖神闻风丧胆的索命神器。这么多年来,作为玄命司的压胜物,无论是神妖人,没有没打过这两件神器主意的,但无数法力滔天的大修为者,用他们的鲜血,铸就了玄命司赫赫凶名。由太宗手书的金匾在初生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整块精铁融成的巨门从未关上过,门上刻着的也不是寻常祥和福瑞之物,而是玄命司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几次战斗。在巧手匠人的雕刻下,巨门上的图案栩栩如生。只要站在门前,沙场的血气,捉影的怒气,大妖的凶气,扑面而来,就算是修为小成的修士,长时间站在门前,也会被大门的气势震荡到神魂受伤。除此之外,门内大小房间,青砖红瓦,一切与寻常衙门并没有什么不同。

    与玄命司一坊之隔的,就是钦天阁。同在皇城附近,玄命司是人人避如蛇蝎的忌讳之地,钦天阁则是大小官员心向往之的洞天福地。门前种满了价值千金的奇花异草,在青砖红瓦的映衬下生机盎然,两扇整块白玉做成的大门,雕满了各路福神和祥瑞神兽,门前两座气势汹涌的貔貅,更是纯金打造,整个门脸看上去就俩字:“阔气。”如果不是门上的太宗手书金匾,任谁看都会觉得这地方就是一暴发户炫富用的。

    钦天阁属不住矮房子,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据说是初代阁主袁守城随口一句“修仙之人少接凡气,”被他的徒子徒孙奉若金玉良言,死活不住矮房子,为此还和户部大吵了一架,说要修一座通天塔,要沾沾天上的仙气。户部尚书心爱的茶杯碎了三个,桌子掀翻了五回,还是挡不住一群群捕风往户部里闯。最有意思的是当年阁主袁天罡,为了逼户部尚书就泛,硬是在尚书家中放了五天的迷阵,可怜的尚书每天早起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象,屁大点的院子出门要三个时辰,内急之时上个茅房都会鬼打墙。此事在当年闹的沸沸扬扬,京城百姓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就连出门买菜的仆人都会被跟上一长串看热闹的人,其实有几个青皮无赖还会告呼:“哟,这不尚书家中的人么,今天出门用了几个时辰啊,怕不是昨天晚上就开始往外走了吧。”

    户部尚书跌了这么大脸面,最后披头散发在金殿上,扬言要和袁天罡一决生死。逼得陛下开了金口,从今往后,钦天阁一切吃穿用度,朝廷只出一成,剩下的费用自己筹措,这才让此事平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钦天阁的人一个个修行可以敷衍偷懒,赚钱必须全力以赴。好好的一个国家机密之地,硬生生整的门庭若市。每天无数人来往其中,最夸张的事,钦天阁靠近门边还建了一个小屋,有专人在此接待,来人无论是商甲巨富,高官豪绅,还是平头百姓,小有余财,一律一视同仁。能办的事项挂在墙上,明码标价,办不成的分文不取,能办成的事要出五分力绝对不会出三分力,保证让你满怀期待的来,满心舒坦的走。

    就是靠着这种手段,钦天阁在城内修了一座与皇宫同高的阁楼,阁顶镶嵌了十二颗成年人脑袋大小的羊脂玉,白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晚上在灯火通明的阁顶闪闪发亮,离长安城十余里都能看见,比皇宫还醒目。就因为这样,朝中没少有人弹劾钦天阁,最后都被陛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吩咐钦天阁拿东西把玉遮上,理由是东西太亮,照的自己睡不好觉,钦天阁只能谨遵上谕,后来人再无缘见此奇景。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为何,玄命司和钦天阁相看两厌,玄命司觉得钦天阁都是一帮只会用符箓砸人的土包子,钦天阁却认为只有莽夫才会没事就拿着刀子砍人,几百年来,两边多有摩擦,除了像杜风田存那样的另类,没有几个捕风能跟捉影好好相处,若非圣人觉得两者互补有益,钦天阁打死都不会和玄命司一起出任务。

    今天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像往常一样,钦天阁开门做生意,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人声马嘶渐起,巡街的不良人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维持着秩序。玄命司依旧是敞开着大门,偌大的玄命司只能听见来往捉影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再无半点杂音。门口,一位头发黑白掺杂,面容温和的白衣男子静静的站在门前,欣赏着门上的雕刻,门上的气势对他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来往的捉影对他视若无睹,只是在走过时偷偷撇一下嘴角,白衣人也毫不在意,看了看日头,似乎在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从门内走出一名身着短打的健壮男子,仿佛钢铁铸成的肌肉在太阳下微微反光。白衣男眯了眯眼睛,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健壮男子的头顶实在太过闪亮,把他晃了一下。正要开口,那边先发声了。

    “这不是大唐鼎鼎有名的富家翁么,今天不在钦天阁赚你那几两碎银子,怎么有空来我们这清水衙门啊,我先跟你说好,我们这可没你赚钱的地方。”壮汉双手抱臂,玩味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不知淳于阁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看你那头发又白了,最近没少为生意上的事操心吧。”

    “闻达,你有时间管我头发白不白,不如先想想办法让自己头发往出长一长,你相了多少次亲了,还没定亲啊,也是,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和尚呢?”淳于浩然轻蔑一笑。

    “放你娘的屁,老子结不结婚关你屁事,用你这个白毛鬼操心!”闻达被戳到了痛处,脑袋上青筋分明,脸被气的通红。

    “行了闻秃子,我今天不是来和你斗嘴的。前几天你们让我查的卷宗我给你们带来,事关重大,咱们进屋细说?”淳于浩然晃了晃手中的卷轴。

    “哼,跟我来。”闻达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带着淳于浩然向玄命司内走去,一路上气势汹汹,身后的淳于浩然面带微笑,四处打量,惹得过往捉影窃窃私语。

    进了房间,闻达先进屋换了一身黑衣,走进练功房内的将长刀捡起,放回到兵器架上,大马金刀的坐回到主位上,端起茶水边喝边说:“有话快说,说完快走,老子见你心烦。”

    “你们玄命司就是这么待客的?就算再穷,一杯茶水总要给的吧。”淳于浩然用卷轴轻轻的拍着退,嫌弃的说道。

    “能让你安安稳稳的进来已经是我们玄命司的待客之道了,如果你还要废话,别怪老子把你扔出去。”闻达恶狠狠的说。

    淳于浩然切了一声,正色道:“卷宗我找了好久,没有完整明确的卷宗,最后竟然在我们钦天阁天字号秘档里,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闻达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只见淳于浩然打开卷轴,轻声念道:“于明,男,开元十五年探花郎,开元二十年入御史台任侍御史,开元二十九年判斩首,抄家,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有一幼子因年幼不获罪,贬为奴隶。”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别的么?”闻达沉声问道。

    “没了。”淳于浩然摇了摇头。

    “没了!”闻达满脸愤怒,“你查了这么多天就这么点东西,还是在天字号秘档,你来消遣我的吧,”

    “你个憨货,急什么,我说了这些东西是从天字号秘档里查出来的么?”淳于浩然不屑的看了闻达一眼,“我话都没说完,你急什么。”

    “白毛鬼,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心,”闻达拳头攥紧,死死的盯着淳于浩然的脸。

    “天字号秘档里,没有他为什么获罪,也没有具体经过,只有一句话。”淳于浩然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疑与武氏余孽有关。”

    “疑?武氏余孽?”闻达坐回到椅子上,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的脑袋。“这都什么年月了.还有武氏余孽?你们钦天阁竟然也不能确定,还是存疑?这件事你跟阁主说了么?”

    “说过了。”

    “阁主怎么说?”

    “阁主想让我托你转达给大司命四个字:山雨欲来。”

    “山雨欲来?”看着案前汇报的闻达,李定军眼神一下子就锋利起来。“人犯于荷呢?”

    “现在还在玄命司大牢里关着,相关人犯伏铁已经送往镇妖塔,那伏铁罪过不大,依唐妖律,鞭笞三百,镇妖三年。”

    “这都是小事。”李定军摆了摆手,“那于荷的口供有问题么?”

    “属下亲自审过一遍,淳于副阁主在旁边监督,她没有说谎,于明的案子她也不知情。”

    “山雨欲来,哼!”李定军站起身,看着身后的大唐疆域图,眼神不断在几个边境地区来回扫视,嘴中问道:“最近边境有动静么?”

    “都是些日常的小摩擦,兵部自己就处理了,没有要交到咱们玄命司手上的事。”

    李定军沉默了,闻达乖巧的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就听李定军说:“胡问道跟我打过招呼,想让他家孩子来京城历练一番,还有那个唐卓,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胡家弟马。这次寅二组少了两个人,就把他俩塞到里面去。这些年五大仙家虽然和咱们唐国同心同德,但背地里总有一些人想耍些小心眼,这两个人你和周仁一定要照顾好,还有那个唐卓,飞升教的案子没这么容易就完事。”

    “遵命。”闻达抱拳称是。

    “对了,胡家那几个小辈不也在京城里任职么,去跟他们打下招呼,让他们自己来迎人,免费的劳力不能不要,能做出多少成绩就看你的本事了。”

    “谢大人!”闻达激动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内,李定军还在看着那张大唐疆域图,嘴中念念有词,眉目间满是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