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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屠城

    启国涪城,在城中留住的大多只是些凡人,如同平常一般,街市中嘈杂非常,无数人员来来往往。

    涪城一处酒馆中,一名男子与几名友人谈天说地,饮酒取乐,几两酒水下肚,男子面露三分醉意,怡然自得,显然是十分喜好这杯中之物。

    男子忽然觉得腹中绞痛无比,随后腹内宛如气球一般涨大起来,男子身躯痛苦扭曲地翻倒,面目扭曲好似恶鬼,倒在地上不停地挣扎,但也只是微弱挣扎。

    几名友人见此异状,连忙近身想要搀扶查看男子的情况,但随着一声轻响“噗”,几名友人也停下了动作。

    男子鼓胀的腹部破开一道口子,男子的身体也在此时放弃了继续挣扎,再无一丝动作,似是死了,虽是破开了一道口子,但男子如同气球一般的腹部却没有泄气,依旧鼓胀。

    酒馆中的路人见此情景震惊让他们暂时无法言语,稍稍取回自己的理智后,大叫着“死人了!”离开了。

    几名友人也似是未曾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男子平日与旁人大多交好,几乎未曾结仇,今日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落得如此惨不忍睹的下场?

    几名友人暂时有些混乱,难做决定。

    但男子的身体很快又有动静,一条几乎透明的手臂自男子腹中伸出,手臂奇怪之极,虽是勉强算是人形的手臂,但几乎通体透明,其中也没有骨血之类,手臂皮肤处居然如同水面一般微微浮动,这东西就仿佛……仿佛水形成的手臂一般。

    男子的几名友人也未曾见过如此景象,但却能从这诡异的手臂中感到一丝宛如来自地狱恶鬼的诅咒怨恨,便觉此物不是善物。

    几人相视数息后,确认了彼此的想法,随即几人中的一人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壮着胆子向前,走近死亡男子的尸首,看着那自男子腹部处延伸出来的诡异手臂,心中还是有些许恐惧,双手持着匕首,坚定了心中决心后,将匕首猛地刺下。

    没有刺入肉体的实感,倒不如说是刺入了水中,此人用力十分,匕首穿过水一般的手臂,扎在了地上。

    此人哪里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见自己的攻击无效,连忙把手自那手臂中拔出来,倒也没有多少困难,情急之下,此人连匕首都干脆弃了,那诡异的感觉这辈子不愿再次感受了。

    此人仓惶逃离酒馆,口中还道着:“怪物啊,怪物!”剩下的几名友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死亡男子腹中又有动静,腹中出现那诡异手臂的伤口被撕裂,强行撑开,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腹而出,几名友人几番思量下得出了此事绝不是自己一介凡人能够参与的结论,也奔逃而走,似是寻救兵去了。

    不出数息,那男子腹部伤口似是被撕裂到了极限,稍一停顿后,男子的腹中之物破腹而出,随带着男子腹中的诸如内脏等物,血液飞溅。

    自男子腹中出现的是一只人形的东西,勉强算有着人形,但全身皆是几乎透明,绝非人族。

    说起来男子的血液内脏四散,这人形自然首当其冲,但血液内脏尽皆穿透它的身体而过,未曾浊染半分。

    这人形一开始还似乎有些迷惘,随后在人形的眼眶处泛起了丝丝猩红的血光,血光中蕴藏着倾天的憎恨与诅咒。

    自男子翻倒到这人形出现还不足半炷香的时间,恐慌还未散播,只有酒馆一小片人逃跑了。

    人形一动,整个身躯如同崩溃一般化作一滩水,但这水却是奔向城中最为繁荣昌盛也是人员最为密集的街区,速度快极。

    这人形自然就是望死,此刻的望死心中带着累计了多年的无尽的怨恨,较之嗜血的恶鬼还恐怖三分。

    杀……杀……生灵都该杀……

    望死很快就移动到了街区,此处的人群繁杂往复,似是酒馆的混乱还未传至此地。

    望死的身躯凭空出现在街区,自然引得大乱,不过也只是小范围的。

    还未等涪城凡人如何动作,望死先动手了,它将水组成的手臂伸入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头颅中,使他失去了呼吸。

    那人只觉眼前人形怪物,将手臂笼罩了自己的头部,仿佛只有头颅沉入水中一般,失去了呼吸,男子痛苦地挣扎着,双手挥舞着扫向望死,但却是如同扫入水中一般,没有半分作用。

    每过一息,男子胸中的空气愈发减少,男子的面部逐渐青紫,意识也渐渐远去,他哪里想得到有生之年居然会遭如此横祸?

    望死静静地看着男子逐渐扭曲的面孔,再看着他逐渐停滞挣扎,渐渐死亡,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这份胸中的感情绝对不是怜悯,也并非同情,望死知晓,这份感情是嫉妒,啊啊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生灵无论如何也有一死的解脱,那死灵呢?死灵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痛楚!

    男子渐渐失去了生气,化作一具死尸,失去了光彩的瞳孔毫无目标地望着望死,仿佛在嘲讽望死作为死灵的可笑。

    由嫉妒转化的怒火在望死心中焚烧,望死的心中虽然恨意滔天,但它的意识却是越发空灵清楚。

    男子的死亡并没有让望死有一丝畅快,反倒让望死感到恶心,对于生灵的憎恨已然无以复加,而如今,生灵的存在甚至就让望死感到恶心。

    什么呀……那个表情,恐惧么?恐惧?恐惧我吗?我只是被生灵肆意蹂躏的一介死灵罢了,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生灵什么的,真是傲慢啊。

    你们是恐惧我吗?不不不,你们只是恐惧死亡罢了……

    死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像我这样的死灵,莫说是生,就连死,也是奢求啊,你们拥有的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折磨死灵呢?像你们这样畏惧死亡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啊,因为你们向外的渴求,就让你们拥有肆意折磨我们的权利?就理所当然地夺取驾驭我们躯体?

    你们生灵,该死!罪该万死!

    望死看了一眼失去生机的男子的身躯,收回了手臂,随带着还抽了男子的魂魄,一道三魂七魄在望死指尖微微挣扎,宛如疯狂扭动的蛆虫一般,只是看了一眼,便让望死有了作呕的感觉,翻手便将男子的魂魄捏碎。

    抽取魂魄,如今的望死已然可以轻松做到这些,只需将灵力包裹住魂魄,再将其从躯壳中剥离出来便可了,若是直接用灵力破坏魂魄,倒是会有些残渣遗留,也就是所谓残魂了,望死凝聚灵力的岁月如此悠久,对于灵力的掌控自然超凡脱俗,剥除魂魄,对于生灵修者来说或许困难,但对于望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对于望死的举动,身边的无数死灵皆是拍手称快,也让望死更加坚定了要屠戮生灵的决心,只是死灵其中似乎还有些杂音,被死灵的憎恨哀吼给掩盖了下去,望死也没有在意。

    一场面对生灵的屠戮便如此开始了,让生灵窒息而死的手段太慢了,望死便换了一种手段。

    将灵力凝结成丝,尽力细化,以望死的手段,自然可以轻松做到,只是瞬息,灵力丝线便完成了,惊人的锋利,生灵的身躯什么的根本无法抵挡。

    丝线宛如勾魂的锁链一般索取着生灵的性命,触之之人非死即残,没有丝毫华丽做作,只是为了高效地杀戮而被制造的工具。

    丝线在望死出神入化的灵力操控技术下宛如拥有意识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收割着生灵的生命,而望死的灵识笼罩涪城,对于涪城城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鸡鸭猪犬?杀!

    老弱病残?杀!

    妇孺孩童?照杀不误。

    没有刀兵之声,有的,只是生灵被大卸八块的尸块散落地面的轻微声音,还附带着无数悲鸣。

    生灵痛苦的惨叫在整座涪城回荡,望死不允许生灵逃脱,自然逃向城中出口的人族最先遭祸,涪城城门处已然累成尸山,血流成河,血的腥气在整座涪城弥漫着,生灵的气息不断消失,这涪城即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死城了。

    一名虚灵修者很快就寻到了望死所在之处,如今的望死在杀戮中逐渐变化,人形也逐渐完整,有了五官和关节,连衣衫也用灵力凝聚而成了。

    此时的望死一袭水蓝色衣袍,但这衣袍参照了人族诸多衣服整合而成,有些不伦不类,衣袍上毫无装饰花纹,十分朴素,手脚如同尸体一般惨白得过分,毫无生气,五官精致可人,难辨男女,只是那水蓝色的眼眸深处充斥着猩红的杀意,没有半分灵巧可言,水蓝色的长发随意披散,有些许遮下了望死那骇人的眼眸。

    望死宛如被滔天的怨恨侵蚀了一般,身上的气息癫狂紊乱,整个人身上的杀意极为明显,口中低喃着:“杀……杀……”

    这名虚灵修者足足有虚灵后期的修为,在虚灵境也算强者,却也从未见过如今惊人的杀意,简直不像是生灵能够承载的杀意。

    此人自然不可能看出望死的死灵身份,见道望死身上滔天杀意,便确定了屠城之人就是望死,开口便喝道:“快快住手,这些凡人与你何怨何仇,让你下手如此残忍!”此人似乎就是涪城中修为最高之人。

    望死的灵识自然早就发现了此人,只是距离太远,用灵力丝线实在是没办法杀死他,便暂且将杀他一事放在一边,如今此人送上门来,自然非死不可。

    此人虚踏空中,见望死没有丝毫反应,心中暗道果然,神念一扫望死,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望死身上自然没有境界修为之类,实际的灵力储量与凡人也相差无几。

    若说望死如今的状态以人族的眼光看,除去死灵独有的灵识外,大概就是一个凡人疯子拥有了控制自身灵力的能力,且控制灵力的能力连修者都远远不及其半分。

    自身灵力稀少,也是望死之所以用灵力丝线的原因,但因为控制方法艰难繁杂,故而鲜有生灵会使用这种手段,对于望死倒是信手拈来。

    那虚灵修者见望死居然没有修为境界,心中惊骇,但事到如今怎能仓惶逃离,唯有一搏了。

    望死也未曾与虚灵强者对战过,虚脉修者倒是轻松杀了几名,眼眶中的血光微微浮动,不知在想什么。

    那名虚灵翻手取出一柄赤色飞剑,剑中灵力极盛,显然在灵阶灵器中也属上乘,转手将飞剑掷出,飞剑如虹,直刺望死心口,剑尖灵力大涨,锋利程度更添一筹,显然是夺命的杀招。

    望死倒是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出手便是如此杀招,望死看着那名虚灵,感觉自己似是能够做到什么,也不管即将临身的飞剑,望死双目红光盯着那名虚灵,口中轻念一句:“停。”此言乃死灵之语,自然不是那名虚灵能够听清的。

    在那名虚灵看来,望死只是如同痴傻一般,面对索命之剑即将临身还没有丝毫反应。

    望死一言道出,虚灵修者只觉身上灵力一阵紊乱,不知为何灵力外泄,险些连那飞剑都失了目标,还好此人好歹也是虚灵,瞬息就将身上灵力的紊乱压下,操控着赤色飞剑直取望死性命。

    赤色飞剑,扎入望死胸膛,宛如扎入水中一般,有种打空了的感觉,但还未结束,剑上的灵力自剑中泄出,崩毁,炽热的灵力化作火焰自望死胸口蔓延开来,刹那间就延伸至望死全身,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火焰带着惊人的温度将望死由水组成的身躯烧毁,最终化作无数水汽弥漫在空中,白色的水汽之雾在微微逸散。

    那么虚灵见此似乎松了一口气,自己身上一半的灵力都附着剑上,若是一击不中,自己多半也凶多吉少。

    随着心中放下心来,此人的面色也因为灵力失去诸多,显得有些苍白,正在此人以为结束之时,轻微无比的丝线破空之声轻响。

    “哧”,此人手脚四肢尽皆齐齐折断,不,尽皆被斩断……

    断肢的剧烈痛楚瞬间便反应到此人身上,让此人不自觉的面目狰狞,正在此时,自那水汽白雾中仿佛有什么涌来。

    雾气凝结化水,直刺此人心口,此人倒也不愧是虚灵,一时间居然还能条件反射一般地凝结出灵力屏障,虚灵后期凝结的灵力屏障可谓坚固之极,就算是同为虚灵后期的修者也不易突破。

    水流临近灵力屏障之时又是一变,化作冰锥刺出,堂堂虚灵后期强者凝结的灵力屏障宛如薄纸一般,被轻易突破,这冰锥之上的灵力可谓微不可见,却能轻易刺穿灵力屏障,下一瞬,冰锥贯通此人心口,冰锥入体化作冰手,扯下此人心脏,透胸而过,曜日之下,冰手散发出丝丝光辉,冰手之上,一颗鲜红滚烫的心脏还在跳动,在曜日中熠熠生辉。

    此人面目上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之色,这扭曲的面孔却是无法再有变化了,此人直至身死也无法明白如此脆弱的冰锥怎么能够轻松穿透自己的灵力屏障。

    白雾散去,望死的身躯显出,没有半分损伤,望死抬手捏爆此人的心脏,冰手冰柱又化作清水回归望死身体之中。

    这虚灵修者自死也无法明白望死是如何突破他的灵力屏障的,这是自然的,望死实际拥有的灵力少之又少,但望死对于灵力的构造存在却是无所不知,用灵力构造的东西来阻挡望死实在是痴人说梦,除非也是对灵力研究无数年岁之人,否则是无人可以用灵力屏障阻挡望死半分的,不过生灵哪来的寿元对做这些收效甚微的事呢?

    至于被灵力火焰焚毁,望死若是想,自然可以轻易挡下,不过它没有,这火焰之法若是对如自己一般的生灵倒可能会有用,但死灵没有生死,自然无法杀死望死的,至于被焚毁的痛楚,望死在曜日之下早已体验过无数次了,此等痛楚也未免太过微弱了。

    再说此人灵力紊乱之事,本来死灵躯壳被生灵占用,对于寄宿者死灵并不排斥,也不容纳,望死稍稍引导此人身躯的死灵,让其身躯排斥此人,自然灵力紊乱外泄等事就会发生了。

    失去了支撑,那人的身躯尸块自高空坠落,望死微微看着此人的尸首,眼眶中的血光摇摆不定。

    生灵什么的,真是脆弱不堪,受了些许痛楚就会死前呢……真是可笑啊,既然自身如此厌恶痛楚,为什么还要将多余的痛楚倾泻于死灵呢?

    喂,说啊!说啊!生灵,为什么?凭什么你可以理所当然地肆意夺取别人的一切?

    凭什么死灵求之不得的死,你们可以轻易拥有?

    凭什么死灵千寻万求的一死被你们如同妖魔一般厌恶排斥着?

    喂!你说话啊!回答我啊!生灵!

    该说是怒吼还是咆哮?望死不断地倾泄着自己无数年岁积累的怨恨,那身体中明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但如今望死的身形是如此的瘦削弱小,宛如任性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的生灵稚子一般。

    说到底,所谓生灵,也不过是自私傲慢,卑贱弱小,可笑地凭借理所当然夺取世界的东西罢了。

    身前的尸块不知何时,已然化作了肉酱,分辨不清什么是四肢,什么是身躯了。

    不知何时,望死的精致面孔上两行清水淌下,清水自寄宿着无尽杀意仇怨的眼眶中不住地溢出,望死自己似是没有半分自觉。

    些许残留的鲜血自望死身躯中穿过,无法浊染望死分毫,但终究还是让望死的身躯染上了血的腥气。

    原本喧嚣吵闹的街市,此时已然是尸首遍地,一片死寂,断肢残躯遍地都是,原本的街道也被鲜血染上了新的颜色,在这死城一般的地方,自然无人回答望死的疑问。

    在街道的尽头,一名男子衣着一袭青色长衫走来,长衫上沾染了些许血色,但却并无违和,仿佛溅在衣衫的血色成为衣衫的点缀一般,脚步既不急促也不缓慢,宛如闲庭信步一般地走着,及腰的长发迎风微散,男子也不在意,男子的面孔上并无痛苦、怨恨,更没有半分癫狂、恐惧,有的只是平静,男子身上并无半点灵力气息,似乎只是一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