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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龚悉

    对于龚悉来说,认识夏向天以后的生命就完全被改变了颜色。优越的知识分子家庭出生使她从小到大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天生美丽的外表和温和柔顺的性格使她具有无限的亲和力,素质和外表居然会在一个人的身上如此完美的结合,从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捧月的娇娇女,走到哪里,她都会在无形中成为周围人群的焦点。

    爸爸妈妈的眼中,龚悉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玩泥沙玩躲猫猫的时候,她在家里的凳子上坐着,怀抱着比身体还高的提琴苦练;别人家的孩子去郊外游玩,她还坐在窗边的桌子前,听英语家教给自己讲解着枯燥的语法。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因为妈妈给她说,她是大学老师的女儿,应该不落于人后,他们不要求她成绩拔尖,但是一定要突出,他们不要求她会琴棋书画,但是一定要有一技之长。

    从小到大的路,都是父母替她安排好的,学乐器,学英语,学美术……,甚至考大学,填志愿,都是父母一手包办的,在别人看来,这样的生活令人羡慕,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生活就只是重复的机械运动。

    二十岁的年纪,十六年的学习,她可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她也能够拉一手优美的大提琴单曲,她背得出三百首唐诗,她记得下五百个个世界城市名,但是这些,却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过真正的生活,也可以说,她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她不敢告诉妈妈,其实她也想去玩泥沙和躲猫猫,她也想去郊游,因为这样说,妈妈会说她不是好孩子,爸爸会对她投来失望的眼神。

    从她青春期开始,她身边就围满了热情似火的男同学,他们有的只是单纯的友谊,有的则是朦胧的好感,每次她参加完演出,总会收到很多同学送来的鲜花和礼物。

    她喜欢她周围的同学们,她觉得同学们对她都很好,所以她总是很友善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爸爸妈妈不允许她和男同学有过多的接触,他们说女孩子一步都不能错,错了一步,就毁了这一生。

    在她成人以后,他们允许她接触的男生就只有爸爸朋友的儿子史方浩,史方浩是个好人,家庭条件好,工作也好,虽然比她大了四岁,但是他幽默风趣,对她更是体贴入微,妈妈说,如果她喜欢史方浩的话,可以作为选择的对象,两人以后也好一起出国,可是,她只是觉得史方浩只是个和周围男生一样的好朋友。

    如果在遇到夏向天以前的日子龚悉的世界都是白色,那么在遇到了夏向天以后,她的世界就变成了五颜六色;如果在遇到夏向天以前龚悉的生活是一杯淡淡的白水,那么在遇到夏向天以后,她的生活就变成了酸甜苦辣咸的味道。

    那个绿色的夏天,她为了找玉而掉到河里,那个一把抓住她救起他的男孩子令她心中一荡,在他宽阔的臂弯里,她看到对方忧郁深邃而坚定的眼神,这个眼神不同于她以往认识的男生,这眼神令她信任,令她顿时觉得安全,这感觉也令她迷惘。

    再次遇到他时,他很绅士的给自己和同学让了位置,居然奇迹般的捡到她丢失的玉,这令她那么心花怒放,这种心态令她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闭上眼睛会想起他,走路时,上课时,都不情不自禁的想起他。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怕别人会笑她不矜持,不自重。面对男同学不时递来的情书,她竟然希望有一封是从他的手中写出。

    一二九演出,她把自己仅有的两张亲友票中的一张给了夏向天,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胆的行为,她那么殷切的希望他能来,她希望他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她希望他能因此建立起对自己的好感。可是,最后他没有来。

    她记不起那天她在自修室外等了多久才看到夏向天从里面走出来,本来她是想对他说很多话,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以为,她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了。

    后来,寝室失火了,她一直感谢那场火,让她有了和他牵手的一刻,当他拉着自己在烈火中奔跑的那一刻,她觉得,这个几次三番救人于水火的英雄,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那一瞬间,就算烈焰焚身她也觉得死而无憾了。

    第二天在自修室的约会,让她激动了好久,那天的停电像是特意为他们而准备的,当他真正的伸出他宽大粗糙的手来拉住她的手时,她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另一种意义的幸福,她真希望能这双手能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放开。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感情全盘托出。她一直相信,他们有上天注定的缘分,他们有一次又一次的不期而遇,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她从他的眼神里能够体会。所以,她和他又有了第二天的约定,可是,那个约定,他永远的失约了。她根本遇不到他了,因为放假了,无从得到他的消息。

    有一天,她遇到了吴小东,她记得这个男生,他是夏向天的好朋友,她冲动上前去打听了他的消息,李小东告诉她,夏向天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好男儿,是一个值得人爱的男子汉,她不必找他,有一天他挣脱了自己给自己的束缚,他一定会主动来找龚悉。

    吴小东的话像是一针镇静剂给了龚悉无限的安慰和希望,这是第一次,她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对夏向天的评价。

    他说夏向天对他自己的束缚,这束缚是什么,身份、金钱和地位吗?

    今天,妈妈让她练琴,她拉了一会便心不在焉。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拿着鱼食到楼下去喂鱼池里那几条可怜的小鱼,她觉得自己就跟池里那些小鱼一样,被困无奈。

    在她心情如此低落的时候,她居然听到了有人用口哨在吹《精灵之舞》,那像是从天而降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吹口哨的人,竟然是她在心里渴望过千百次的那个人,他仿佛无所不在。他们似乎永远都会不期而遇,永远都不会找不到对方,即使错开了,也还是会再相遇。她望着夏向天,眼泪自己就流了下来,她已经分不清楚这眼泪是委屈,是思念,还是惊喜。

    只是,她还是让他走掉了。虽然她有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但是她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她知道,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能力去解决那么多的问题。

    她相信,有那么一天,他会走出困境,他会驱散阴霾,而她一定会等到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