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婴会与岁末之约 （11）
林宗雀坐在橘色大厅外的一处石阶上，托着腮独自思考着什么。散会后，各个会员都开始忙活起自己的工作来，唯有她这个看似旁人的主角心中一片茫然。
老者在统筹了所有人的意见后，向他们公布了大致的计划：对她进行一年左右的“防护魔法”培训，然后在某个魔力稳定度适中的夜晚，举会带着已掌握‘防护魔法’的她前往慰灵广场，进行再一次的‘测试’。然后便是重头戏——配合Bein.罗先生进行“修复魔法”，将烧得只剩几页残卷的父亲的遗作“重回原样”。
这两项任务的主角都是自己。为了突出她的重要性和保护好她的重要意义，她被赋予了“圣婴会庇佑的女孩”的称号，简称为“圣女”。她从未想过，身为外乡人的自己一时间竟成了圣婴会乃至整个三城区魔法世界举足轻重的角色。这几个月来，光怪陆离的世事接踵而来，她的头脑一直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冲击。她现在思绪很乱。她需要思考。
老者提出，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施行，也为了让她能沉浸在相关的学习过程中，圣婴会已联系好“有关部门”，该部门会向她在读的大学递上让她休学一年的申请，理由将会是无懈可击的，不会被识破也不会影响她的学历。之后她将住在夜寂学院，每周付出至少五天的时间来到夜寂学院的独立教室学习“防护魔法”，并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进度直到将其掌握。这是最适合身为“普通人”的她的进度，按这个进度下去，差不多一年后便能掌握好“防护魔法”。那时，她便能一定程度上保护好自己，随着大部队前往“魔力稳定度适中”时的慰灵广场。老者最后还提醒她，教普通人学习魔法是严令禁止的行为，这件事情千万不可外传——当然，事实上她经历的一切都不可外传。若有任何身边人向她询问休学的理由，她只需回答“被选入菲奥娜人文研究院参与重要文献撰写，文献内容和主题暂不外透”。
对宗雀来说，能学习魔法自然是值得兴奋的事。她还将经历很多不可思议的，神秘而刺激的事情——这一切都符合着她为自己立下的“探索不止”的誓言。所以她没有思考（也不知圣婴会是否留给了她思考的余地），便接下了所有重担。她从未在他们面前说一个“不”字——事实上，她连思考的机会也没有留给自己。
她灵魂里那无尽的探索欲望自来到三城区后便不断地被诱导着和膨胀着。她知道过度草率是不理智的行为——如同现在，她已经无法控制住事态的发展。但目前这样的局面又让她莫名的满足与兴奋。于是，她便在这样复杂的情绪里自责着，忏悔着，又兴奋着，期待着——
她窝在膝盖里，急切想要度过此时凌乱的心境。她试着让自己深呼吸，然后抬起头来——她看到了索斯盖特正站在她的身前。
他依然只是用余光看着自己。她不知隐言神在他心里是怎样恐怖的一个存在。不过还好，她本就不愿他看到此时自己有些狼狈的神情。然而，他却先开口了：“是接受不了吗，这一切？”
“......”她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实说，看到你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我其实也挺诧异的，”索斯盖特示意能否坐在她身边，她同意了，“换做任何一个三城区的普通人，能毫不计较地接受来自魔法世界的人们的请求，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真是捉摸不透你呢。还是说，外面那个世界的人们都是像你这样的？”
“......”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即使帝零不向你施法、不让你吐露心声，我们可能也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吧。”他抖了抖帽上的灰尘，看着前方笼罩在夜色中的圣婴会建筑，轻声说道。
“帝零学姐的——施法？”林宗雀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坦白了，当时为了了解你的真实身份，帝零向你施用了能让你吐露心声的魔法。我们都认为上次‘测试’的结果并不保险。”
“......”
“我们只是问了和你身份相关的信息，你父亲遗作下落的消息实属无心插柳。如果你感到被冒犯了的话，你现在可以对我进行任何符合情理的指责。我都将虚心接受。”
“......”林宗雀并没有说任何话。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如今你的处境，我自知，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我造成的。这一路上来，由于你一直在毫不计较地接受，我们很多时候都没问过你的感受，”索斯盖特语气里带着自责，“所以说，所以说......如果这次你不想接受训练，不想去慰灵广场的话，尽管向我说吧。我会向圣婴会的各位说明的。”
林宗雀有些惊讶地望向旁边的男人。他目光依然向前，一边在想着什么，一边说道：“坦白说，辉路之后的危险，是任何人都应该畏惧的——尤其是普通人。我不希望看到再有人在那里受到伤害。我实在没想到，随着罗修复魔法的失败，圣婴会的各位会得出‘必须让普通人学会魔法并前往慰灵广场’的结论。我十分不认同这样的结论。我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疯狂。所以说，”索斯盖特又加重了语气，“只要你说出想对自己生命安全负责的话，我会立刻帮你停止计划的。我会在夜寂学院一直等着这样的话的。”
“......谢谢，索斯盖特先生，”林宗雀轻声说道，“我想，至少这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吧。”
“那么，你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了？”
“......对我来说，接受一切，或许从来都是不需要准备之事吧。”
林宗雀感受到了，索斯盖特的余光里充满着震惊。但他还是调整好了情绪，重回严正的态度说道：“那么，你准备好明天开始来我这里上课了吗？”
“......在此之前，我能先问一些问题吗？”林宗雀突然说道。
“尽管问吧。”索斯盖特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是我一直以来就想问的问题。我自知和隐言神长相神似一事，是值得你们深入研究和探讨的事情——但是，长得相似之事在这世上不是时有发生吗？还是说，和‘神’长得很像，是什么举世罕见的事情，值得你们一直以来这么费尽心思、大动干戈？”
“如果说这是因为怕我就是‘隐言神’本人的话，那我觉得更不可思议了。我来自外面的世界，几乎没什么魔法背景，我的履历要查的话还是很明了的。我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最后，既然你们这么想要找到‘似神’之人的话，为什么不将神的画像公布于世间，发动群策群力来找到这样的人呢？为什么反而要让京老师这样的‘偷窥者’付出代价呢？”
“请原谅，我都是抱着疑问的语气，问这些问题的......”
“不必，你有权利以任何语气在我这里询问这些问题。”索斯盖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可能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是我有责任将它说出来。”
“我们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或许就已经排除了你是隐言神本人的可能了。隐言神本人的气场和压迫力，无论再怎么刻意伪装，也至少是震慑整个无夜城的存在。所以说我们进行的所有测试，只是为了检测另一件事情的可能——”
“那便是‘影子’，”索斯盖特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着重突出这两个字的意义，“准确说来，是一种名叫‘星之影’的身份，亦或者说存在。”
“我不知道你是否翻阅过三城区古早的书籍。如果翻阅过，那就应该知道，放在较早的时代，‘星之影’应该是三城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而我们所熟知的隐言夜，又名瑟雯（Cven），正是第26代的‘星之影’。”
“那个......我有翻阅过类似说法的书籍，”宗雀说道，“只是......这些书籍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很难看作是官方的说法......”
“那也很正常。即便是我们，对‘星之影’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而官方似乎也在有意淡化相关的概念......咳咳。不过，关于三城区的建城历史，你或多或少还是了解一些吧？”
“知道。‘长久以来，由于与其他地区相距甚远，三城区的人们认为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称这个世界为‘三城区的世界’。在这个领土与领土之间孤立存在的世界里，存在着一些耀眼的星星，它们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也或许只是种种精神的象征。而其中一颗星星，正是传说中三城区的缔造者，唤作隐言SilenceStar。它为三城区带来了文明......’”林宗雀一边回想着在权威书刊上看过的内容，一边说道。
“很好。然而，这段话其实是有后续的。那是根据我们在《第七章节》里破译出的内容得到的信息，大概说的是，”索斯盖特说道，“星星是没有后代的。但它的星之影，一种神秘的精神与力量的象征，是可以传递下去的。隐言雏森，是我们的上一代‘星之影’，三城区有记录的历史中最为强大的‘魔法遗迹’拥有者，操控着无尽的时间与空间的力量，作为当时三城区的守护神，却因为未知的变故而永久消失在了三城区人们的视野中。这一消失实是甚久，久到人们渐渐淡忘了神，渐渐忘记她的模样，渐渐接受‘她可能已经死掉’的事实......”
“也有很多人们坚信她并没有去世。理由是如果她真已去世，那么她所继承的‘星之影’也必将传递到下一代的手上。而这么多年来，下一代‘星之影’从未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随着神以及那个伟大时代的逝去，这些讨论已经渐渐没有了热度。如今三城区的人们俨然已习惯活在这个新秩序下的世界里......”
“然后便是《第一章节》里记载的一段内容，”索斯盖特开始自顾自地继续讲到，“‘我在慰灵广场的歌文中得到了神的启示。或许那是她的遗言。那便是，‘下一代星之影将是一个和她神似的人，并且将有与她相似的能量气息。’‘也只有星之影能破译出，夜的源泉中无尽歌文之谜。’‘无夜城的歌文中记载着三城区被遗忘的历史。’”
“而圣婴会建会的宗旨之一便是探究无夜城乃至三城区的历史之谜。综上，找到这位和隐言神长相神似的‘下一代星之影’便成了我们的重要使命。”索斯盖特又停顿了一下，“至于隐言神的模样是何时被我们知晓的，那是一个我现在还不愿提及的事情。总之略早于京户影犯那次错误之前。”
“在知晓后不久，我们找到过政府高层，求助他们发动群策群力来找到这样的‘似神者’。然而他们明确告知我们，禁止外传隐言神的画像，甚至还通过联系广域魔法界的更高层将此规定写入了圣婴会的纲领中。我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也只能照做。”
“然后我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吧。”
林宗雀只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她将索斯盖特刚才的那些话回味了许久。那之后，她的眼神终于明朗了一些。
准备道别的时候，林宗雀总感觉心里依然有一丝不适。她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她没有勇气提出那个请求。直到索斯盖特已背身离去，走了好几步的距离，她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情绪，大声向他问道：“谢谢你的讲解。索斯盖特先生——今后可能要叫你索斯盖特老师了。我想，我还是能理解一大半的东西了。但是，现在，我还想向你提出一个请求，你愿意听听吗？”
索斯盖特停下了脚步。“尽管.......提吧。你有资格在我这里提出任何请求。”
林宗雀调整着自己的语气，使它听起来尽量柔和，“虽然我不知道老师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但是，这个要求，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提出来的。我也很想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那便是——”她停顿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老师，你能正眼望向我吗？”
索斯盖特似乎愣了一下。
“毕竟我们......毕竟我们今后就是师生关系了。”她说出这句话后脸瞬间红了。她立刻开始后悔说出这些话来。
她想要更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想要知道他大概的情绪，这是他们建立基本关系必要的前提。然而——还是太勉强了吧。应该是触碰到他什么伤痛了吧。那种伤痛，一定是很深很深的伤痛吧，所以说——还是算了吧？她心里不停地想着，不停地妥协着，最后准备向他致歉并撤回那样的请求时——她惊讶地发现，索斯盖特转过了身来，正用眼睛端正地望向她。
他们终于四目相对了。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又如同一汪清澈透亮的古泉，在那依然流露着惧色与不安的眼神里，林宗雀隐隐感受到的，是陌生的眷爱与遥远的忧伤。
老者在统筹了所有人的意见后，向他们公布了大致的计划：对她进行一年左右的“防护魔法”培训，然后在某个魔力稳定度适中的夜晚，举会带着已掌握‘防护魔法’的她前往慰灵广场，进行再一次的‘测试’。然后便是重头戏——配合Bein.罗先生进行“修复魔法”，将烧得只剩几页残卷的父亲的遗作“重回原样”。
这两项任务的主角都是自己。为了突出她的重要性和保护好她的重要意义，她被赋予了“圣婴会庇佑的女孩”的称号，简称为“圣女”。她从未想过，身为外乡人的自己一时间竟成了圣婴会乃至整个三城区魔法世界举足轻重的角色。这几个月来，光怪陆离的世事接踵而来，她的头脑一直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冲击。她现在思绪很乱。她需要思考。
老者提出，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施行，也为了让她能沉浸在相关的学习过程中，圣婴会已联系好“有关部门”，该部门会向她在读的大学递上让她休学一年的申请，理由将会是无懈可击的，不会被识破也不会影响她的学历。之后她将住在夜寂学院，每周付出至少五天的时间来到夜寂学院的独立教室学习“防护魔法”，并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进度直到将其掌握。这是最适合身为“普通人”的她的进度，按这个进度下去，差不多一年后便能掌握好“防护魔法”。那时，她便能一定程度上保护好自己，随着大部队前往“魔力稳定度适中”时的慰灵广场。老者最后还提醒她，教普通人学习魔法是严令禁止的行为，这件事情千万不可外传——当然，事实上她经历的一切都不可外传。若有任何身边人向她询问休学的理由，她只需回答“被选入菲奥娜人文研究院参与重要文献撰写，文献内容和主题暂不外透”。
对宗雀来说，能学习魔法自然是值得兴奋的事。她还将经历很多不可思议的，神秘而刺激的事情——这一切都符合着她为自己立下的“探索不止”的誓言。所以她没有思考（也不知圣婴会是否留给了她思考的余地），便接下了所有重担。她从未在他们面前说一个“不”字——事实上，她连思考的机会也没有留给自己。
她灵魂里那无尽的探索欲望自来到三城区后便不断地被诱导着和膨胀着。她知道过度草率是不理智的行为——如同现在，她已经无法控制住事态的发展。但目前这样的局面又让她莫名的满足与兴奋。于是，她便在这样复杂的情绪里自责着，忏悔着，又兴奋着，期待着——
她窝在膝盖里，急切想要度过此时凌乱的心境。她试着让自己深呼吸，然后抬起头来——她看到了索斯盖特正站在她的身前。
他依然只是用余光看着自己。她不知隐言神在他心里是怎样恐怖的一个存在。不过还好，她本就不愿他看到此时自己有些狼狈的神情。然而，他却先开口了：“是接受不了吗，这一切？”
“......”她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实说，看到你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我其实也挺诧异的，”索斯盖特示意能否坐在她身边，她同意了，“换做任何一个三城区的普通人，能毫不计较地接受来自魔法世界的人们的请求，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真是捉摸不透你呢。还是说，外面那个世界的人们都是像你这样的？”
“......”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即使帝零不向你施法、不让你吐露心声，我们可能也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吧。”他抖了抖帽上的灰尘，看着前方笼罩在夜色中的圣婴会建筑，轻声说道。
“帝零学姐的——施法？”林宗雀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坦白了，当时为了了解你的真实身份，帝零向你施用了能让你吐露心声的魔法。我们都认为上次‘测试’的结果并不保险。”
“......”
“我们只是问了和你身份相关的信息，你父亲遗作下落的消息实属无心插柳。如果你感到被冒犯了的话，你现在可以对我进行任何符合情理的指责。我都将虚心接受。”
“......”林宗雀并没有说任何话。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如今你的处境，我自知，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我造成的。这一路上来，由于你一直在毫不计较地接受，我们很多时候都没问过你的感受，”索斯盖特语气里带着自责，“所以说，所以说......如果这次你不想接受训练，不想去慰灵广场的话，尽管向我说吧。我会向圣婴会的各位说明的。”
林宗雀有些惊讶地望向旁边的男人。他目光依然向前，一边在想着什么，一边说道：“坦白说，辉路之后的危险，是任何人都应该畏惧的——尤其是普通人。我不希望看到再有人在那里受到伤害。我实在没想到，随着罗修复魔法的失败，圣婴会的各位会得出‘必须让普通人学会魔法并前往慰灵广场’的结论。我十分不认同这样的结论。我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疯狂。所以说，”索斯盖特又加重了语气，“只要你说出想对自己生命安全负责的话，我会立刻帮你停止计划的。我会在夜寂学院一直等着这样的话的。”
“......谢谢，索斯盖特先生，”林宗雀轻声说道，“我想，至少这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吧。”
“那么，你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了？”
“......对我来说，接受一切，或许从来都是不需要准备之事吧。”
林宗雀感受到了，索斯盖特的余光里充满着震惊。但他还是调整好了情绪，重回严正的态度说道：“那么，你准备好明天开始来我这里上课了吗？”
“......在此之前，我能先问一些问题吗？”林宗雀突然说道。
“尽管问吧。”索斯盖特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是我一直以来就想问的问题。我自知和隐言神长相神似一事，是值得你们深入研究和探讨的事情——但是，长得相似之事在这世上不是时有发生吗？还是说，和‘神’长得很像，是什么举世罕见的事情，值得你们一直以来这么费尽心思、大动干戈？”
“如果说这是因为怕我就是‘隐言神’本人的话，那我觉得更不可思议了。我来自外面的世界，几乎没什么魔法背景，我的履历要查的话还是很明了的。我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最后，既然你们这么想要找到‘似神’之人的话，为什么不将神的画像公布于世间，发动群策群力来找到这样的人呢？为什么反而要让京老师这样的‘偷窥者’付出代价呢？”
“请原谅，我都是抱着疑问的语气，问这些问题的......”
“不必，你有权利以任何语气在我这里询问这些问题。”索斯盖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可能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是我有责任将它说出来。”
“我们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或许就已经排除了你是隐言神本人的可能了。隐言神本人的气场和压迫力，无论再怎么刻意伪装，也至少是震慑整个无夜城的存在。所以说我们进行的所有测试，只是为了检测另一件事情的可能——”
“那便是‘影子’，”索斯盖特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着重突出这两个字的意义，“准确说来，是一种名叫‘星之影’的身份，亦或者说存在。”
“我不知道你是否翻阅过三城区古早的书籍。如果翻阅过，那就应该知道，放在较早的时代，‘星之影’应该是三城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而我们所熟知的隐言夜，又名瑟雯（Cven），正是第26代的‘星之影’。”
“那个......我有翻阅过类似说法的书籍，”宗雀说道，“只是......这些书籍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很难看作是官方的说法......”
“那也很正常。即便是我们，对‘星之影’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而官方似乎也在有意淡化相关的概念......咳咳。不过，关于三城区的建城历史，你或多或少还是了解一些吧？”
“知道。‘长久以来，由于与其他地区相距甚远，三城区的人们认为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称这个世界为‘三城区的世界’。在这个领土与领土之间孤立存在的世界里，存在着一些耀眼的星星，它们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也或许只是种种精神的象征。而其中一颗星星，正是传说中三城区的缔造者，唤作隐言SilenceStar。它为三城区带来了文明......’”林宗雀一边回想着在权威书刊上看过的内容，一边说道。
“很好。然而，这段话其实是有后续的。那是根据我们在《第七章节》里破译出的内容得到的信息，大概说的是，”索斯盖特说道，“星星是没有后代的。但它的星之影，一种神秘的精神与力量的象征，是可以传递下去的。隐言雏森，是我们的上一代‘星之影’，三城区有记录的历史中最为强大的‘魔法遗迹’拥有者，操控着无尽的时间与空间的力量，作为当时三城区的守护神，却因为未知的变故而永久消失在了三城区人们的视野中。这一消失实是甚久，久到人们渐渐淡忘了神，渐渐忘记她的模样，渐渐接受‘她可能已经死掉’的事实......”
“也有很多人们坚信她并没有去世。理由是如果她真已去世，那么她所继承的‘星之影’也必将传递到下一代的手上。而这么多年来，下一代‘星之影’从未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随着神以及那个伟大时代的逝去，这些讨论已经渐渐没有了热度。如今三城区的人们俨然已习惯活在这个新秩序下的世界里......”
“然后便是《第一章节》里记载的一段内容，”索斯盖特开始自顾自地继续讲到，“‘我在慰灵广场的歌文中得到了神的启示。或许那是她的遗言。那便是，‘下一代星之影将是一个和她神似的人，并且将有与她相似的能量气息。’‘也只有星之影能破译出，夜的源泉中无尽歌文之谜。’‘无夜城的歌文中记载着三城区被遗忘的历史。’”
“而圣婴会建会的宗旨之一便是探究无夜城乃至三城区的历史之谜。综上，找到这位和隐言神长相神似的‘下一代星之影’便成了我们的重要使命。”索斯盖特又停顿了一下，“至于隐言神的模样是何时被我们知晓的，那是一个我现在还不愿提及的事情。总之略早于京户影犯那次错误之前。”
“在知晓后不久，我们找到过政府高层，求助他们发动群策群力来找到这样的‘似神者’。然而他们明确告知我们，禁止外传隐言神的画像，甚至还通过联系广域魔法界的更高层将此规定写入了圣婴会的纲领中。我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也只能照做。”
“然后我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吧。”
林宗雀只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她将索斯盖特刚才的那些话回味了许久。那之后，她的眼神终于明朗了一些。
准备道别的时候，林宗雀总感觉心里依然有一丝不适。她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她没有勇气提出那个请求。直到索斯盖特已背身离去，走了好几步的距离，她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情绪，大声向他问道：“谢谢你的讲解。索斯盖特先生——今后可能要叫你索斯盖特老师了。我想，我还是能理解一大半的东西了。但是，现在，我还想向你提出一个请求，你愿意听听吗？”
索斯盖特停下了脚步。“尽管.......提吧。你有资格在我这里提出任何请求。”
林宗雀调整着自己的语气，使它听起来尽量柔和，“虽然我不知道老师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但是，这个要求，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提出来的。我也很想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那便是——”她停顿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老师，你能正眼望向我吗？”
索斯盖特似乎愣了一下。
“毕竟我们......毕竟我们今后就是师生关系了。”她说出这句话后脸瞬间红了。她立刻开始后悔说出这些话来。
她想要更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想要知道他大概的情绪，这是他们建立基本关系必要的前提。然而——还是太勉强了吧。应该是触碰到他什么伤痛了吧。那种伤痛，一定是很深很深的伤痛吧，所以说——还是算了吧？她心里不停地想着，不停地妥协着，最后准备向他致歉并撤回那样的请求时——她惊讶地发现，索斯盖特转过了身来，正用眼睛端正地望向她。
他们终于四目相对了。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又如同一汪清澈透亮的古泉，在那依然流露着惧色与不安的眼神里，林宗雀隐隐感受到的，是陌生的眷爱与遥远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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