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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回忆

    一个上午,凡兴的班主任带着班里一个学生寻遍了学校附近的所有黑网点,最后却连凡兴的影子都没瞧见。班主任开始担心了,他没有去网吧,又会去哪里?就算他真的又去了网吧,那按理说早上也应该回来了吧,可这都快下午了,关于凡兴的任何消息他们是一点都没有寻到。

    班主任都快担心死了。她又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凡兴是因为昨天她对他的惩罚而置气出走,并且有意躲着学校里来找他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就要怪她自己了。事后,她也觉得对他惩罚有些过火,班主任本想过几天拉他再过来谈谈,表示下歉意,可不曾想他今天就失踪了。

    班主任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这一届是她带的第一届,她本想着能大展拳脚,未曾想才干了没多久就遇到这种事。现在,她也不想着如何实现抱负,她只求凡兴能平安无事回来就够了。她的教师生涯因为这件事结束了是小,若凡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她一辈子会因此深深陷入自责中!

    唔,这雨还下着呐。凡兴蜷缩着蹲在一幅巨大的广告牌之下,他听着清脆的雨落声,有些困意,虽然这里有一面能挡风,可这里依旧太冷了,又不时有小轿车摁着喇叭经过,他没法安心睡下。凡兴本想打会小瞌睡,却又突然间又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要等雨停才行,人还没有找到,他还不能休息。

    这天已经渐渐泛黑,雨是越下越大,凡兴显然是被困在了这里。他很着急,错过了今天,那就还要再等一星期才可能找到那个算卦的,就算凡兴等得起,可吴宇宁也等不起,他的那副羸弱样,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医生说吴宇宁无事就无事,也不知道那群大人怎么想的,凡兴一想到这里就气得慌。他的那种病态,明明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却只相信理论报告。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生了病,但他此刻的样子就是副典型的病态啊!

    “这孩子是因为长期熬夜,没有得到好的休息导致的,晚上注意点休息就行了。”医生又补充说,“放心,他的身体挺健康的。”

    那医生摸了摸座位上吴宇宁的脑袋,又笑着对他说:“小朋友,晚上玩游戏要适度,别影响了第二天上课。”吴宇宁默不作声,他的沉默又让带他来医院的亲戚也默认了他的病态是因为贪玩熬夜导致的,遂也不再管他,就又送回了学校。医生说没事就没事,他们就这么信了,真是不负责。

    他们只过问了他的身体健康,却忽略了他的心理健康,心理健康就不重要吗?难道心理健康比不上身体健康?也对,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孩子的心理健康?他们的传统观念中,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有心理疾病?

    吴宇宁去医院的时候,凡兴也在。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可敢怒不敢言,他只是个孩子,再怎么说,再怎么做也只会被大人们认做是孩子气,孩子怎么能比大人看得远?孩子又怎么能比大人想得深?孩子就该只是个听话文静,好好学习,给父母长脸的存在!

    孩子们需要梦想吗?不,他们不需要,待到他们长大,就会亲眼看着自己曾经的梦想被现实一点点亲手粉碎,之后陷入麻木之中,最后泯然众人矣!

    凡兴的眼皮打着架,浓浓的困意又涌上心头,他是真的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问了多少人,但是今天那个算命的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找到。他想睡觉,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这种天气一旦睡下去,怕是第二天就会病得起不来了,何况他身着薄衣,也没有其他御寒措施,外面又有落雨带来的冷湿气袭人。他只好缩成一团,来驱赶寒冷。

    凡兴哆哆嗦嗦伸出手心去接落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手上,生疼生疼的,他接了一会儿,就手捧着些许冷水猛然间盖在自己脸上,用以驱使困意。他不能睡!绝对不能睡着!他要等雨停,他要继续去找那个该死的家伙!啊!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停啊!

    对不起…宇宁…我真的好累…真的……

    冷水没有起多久的效用,不消一会儿,困意再次卷土重来。

    凡兴试图再次伸手去接落雨,可是一股寒意袭来,他本能的缩回了手,蜷缩在了一起。恍惚间,他瞧见一个人正向他走来,也不知他是谁。可他真的乏了,一天的奔波,使得他身心俱疲,他需要好好休息……

    是他们找到我了吗?也好…也好…对不起…吴宇宁……最后我还是没能帮助到你……

    他抱着头睡着了,也顾不得明天会怎么样。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吧。

    那位来人是位老者,他缓缓来到凡兴面前,即没有喊醒他,也没有报警,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厚外套轻轻盖在凡兴身上,随后坐在凡兴的身边,就这样默默的坐着,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外边的落雨,仿佛他也是个在等雨停的人。

    凡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直起身大口喘着气。他本以为自己死了呢,在他昨天入梦之前,他只记得寒冷两字,可是在他梦中,他居然连一丝寒意都没有感受到,反而是暖暖的,这就让他想到了天堂。未曾想过,他居然会比吴宇宁先行一步。

    呼,是我想多了,原来我还活着呢。

    凡兴看到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泛白,明白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这雨还没停唉,而人他也没去找……

    “小朋友,睡醒了?”旁边的老者和善的问道。

    凡兴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大跳,唔,原来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人呢。

    “呼!您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凡兴一头雾水。

    “嗯?你忘了?不是你找了我许久吗?”老者的微笑很是治愈,也很友好。

    凡兴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这位陌生的老人,想着自己究竟在找什么人,哦!对!是一个算卦的家伙!莫非,眼前的家伙就是他?

    一想到这儿,他瞬间就精神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先确认一下为好。

    “老爷爷,您怎么知道我在找人?印象中,我也没遇见过你唉。”

    “哈哈,卜上一卦可知天下之事,这世间岂会有我不知道的存在?”老者的说辞神秘兮兮的,凡兴一时间无法确认,他记得吴宇宁说那个算卦的是带着副墨镜的,而面前这的这位老者却没有。

    “你是在找这个吗?”老者从破旧的口袋里掏出了副小墨镜戴上。这一下,吴宇宁提供的所有信息,就全都符合了。

    好啊!好啊!找了你半天,原来你躲在了这里,凡兴一时间怒不可遏,上去就一把就抓住老者的衣领,怒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朋友这么说?你可知道你那信口拈来的一句话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你可知道!”那话语中露着孩童稚气,老者也是不生气,仿佛一切的一切他都知晓。他一句话未说,任由歇斯里底的凡兴指责着自己。

    老者的外套被凡兴的一个起身掀落在地,地上的雨水浸湿了外套的袖子口,老者将衣服拾起,弹了弹上面的灰尘,又轻轻披在凡兴身上。这股暖意,令凡兴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想起原来在梦中感受到的暖意,便是老者带来的,想至此,他有些羞愧,在老者面前,他已失了礼数。

    凡兴沉默了,老者却开口了。

    “孩子,你信命,人亦各有命,那你可信你朋友的命?”

    凡兴稍加思索了了会儿,缓缓回答老者道:“我信命,信的是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的命都可以被自己影响改变。遇事不作为,听天由命,是对生命的亵渎。你问我信吗?我当然信,我也信,我也能改变你所为我朋友占卜的命。”

    “哈哈,年纪挺小,却能语出惊人,不简单,真是不简单。那你可记得,几年前,你刚说过的这句话,下半句记得否?”

    凡兴听他这么说,一愣,他怎会知道那件事?

    曾经,凡兴天性贪玩,不慎跌入深山枯井之中,那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陷入险境的他本都放弃了挣扎,却未曾想过,最后还能被人所搭救。

    “喂!有人吗!有没有人!”

    那时的凡兴十岁不到,可他胆子也是真的大,天不怕地不怕,活泼贪玩,独自一人闯入深山老林,不知害怕,直到现在被困险境,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五六个小时已去,天渐渐黑下,他呼喊了半天,嗓音都已沙哑,也无人回应他,凡兴逐渐放弃希望,瘫靠在井壁边,害怕的抽泣了起来。

    “小朋友,胆子挺大,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敢一个人独闯?”凡兴一抬头,见是一个陌生人蹲在枯井边上,然而他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着他的嘴脸。他见凡兴落难,并不着急将他救上来,而是一副看戏吃瓜的样子。

    凡兴听见头顶有人说话,如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猛起身向他高声呼救:“喂!救救我!拉我上去!”

    “你摔伤到了没?”

    “没有!先救我上去好吗?”凡兴向他伸着手,贴着井壁跳着,乞求着他能拉自己一把。

    那人听后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就无事了。”随后就起身离去,任枯井里的凡兴无论怎么高呼他,他就愣是装作没听见。

    一个小时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枯井底伸手不见五指,他渴望着回家,可是他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家里人一定会因为他的失踪很急吧,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要怪就怪自己跑得太偏僻,他们是不会想到他会在这里的。

    “哎!不饿吗?”凡兴一听,又是那人的声音,难道那人回心转意又来救自己了?凡兴又激动了,他直起小腰板,抬着头,喊着:“求求您!救救我吧!叔叔!”

    “小朋友,你会死在这里,因为你命如此。”天太黑了,凡兴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的声音听来,还是之前的那个人。那人在说话的同时,又随手往枯井里扔了些不知名的东西,“这嗟来之食,可受之?”

    他的话,他听不懂,凡兴本以为扔进来的是小石头,可是砸在脸上的感觉,软软的,又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哦!是野果!

    凡兴弯着腰在枯井里的树叶堆中翻找着他扔下凡兴没接住的野果。他饿了,真的是饿了,他摸瞎每每摸到地上野果子,也不擦拭,就直接往嘴里送,干不干净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问题。那个家伙看样子一把丢了不少,凡兴光找果子就花了不少一段时间。

    “叔叔您刚说的话,我实在是没听懂。”凡兴吃得有些饱意,便也不着急讨好那个人,只是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个无故羞辱你的人,他施舍你的救命之物,你可会要?还是要高尚一把?拒绝呢?”

    “叔叔您是指现在这种情况吗?”凡兴又摸到个漏网之鱼,补充说道:“会吃的,因为现在我饿了。”言罢,他就将果子送入口中。

    夜晚的林子挺热闹的,不过两人的谈话,听来却很是瘆人。

    “叔叔,反正在我看来,您人挺好的,不然也不会摘野果带给我吃。可是,我不明白,您既不救我,也不离开。”

    “哈哈!”那人笑得开朗,“命,你的命。你此刻的命格,将会是如此,我不过是有些好奇。”

    “命?那是什么?我不懂…我现在只想上去…我想亲人…更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凡兴抬头望着高高的小月亮,伴着些许伤心难过。

    “命,那是注定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改变不了的,那都是命,就像现在,无人救你,那你注定会死于这里。”

    “哦,叔叔我明白了,那还有另一种可能,叔叔。会不会是被改变过了,反倒成了我的命,命未必就一定会是糟糕的结果。您会救我,因为这也是我的命,只需要消费您些善意就好。不是吗?叔叔?”

    “真可爱,孩子,你的话确实打动了我几分,可你还需要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因为这世道变了,善成了种价值,能用金钱替代,能用好处衡量。”

    “您是要钱吗?我家很穷的,怕也是给不了你多少,但是若您救了我,我的父母定会很热情招待你的。可叔叔,我想了想,那按照我之前的想法呐,您说的世道还会再变嘛,我想,善意传递善意,我也可以。”

    “哈哈哈。”他又开怀大笑了,“孩子,你挺天真的,不过我喜欢。你说的虽在理,不过人间却鲜有人会听你说道,但如果你将来有能力去改变,那你会去改变不?”

    “嗯…我可能不会。因为对没有这种想法的人,我又干嘛要去改变,碰了他们,他们会咒骂我,还会欺辱我,还不如和拥有善意的人们待在一起,把善意聚在一起呢。让它就这样发光发热,成为大家的太阳,照亮着大家,暖和着大家,我感觉挺好的。

    “我遇到善,我会去传递,不需要理由的,可为什么大家需要理由呢?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就很简单唉,感觉麻烦的事简单来处理,挺好的。”

    “有意思,孩子,能告诉我你的这些认知都是谁告诉你的吗?”

    “书里写的。我家里有好多书,都是大家丢弃的,他们被当成废纸卖,我看了好多好多,也知道了好多。我知道了古国的每个时代都有好多好多人向往着美好的未来。我们对美好未来的期待,可不能因为外国文化的进来,而断送在了我们这一代。”

    那遮月的云离去了,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凡兴的面庞上。

    “孩子,你不怕我嘲笑你吗?你现在被困在这里,连自身难保,还想着大义,不觉得很可笑吗?如此高尚的话,又岂能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说出的?”那人有意讥讽凡兴,却不曾想凡兴一个小孩,听后却是很淡定。

    “想笑就笑吧,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又不想强加到每一个人身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若有能力,肯定会去做的。我明白叔叔你想说现实,现实也需要一场大梦,大不了,我一辈子沉醉在自己的梦乡,也挺好的。”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趣!不亏是被历史选中的人。孩子,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时刻摸着自己的心,听着心声去,别被世间的污秽蒙蔽了眼睛。遇事不作为,听天由命,是对生命的亵渎。将善意传递下去,它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它是不灭幽灵,回荡世间。”那人终于正经的说了一次话,可说完,他就又转身走了。

    “喂!叔叔!先把我救出来再走好吗!”凡兴再次猛然起身,向他呼救。他跳起试图去拔井口,结果又跌落了下去。

    “记住,遇事不作为,听天由命,是对生命的亵渎!”

    这个人,说了这么久的大道理,最后还有没伸手救自己,真的是过分。

    “呼…”凡兴跳了一会儿,累了,他后退几步仰面靠在另一半的井壁上,却不知后脑袋磕在了什么突出物上,这可疼死他了。凡兴伸手去摸摸,发现是根树藤,可他不记得这里有一根树藤,不然他早出去了。

    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凡兴现在看到了希望。凡兴拽了拽树藤的牢固程度,还不错,没这么容易折断。

    他拽着藤蔓,蹬着井岩壁,废了好一番力气,可算是爬了上来。

    凡兴顺着藤蔓向其的另一头摸去,最后发现藤蔓的另一头被人系在了大树上,原来,那人最后还是伸出了援手。

    远处手电的远光照在了凡兴身上,那是来寻他的人们。凡兴右掌挡在眼前,屹立在枯井边,透过指间缝隙望向亮光处。

    唔,他们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呀。

    “梦,怀着希望启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