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赵一牛
司空办公室的灯十分明亮，照得外面最近的办公桌都不用再打灯了。领导层的大灯总是最亮的，这样才可以给手下的人指明方向。这或许是全世界的通行标准。
司空非雨拉开门，探出头来，“小叶，进来一下。”说完，把头收了进去。有些领导干部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拨打座机叫人，一句“来”了事。
叶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嗯？有人喊我？”刚才她沉浸在研究最近农场的生产经营参数的意识之中。
“我没听见呢！”许蕙芳在后面的座位上应道。她说完，从旁边拿起化妆镜捋了捋头发。这个许蕙芳也是一个中层干部，她本来可以坐到角落的隔间处，但为了体现“亲民”，她坐在了叶萌和陈婕妤的中间位置，甘愿承受小的办公空间。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叶萌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许蕙芳对着陈婕妤吵的话，从而学到了很多词，什么“脑子缺弦啊”“眼睛瘸啊”“脑袋瓜子里面装的是乒乓球啊”，凡此种种，一开始听得脸红，后来反而习以为常，并有种当成乐子的感觉。
“哦！难道幻听了？”已经站起身来的叶萌回头看了看许蕙芳。
此时在许蕙芳的后面，陈婕妤伸长了脖子，把眼角向上扬着，嘴角做出一个八字型，无声地用手指指了指司空的办公室，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多久，陈婕妤就坐了下去。
叶萌一下子明白了。
“小叶，来一下呢！”司空的办公室里面又传出一句声响。
这次叶萌听清楚了，她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把门关上。”司空非雨说。
叶萌随手带上了门。
“叶萌，安排一些书和面包，送到万世街三楼二室去。记得不要让人看到是你送的。再就是盯盯这个屋子，看看里面的人每天都在干什么？我觉得这个人挺怪的，黑云城没这号人，怕是对面来的，带着某种目的……”
“诶？看来这个屋子里面住的人不简单啊！”叶萌感觉有点疑惑。
“你先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吧？注意保密，不可露面。我们还要‘请他入瓮’，在外面架层火，烤上一烤……”
铜丝线的来源，没查出来。卢卫邦很失望，但他推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是不知道是谁给自己下的。
“老赵，老严，晚上出去一趟，溜达一下，最近治安问题要特别关注，世宗说治安问题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赵一牛很不以为然，“嗨！屁大点的地方，哪里还不熟悉啊，我们又飞不出这城市，哪怕飞到了山头上，一阵大风也把我们打下来！”
严峻见状，说:“老赵，小心点说话，闪着舌头……”
“闪个毛！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就没出去过，哪里不熟悉？这个城市没人比我熟悉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还真想自己偷偷地开个车，爬到山顶，让大风把我打下来呢！摔死了，也落得个清净！”
卢卫邦咳嗽了两声，对着赵一牛指了指头顶上的摄像头。赵一牛一个假打，摆出要砸碎摄像头的样子。
晚上，卢卫邦带着赵一牛、严峻在城市的主要街道上驾着慢车巡逻，忽然看见远处一个人正在左顾右盼地走路，样子十分奇怪。
“把车开过去，看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卢卫邦说。
赵一牛立马加快了速度，又对着前面正在走路的人闪了闪车灯，只见那个人自觉地折过手臂，挡住了直射他眼睛的灯光。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手臂放下去的时候，卢卫邦和赵一牛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赵一牛第一个下了车，凶神恶煞地站到路人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鬼头鬼脑的？”赵一牛大声地质问。随着那一句大声的质问，赵一牛那厚实的背和堆满了肉的脖颈都跟着颤动了起来。如果说赵一牛是大地，那刚才后背的颤动就是在地震。
居无何被这莫名的质问吓了一跳，大概有十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这个胖子是什么人。
“问你呢，你住哪里？”赵一牛又吼了一声，并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居无何不想把司空非雨给他安排的住处说出来，而且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住在哪里，索性不予以答复。
“问你呢！别给我装哑巴！这个城市根本没有哑巴！”赵一牛继续喊到，他那扫帚眉上下横跳，那引以为豪的、肥肥的鼻翼呼扇呼扇地动着——卢卫邦曾对他讲过，鼻翼有肉是有福之象，意味着未来有财运。
这个城市确实没有哑巴，因为每个人在出生之时，为了优生优育，管氏集团就已经安排最好的医疗检查，并对患有一定疾病的人进行了治疗，只不过治疗费用很高，费用记在该人成年后的工作积分中，每个月30%的积分用于偿付前期的费用，计五到十年之内还清。
“别吵吵！大声说话不是解决你的疑问的途径，也不是管氏集团治理这个城市的法宝。”居无何刚才在路上看到不少广告，都是管氏集团宣传语，所以猛地冒出来一句。他知道对付这种上来就横的人，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对方便会更加变本加厉，毫不尊重你的人格。这对付的智慧就是要据理力争，找到一个权力、道德或者理论的制高点俯视他，驳倒他。管氏集团，这个城市真正的老板，是所有下层权力、道德以及理论体系的源渊。这些吃公家饭的人员，即使再横，也横不过管氏集团的一道命令。再者，下层的公家人员也别想有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称王称霸，因为这是一个小城，所有事情的决策链条极短。
“你是谁？敢这么说话？刚才问你，你一个屁不放，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大演说家？”赵一牛大吼起来，满脸通红。这正像他的名字一般，牛劲儿起来犟得很，恨不得将居无何直接顶飞。
“我是谁，现在你先别管，现在论的是你的态度，你吃的谁家饭？过节时管氏掌门人的讲话，听了没有？原话怎么讲的？”居无何也寸步不让。
“哟吔，站位挺高啊！”赵一牛气势输了一大截，语气也有所缓和。这是因为前一阵过节，管氏掌门人正在讲话的时候，赵一牛因为吃坏了肚子，正在厕所里面大便。事后也没有认真学习管氏的讲话，所以被居无何抢白了一下，情绪直接降了温。
“非常有道理，有思想，我们应该思考执法的方式是否合理！赵一牛，别那么大的火气！”卢卫邦表现得十分惊讶却又充满了钦佩。要是在日常，卢卫邦是不会出面的，由着赵一牛处理，不过多干预下级的具体事务。而这一次对方直接站在了理论的至高点，把赵一牛抢白得有些不知所措，卢卫邦决定以退为进，先在语言的气势上让步。更重要的是，隔墙尚且有耳，何况此时正处于大街之上。——这个城市的信息系统并不完全由他掌控，黄毛的宣传系统近来发展势头较好，好几次大的活动都得到了世宗的当众表扬。前几天世宗还专门批示“加强宣传队伍建设，提升市民向心力”。黄毛拿着这个批示就像拿到了尚方宝剑，光明正大地扩张了人手编制，在城市里面安排了很多宣传员。这些宣传员一方面深入社区、工厂，强化对世宗思想的宣传，另一方面也帮助收集了很多民间意见供世宗参考。但更重要的是，为黄毛的私欲服务。
卢卫邦注意到，世宗非常重视黄毛收集的民众意见。世宗向来表示，所有的公职人员不能脱离基层生活，要倾向下面的声音从而查漏补缺。今天自己带着赵一牛在大街训斥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如不注意分寸，很可能第二天就被这些宣传员添油加醋地报到世宗的面前，虽说这些小事不会改变自己在世宗心中的形象，但还是谨慎一点好。想到这里，卢卫邦就在车里坐不住了，直接下了车。
司空非雨拉开门，探出头来，“小叶，进来一下。”说完，把头收了进去。有些领导干部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拨打座机叫人，一句“来”了事。
叶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嗯？有人喊我？”刚才她沉浸在研究最近农场的生产经营参数的意识之中。
“我没听见呢！”许蕙芳在后面的座位上应道。她说完，从旁边拿起化妆镜捋了捋头发。这个许蕙芳也是一个中层干部，她本来可以坐到角落的隔间处，但为了体现“亲民”，她坐在了叶萌和陈婕妤的中间位置，甘愿承受小的办公空间。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叶萌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许蕙芳对着陈婕妤吵的话，从而学到了很多词，什么“脑子缺弦啊”“眼睛瘸啊”“脑袋瓜子里面装的是乒乓球啊”，凡此种种，一开始听得脸红，后来反而习以为常，并有种当成乐子的感觉。
“哦！难道幻听了？”已经站起身来的叶萌回头看了看许蕙芳。
此时在许蕙芳的后面，陈婕妤伸长了脖子，把眼角向上扬着，嘴角做出一个八字型，无声地用手指指了指司空的办公室，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多久，陈婕妤就坐了下去。
叶萌一下子明白了。
“小叶，来一下呢！”司空的办公室里面又传出一句声响。
这次叶萌听清楚了，她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把门关上。”司空非雨说。
叶萌随手带上了门。
“叶萌，安排一些书和面包，送到万世街三楼二室去。记得不要让人看到是你送的。再就是盯盯这个屋子，看看里面的人每天都在干什么？我觉得这个人挺怪的，黑云城没这号人，怕是对面来的，带着某种目的……”
“诶？看来这个屋子里面住的人不简单啊！”叶萌感觉有点疑惑。
“你先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吧？注意保密，不可露面。我们还要‘请他入瓮’，在外面架层火，烤上一烤……”
铜丝线的来源，没查出来。卢卫邦很失望，但他推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是不知道是谁给自己下的。
“老赵，老严，晚上出去一趟，溜达一下，最近治安问题要特别关注，世宗说治安问题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赵一牛很不以为然，“嗨！屁大点的地方，哪里还不熟悉啊，我们又飞不出这城市，哪怕飞到了山头上，一阵大风也把我们打下来！”
严峻见状，说:“老赵，小心点说话，闪着舌头……”
“闪个毛！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就没出去过，哪里不熟悉？这个城市没人比我熟悉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还真想自己偷偷地开个车，爬到山顶，让大风把我打下来呢！摔死了，也落得个清净！”
卢卫邦咳嗽了两声，对着赵一牛指了指头顶上的摄像头。赵一牛一个假打，摆出要砸碎摄像头的样子。
晚上，卢卫邦带着赵一牛、严峻在城市的主要街道上驾着慢车巡逻，忽然看见远处一个人正在左顾右盼地走路，样子十分奇怪。
“把车开过去，看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卢卫邦说。
赵一牛立马加快了速度，又对着前面正在走路的人闪了闪车灯，只见那个人自觉地折过手臂，挡住了直射他眼睛的灯光。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手臂放下去的时候，卢卫邦和赵一牛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赵一牛第一个下了车，凶神恶煞地站到路人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鬼头鬼脑的？”赵一牛大声地质问。随着那一句大声的质问，赵一牛那厚实的背和堆满了肉的脖颈都跟着颤动了起来。如果说赵一牛是大地，那刚才后背的颤动就是在地震。
居无何被这莫名的质问吓了一跳，大概有十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这个胖子是什么人。
“问你呢，你住哪里？”赵一牛又吼了一声，并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居无何不想把司空非雨给他安排的住处说出来，而且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住在哪里，索性不予以答复。
“问你呢！别给我装哑巴！这个城市根本没有哑巴！”赵一牛继续喊到，他那扫帚眉上下横跳，那引以为豪的、肥肥的鼻翼呼扇呼扇地动着——卢卫邦曾对他讲过，鼻翼有肉是有福之象，意味着未来有财运。
这个城市确实没有哑巴，因为每个人在出生之时，为了优生优育，管氏集团就已经安排最好的医疗检查，并对患有一定疾病的人进行了治疗，只不过治疗费用很高，费用记在该人成年后的工作积分中，每个月30%的积分用于偿付前期的费用，计五到十年之内还清。
“别吵吵！大声说话不是解决你的疑问的途径，也不是管氏集团治理这个城市的法宝。”居无何刚才在路上看到不少广告，都是管氏集团宣传语，所以猛地冒出来一句。他知道对付这种上来就横的人，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对方便会更加变本加厉，毫不尊重你的人格。这对付的智慧就是要据理力争，找到一个权力、道德或者理论的制高点俯视他，驳倒他。管氏集团，这个城市真正的老板，是所有下层权力、道德以及理论体系的源渊。这些吃公家饭的人员，即使再横，也横不过管氏集团的一道命令。再者，下层的公家人员也别想有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称王称霸，因为这是一个小城，所有事情的决策链条极短。
“你是谁？敢这么说话？刚才问你，你一个屁不放，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大演说家？”赵一牛大吼起来，满脸通红。这正像他的名字一般，牛劲儿起来犟得很，恨不得将居无何直接顶飞。
“我是谁，现在你先别管，现在论的是你的态度，你吃的谁家饭？过节时管氏掌门人的讲话，听了没有？原话怎么讲的？”居无何也寸步不让。
“哟吔，站位挺高啊！”赵一牛气势输了一大截，语气也有所缓和。这是因为前一阵过节，管氏掌门人正在讲话的时候，赵一牛因为吃坏了肚子，正在厕所里面大便。事后也没有认真学习管氏的讲话，所以被居无何抢白了一下，情绪直接降了温。
“非常有道理，有思想，我们应该思考执法的方式是否合理！赵一牛，别那么大的火气！”卢卫邦表现得十分惊讶却又充满了钦佩。要是在日常，卢卫邦是不会出面的，由着赵一牛处理，不过多干预下级的具体事务。而这一次对方直接站在了理论的至高点，把赵一牛抢白得有些不知所措，卢卫邦决定以退为进，先在语言的气势上让步。更重要的是，隔墙尚且有耳，何况此时正处于大街之上。——这个城市的信息系统并不完全由他掌控，黄毛的宣传系统近来发展势头较好，好几次大的活动都得到了世宗的当众表扬。前几天世宗还专门批示“加强宣传队伍建设，提升市民向心力”。黄毛拿着这个批示就像拿到了尚方宝剑，光明正大地扩张了人手编制，在城市里面安排了很多宣传员。这些宣传员一方面深入社区、工厂，强化对世宗思想的宣传，另一方面也帮助收集了很多民间意见供世宗参考。但更重要的是，为黄毛的私欲服务。
卢卫邦注意到，世宗非常重视黄毛收集的民众意见。世宗向来表示，所有的公职人员不能脱离基层生活，要倾向下面的声音从而查漏补缺。今天自己带着赵一牛在大街训斥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如不注意分寸，很可能第二天就被这些宣传员添油加醋地报到世宗的面前，虽说这些小事不会改变自己在世宗心中的形象，但还是谨慎一点好。想到这里，卢卫邦就在车里坐不住了，直接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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