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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恶魔之桥

    泰勒斯筋疲力尽地倒在台阶上,他一直数着,到现在他已经爬过了整整二十圈,大约耗费了五个小时。

    但螺旋石梯的尽头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的通道。他仍在地上的那件衬衫早就消失不见了,远处的黑暗里只剩下一抹黯淡的绿色光点。

    他遇到了类似于应用数学上的悖论物体“彭罗斯楼梯”,四截向上的楼梯转过90°,接在了一起。在这种诡异的楼梯上他只能无尽地向上爬,无法向下。

    泰勒斯绝望地坐下,身上的毛孔张开着,不断向外淌着粘稠的黑色汗液。

    完了,他这会真要死在这截迷魂般的螺旋梯上了。连给他立个墓碑的人都没有,一百年之后,也许会有两个倒霉的潜水员潜到这座城市,会发现一截弯曲的楼梯上躺着一副惨白的骸骨。

    他抚摸着屁股底下的台阶面,想着各种可能,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台阶面都是倾斜的,导致他出现了视觉误差?

    泰勒斯站起来,感受着脚下台阶的倾斜度,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歪倒的趋势,重心稳稳地落在台阶面上。

    不是这个原因。

    四周流动的超临界水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不断地冒出烟雾来,犹如未知毒潭中冒出的瘴气。

    许多白色烟雾开始弥散到楼梯上来,受重力作用下沉到了台阶表面,散落出许多矿物质和微生物的残骸粉末。

    他朝远处的黑暗中看去,有一股白烟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的楼梯处,开始逆着重力向上蔓延。蔓延扩散到一定高度后,又如瀑布断面的溪流一样,急速地像下跌去。上升的烟雾和下跌的烟雾几乎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副极其诡异的景象,仿佛那处楼梯处有一片看不见的微米薄的地垒,那些烟雾正在攀爬、翻越它,然后又贴着它滑落。

    泰勒斯慢慢地站起身,脑袋朝左边偏了一厘米,那片不断流动的烟雾墙消失了。他又把脑袋偏回原处,它又出现了,犹如一片竖立的电镀单层镜片。他又向右偏了一下脑袋,那处烟雾薄片又消失了。

    反复这般,泰勒斯终于弄清楚了,在刚才那个特定的位置,他和那截烟雾平面处在了同一平行线处,得以看到那些流动的烟雾。

    那截楼梯虽然看起来是平滑连接的,但却存在着一个隐形的断面,那些白色的烟雾被禁锢在了那截看不见的二维断面里。

    泰勒斯撕下一条破烂的涤纶裤腿,打成臃肿的衣服团,跳起来,用力地扔了过去。他怕自己会忘记那个位置。

    那团涂满劣质染料的布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堪堪落在对面的楼梯边缘处。

    死局透出了一丝明亮,泰勒斯的心底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高抬起膝盖,竭尽全力地跨过面前的一级台阶。

    过了近八分钟,他终于爬到了放着烂布结的楼梯前。

    即便之前已经爬了无数次台阶,但这一次的攀爬却无比劳累,他的心里始终吊着一根弦,才坚持下了这次攀爬。

    他拿起扔在地上的裤腿卷,紧盯着自己鼻子尖前的那堵气墙。他猛地向前出拳,拳头穿过了那堵气墙,没有任何阻挠。

    他一直在爬楼,而且一直都待在这截楼梯上,那么这截楼梯上肯定有一点是由高处突然坠落到低处的。

    他朝前跨出一步,这一步有半米远,肯定跨过了那个平面。

    有一瞬间,大约0.01秒的时间内,他的眼前闪过了一副混乱亡靡的画面。虽然只有十分之一次眨眼的时间,但那幅画面仍然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那是鲜血流淌的表情、地狱夹缝中吹拂的风暴、长着触手的恶魔挥舞着手中的钢叉。

    他差点昏死过去,那是真正的亡灵地狱,所有被发配进去的小鬼都永无解救之日。

    逃离这幅迷魂梯的生路一定在这里。他的双脚在踏过那面隐形的气墙时,有一种混织着悬空和落地的双重感觉。

    怎么打碎这个诡异的平面呢?泰勒斯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虚弱,如果不及时找到突破点,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倒下。

    先前飘散的白色烟雾早就消失不见了,四周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泰勒斯看着漆黑的四周,大脑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信息点。

    烟雾!先前出现的烟雾!

    那些白色烟雾绝对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它们能进入这里狭窄的二维断面,自己也一定能进去!

    泰勒斯仔细地回忆着刚才在对面楼梯处看到的烟雾情景,那些白烟坠落到台阶上,然后顺着断面爬升,降落……

    那些烟雾的进入点是楼梯的底部,泰勒斯想到,难不成是要从楼梯的底部进入这里的狭窄断面?

    他慢慢地俯下身,用消瘦的胸膛贴在冰凉的台阶上。双眼瞅着面前那堵看不见的断面,小臂贴在台阶上,五根手指并拢,慢慢地向前爬动。

    他灰白的指甲诡异地向上弯折了起来,接着是手指,再接着是手背……他的整条前臂都诡异地向上弯折了起来,与他身下的台阶呈90°角。

    他的手臂像是被叠进了一副立着的透明油画里!

    泰勒斯试着挪动着他向上弯折的双臂,犹如纸片一样,又恢复了他进入这座诡异之城前的模样。

    他拱起脊背,犹如警惕的猫科动物一样,贴着台阶面猛地向前一滑。

    他犹如被电熨斗熨平的牛仔裤一样,整个身体滑进了那个看不见的二维断面里。

    有一瞬间的恍惚,再次醒来时,泰勒斯已经站到了铺满水晶砖块的光滑路面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逃脱困境而惊喜的心狂跳不已。

    他抬头看去,头顶上方悬浮着四截头尾衔接的巨大楼梯。从这里可以看到,那些楼梯并不是一直向上的,最接近他的那两截楼梯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落差,从前一截楼梯末端,落到后一截楼梯的首端,那应该就是自己掉下来的地方。

    那么大的一个空缺自己竟然没看到!泰勒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四截楼梯不是正常世界的物体。那两截三维世界的楼梯投射到了中间的那个二维平面上,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化,使它失去了原来正常的立体结构,产生了一种类似于重叠的效果。

    泰勒斯看了一眼自己重新变的扁曲的身体,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耳边传来了宏大的流水声,他走到水晶砖路面的边缘。从这里看去,能看到下面有一条奔涌翻腾的黑色江流,他脚下水晶铺成的地面竟然是一座架在河上的桥!

    这座城市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座桥没有栏杆,如果不小心掉下去,肯定会被下面那些硝酸般的液体溶解的渣都不剩。

    泰勒斯远离没有任何防护的边缘,在这座桥的中央走着。他看到,有许多条树藤般的黑色绳索从桥面上垂直着升起。绳索足有一米多粗,由许多黑棕色的毛发编成的,似乎起着悬吊这座桥的作用。

    这座桥并不长,他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前方的阴影处显现出那个食物的原型来,那是一扇紧闭着的巨大城门,足有二十米高。

    在那扇巨门前,他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人类宫殿的蝼蚁。

    不管怎样,他终于能进入这些建筑内部了。他叹了口气,刚想继续迈步。却是赫然看到,从那扇城门投下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看不清形状的怪物来。

    “你是谁?”

    泰勒斯竟然丝毫没感到害怕,他今天遭受的刺激已经太多了。尽管眼前的这个枯骨架起来的家伙浑身长满了狰狞的骨刺,犹如生前的每个关节都长了骨质增生一样。

    “过桥……献上……鲜血。”枯骨者像是舔了舔它看不见的嘴唇,两个凸起的颧骨向上耸动了一下,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传说的吉欧尔河上有用发丝吊住的镶金水晶桥,守桥者是枯骨莫德古德,想要过桥的人必须奉上献血,作为通过税。

    泰勒斯不禁一阵眩晕,大哥,你看我这身上还有二两肉吗,还献上鲜血,再说你自己都一把骨头半截入土了,哪里盛得下那么多血。

    他看着枯骨身后挡着的城门,突然撒开脚步,朝枯骨右边绕去。

    它像是反应迟钝一样,泰勒斯咻的一下就钻了过去,心里窃喜。

    他的手都快要摸到城门上的黑色浮雕了。轰的一声,一条脊椎骨组成的刺鞭甩了过来。他被拦腰击中,身体飞出了五米远,直接滑到了桥的边缘。

    “额……额……”他的身体悬在水晶桥的下方,手指竭力扣住桥面。

    费了半天劲,他才重新爬回桥上,躺在水晶砖上歇了半小时。

    泰勒斯再一次站回那个枯骨面前,这一次他不再硬创,而是软磨硬泡起来。

    “兄弟,你自己在这守了多少年了,还是单身着啊,没找个漂亮骨架一起冥婚啊。”

    “……”

    “兄弟你牙口似乎不太好,我以前是整牙的,能给你矫正一下。”

    “……”

    “咱们来玩经典猜拳吧,你输了放我进去,我输了自愿让你抓进去……”

    枯骨沉默不语,而泰勒斯一做出想要溜过去的架势,他就抬起那根深黑色的臂骨,作势要打在他身上。

    我不会要和一具枯骨在这呆一辈子吧,如果是安娜的话,我还可以接受。

    泰勒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具枯骨,每一个过桥者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可是他现在的身体里根本挤不出一丝鲜血啊,干瘪的像是出土千年的木乃伊。

    他慢慢地走到那根一米粗的发丝绳索前,靠着它缓缓地坐下,在这里坐着比较舒服一点。

    可是刚坐下,一副恐怖的画面就窜进了他的脑海里,一双惨白的手从黑发里伸出来,掐住他的脖子……

    他腾地一下弹离绳索,回头看着那些粗糙缠绕的黑色发束。有一抹红色隐藏在那些发束里面。泰勒斯愣了一下,铁片般的手拨开那些发丝,伸了进去。

    手指碰到了一个柔软弹性的物体,他攥住那个东西,一下扯了出来。

    一个暗紫色的果实样的物体出现在了眼前,上面布满了弯曲分叉的红色丝线,和外面种植的血藤果极其相似。

    难不成这东西就是鲜血通行税?

    泰勒斯抓着那个仿佛滴血的球状物体,来到那具枯骨面前。

    “兄弟,你看这是你要的通行税吗?”他把血球双手托着,举在胸前,犹如给秦王展示和氏璧一样恭敬。

    枯骨没有眼珠的眼眶里闪过了一丝亮光,用已经消失的舌头舔了舔下牙槽。

    它颤巍巍地伸出骨臂。

    “咦~~”泰勒斯一把收回手里的血色果实,夹在腋下,活像得志的小人一样。

    “兄弟,刚才是谁用那根羊蝎子甩我来着,惹了我一身骚。”他向后退了退,举着那个血色果实,犹如举着一件荣耀的战利品。

    “鲜血……过桥……”枯骨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鲜血果,从灰质的牙槽里吐着模糊的字眼。

    泰勒斯得意的神色一下黯淡了下去,这具尸体生前说不定也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因为误入了这里,被施加了某种禁忌的魔咒,只能永生永世地守在这座桥上。

    他送出那只暗紫色的血果,看着枯骨接过果实,用灰白的牙齿咬破,血腥的汁水顺着它的颌骨流淌。

    枯骨身后的石门打开了,泰勒斯默默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