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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仙门争渡

    这天清晨,与往常一样从入静中醒来。每日太阳升起前的两个小时入静修行,已经成了李道玄这十五年不变的习惯。随着朝阳的升起,李道玄在一片薄雾笼罩的湖边草地上,慢腾腾地打着太极拳。这陈氏太极四段套路,在李道玄的手中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他完全随心而动,不在乎原本的招式套路,一招一式浑然天成,虽然没有了原本拳法的形式,可无极生太极的神髓却愈发纯粹。

    自从修持金华有成之后,这片天地之间的磅礴天机,在他的眼里如镜中看花,虽然一分一毫都清晰可见,但却是可见而不可及。十五年的静修,也仅仅能让他能略微引动一丝天地之势,这是从太极中领悟而来的能力。借用这股天地之力,他能使出很多神仙一般的小手段,比如呼点微风,唤点小雨,隔空摄取一些不太重的死物,凭空燃起一缕能点燃枯草的火苗,在雷雨天还能招来闪电,引来灵气让受伤的小鸟康复,等等神奇的小神通。虽然只是连个手腕粗的小树都不能吹倒的微风,是连一只陶罐都不能装满的小雨,招来的闪电还容易劈到自己,但也让李道玄兴趣十足,毕竟这些仙家手段从来都只是在神话传说中听过而已。

    一套随意自如的太极拳打完,脚底下的杂草以规则的漩涡状一圈一圈向外整齐的斜倒着,并未断根,只消一个夜晚的露水滋养,第二天又是生机勃勃。李道玄心念一动,一道晶莹剔透的水线从湖中跃起,准确无误地落入他口中,咕咚下肚,顿时浑身清凉舒爽。李道玄不知道这算不算法术,不说有没有攻击力,倒是让生活变得便利多了。

    用完早餐,李道玄穿上草裙,挎上用草叶编织的挎包,装了几颗灵果,两片鱼干,对准一个方向微微下蹲蓄力,然后双腿骤然发力,瞬间腾空跃起数百米。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可却并没有破坏一草一木,因为他如今早已能熟练地御使风力,虽然还做不到御风飞行,但却能让自己变得轻盈灵巧,一起一落如鸿毛飘舞。他不会轻身功法,却用最本源的方式,做到了绝大多数轻身功法都做不到的程度。等李道玄落在一株巨木的粗壮分枝上时,已是近千米之外了。一路向前,李道玄如一只极善跳跃的猿猴一般在粗壮的树枝之间腾挪飞跃,大概奔出几十公里后,李道玄发现有些异常,在这几十公里的范围内,所有的生灵,不管是强还是弱,都变得有些过于活跃,与往日安静的丛林不一样,这些兽类不是在低吼就是在东奔西窜,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李道玄又奔出上百公里,来到一只百丈巨兽的领地边缘,相隔极远的距离就能看见,那只酷似电影金刚中大猩猩的巨兽在那捶胸顿足。李道玄万分诧异,这只巨猿是在这片丛林中唯一一个对李道玄没有恶意的巨兽,不但如此,李道玄还时常跑过来陪大猩猩玩闹,甚至给他讲道经,一直以来,只要没有其他巨兽入侵领地,巨猿都十分温和,甚至对自己领地内的其他弱小生灵都从不肆意猎杀,只以灵果灵花为食。

    李道玄停在距离巨猿上百米之外的一株与巨猿差不多高的大树顶端,冲着巨猿道

    “金刚,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道玄的声音并不高,但却不断地回响在这片山林,更似有一种安宁的力量,让金刚也就是巨猿慢慢地平静下来。

    金刚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极有灵性,它用双手在身前比画出一个圆,然后点了点圆心,双手合在一起又突然分开。

    “你是说有什么东西要破开了?”

    金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和李道玄,又指了指脚下的大地

    李道玄皱了皱眉头

    “你是说,我们脚下的大地要破开了?不对,是不是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要出现什么变化,比如就像我当初来到这一样,有一条通道会被打开?”

    金刚兴奋地点了点头

    李道玄眼中有些惊喜

    “难道我终于有机会能走出这个世界了吗?”

    随着这些年的探索,李道玄早就猜测,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可能是一个传说中的洞天福地,有一次,他不管不顾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三天三夜,跑出去几千公里,最后一头撞入一片迷雾之中,等他从迷雾中走出来,竟然又回到了湖边起点。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这里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仙家洞府,虽然也有日升日落,风雨雷电,但却没有四季更替,没有明月和星辰,而且灵气十足,许许多多的物种都生长得极其巨大,有些神奇的生灵,更有一些超凡的能力,比如眼前这只巨猿,能变换身形大小,小时如常人一般不过两米,大时高逾百丈,极像传说中的法天象地。此时此刻,就是它变大之后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虽然他依旧安心修行,但是内心还是更希望能够回到人类世界,或许他始终没能证道元神,也是因为这部分的心中执念有些影响吧。

    正当李道玄沉思时,金刚将它那比一块篮球场还要巨大的手掌伸到李道玄跟前,李道玄明白这是要让他上去

    “你是要带我去哪吗?”李道玄问到

    金刚点了点头,李道玄没有犹豫,纵身跳上金刚手掌,金刚将其托起放在自己肩膀上,李道玄踩在厚厚的毛发上稳稳站立,金刚直起身子,看了眼远处,向着天空一声巨吼,星星点点的薄云都被震散,与此同时,整个广袤的丛林里,兽吼声此起彼伏。金刚俯下身子,四肢着地,驮着李道玄一路狂奔,撞碎了不知多少参天巨木,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李道玄栖息的湖边。李道玄差异地看着眼前的湖泊,问道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就住在这里的。”

    金刚并不回答,而是盯着另一个方向看着,眼中满是警惕之色。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将李道玄搭建的茅屋直接吹得四分五裂,待李道玄回过神,一道巨大的金色身影落在离金刚几百米远的湖边,赫然就是李道玄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那只金色巨鸟,巨鸟淡淡地看了一眼金刚,神色中满是倨傲,仿佛不屑一顾,至于李道玄,甚至都没能引起巨鸟的注意。金刚收回视线,紧紧盯着湖中心的位置,那只巨鸟同样看着湖中心,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吸引着这两只巨兽。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赶来湖边的巨兽越来越多,有些李道玄见过,更多巨兽则是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就算是心神早已修得不动如山的李道玄,也感觉后背冷汗直流,并非只是因为恐惧,而是这数十头恐怖巨兽一同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他宛如背负一座大山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所有的巨兽全都相安无事地站立在湖边,甚至连往日的天敌之间都没有出现厮杀的迹象,另外一批稍微弱小一些的巨兽则落后于这数十头巨兽几百米的距离,再往外围就是更弱小的兽群,以湖泊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围满了数之不尽的生灵,李道玄甚至觉得,此时此刻,整个洞天福地的兽类鸟类估计全都聚集在此了。

    突然,所有兽类全都安静下来,并且匍匐在地,包括金刚和那头巨鸟,看得出来,这些强横无比的巨兽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拜服,从他们的眼中,李道玄看到的只有敬畏,狂热的敬畏,好像凡人敬拜神佛那般虔诚。而在李道玄的眼中,看到的,是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天地大势,那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生灵而出现变动的磅礴天机,竟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搅乱,就像水被烧开一般,开始沸腾。沉浸其中的李道玄突然头疼欲裂,胸口一闷,一口热血喷吐而出,识海中的元胎神像浑身布满裂纹,仿佛随时就会崩裂一般。见到李道玄的情况,金刚有些焦急地对着李道玄低吼几声,就像在告诫李道玄不要触犯神明。

    李道玄立即收回心神,沉入金花元胎之中,打算回光调息,可当他一入静,识海之中的情形顿时让他目瞪口呆。只见那端坐在金花中央的元胎神像的左手手中,竟然握着一卷竹简,赫然便是当初那带他来到这方世界后又离奇消失的神秘古卷,更神奇的是,古卷中那一个个神秘的鸟篆古字,竟然全都从书简中飞了出来,散发着莹白的光芒绕着李道玄的元胎缓缓转动,天地四方的清灵之气,徐徐而来。元胎身上,那一道道可怖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

    “原来这古卷一直都隐藏在我的识海中助我修行。”

    李道玄恍然大悟,他明明没有练气聚气之法,可往日修行时,那些清灵之气却源源不断地向他聚拢,原本以为是这方天地的特殊,让这些灵气能自主汇聚来滋养他,现在终于明白,原来一直都是这卷古卷在帮他,只是不知道,这古卷沉寂了15年,如今突然现身会代表着什么?难道又像上次那样,带着他再来一次时空穿梭吗?

    此时,湖中央的水面出现一个比所有巨兽的身体加起来还要庞大的漩涡,仿佛湖底出现一个无底洞,正在疯狂地吞噬着湖水,湖中数之不尽的灵鱼不断地跃出水面,有些灵鱼体长十几米,按照这个体长来算,至少存活了数千年。漩涡中心有七彩霞光溢出,天地之间,灵气翻涌,较比寻常活跃百倍,片刻之后,化作灵雨降落而下,以湖中心为起点,越向外围,灵雨就越稀落,直到往外千里之后,就再无灵雨滋润。

    最靠近湖中心这一圈的巨兽,全都以自己本能的姿势在沐浴着雨水,胸膛起起伏伏,似乎在吐纳呼吸一般,一颗颗雨水落在它们身上,全都化作氤氲灵气,从口鼻毛孔透体而入,这些灵气中还夹杂着些许七彩神光,这一刻,巨兽身上的威压竟然在慢慢升腾,显然,这些灵气和神光,对于这些巨兽来说是大有裨益的。金刚冲着李道玄低吼一声后,也开始呼吸吐纳,并且还时不时看一眼李道玄。李道玄明白,金刚这是要让他跟着一起吐纳,见此情形,李道玄兴趣大增,他聚拢精神,仔细地观摩金刚的吐纳方式,没过多久,如福临心至一般,李道玄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从无到有学会了金刚的呼吸吐纳之法,并成效斐然。较比所有巨兽都不一样的是,李道玄的吐纳似乎更为霸道,天地间的灵雨开始向他汇聚,在身前半米化作氤氲灵气,随着口鼻和毛孔钻入体内,更夸张的是,相比于其他巨兽那星星点点的七彩神光,李道玄几乎变成一个七彩的光蛋,他的肉身在这一刻不断地升华,金花元胎不断的变大,竟有要囊括整片识海宇宙的趋势。

    所有的巨兽都注意到李道玄的变化,清澈的眼神慢慢被一种叫贪婪的情绪覆盖,金刚停止了呼吸,看了眼七彩光蛋,眼中闪过片刻挣扎,但它却依然转过头,对着兽群缓缓直立而起。没有怒吼,没有攻击,就那么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兽群,坚定而又充满杀意的目光,冷酷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警告。兽群或许是忌惮于金刚的强大,或许是遵循某种既定的规则,并未发起攻击,而是将目光重新转移至湖中心那漩涡中不断外溢的七彩霞光。

    时间慢慢过去,当霞光强盛到顶点时,逸散的光芒开始迅速回缩,一扇巨大的七彩门户缓缓成形。门内一片虚无,却又蕴含致命的吸引力,所有的巨兽躁动不已。等到霞光完全收缩——包括将李道玄紧紧包裹的霞光,那扇光门彻底凝实,宛如实物一般悬浮在湖中心漩涡之上,从光门底下,向外蔓延出一道道光桥,细细数来,正好49座。光桥连接湖岸,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湖边49头巨兽身前,这一刻,所有本就躁动的巨兽们再也按捺不住,全都疯狂地冲向自己面前的光桥,光桥拥有神奇的伟力,能禁止飞行,所有巨兽包括鸟类,不管能否飞行,都必须脚踏实地地走上去。

    李道玄看着眼前的一切震撼不已,那虚无的光门内,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却强烈地吸引着他。看了看四周,正好每一只巨兽都对应着一座光桥,李道玄不由疑问道

    “金刚,我看好像你们每个都有一座光桥,那我能跟你一起上去吗?”

    金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驮着他二话不说就冲向光桥……

    北荒城以北,是一片平原,因为此地常年抵御外敌,征战不断,所以这百里平原几乎寸草不生,荒凉无比。城门往北,大约50里,有一座荒山,高不过数十丈,平平无奇,甚至连一只野兔野鸟都不曾落足于此,可近来这里变得十分热闹,整座山峰被一支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地牢牢围住,山脚下来来回回的巡逻队从不停歇,这些士兵个个身着玄甲,孔武有力,其中将领更是威风八面,气势逼人,这是齐王麾下头等精锐,乃是与大楚霸王军并称天下双雄的玄甲军。

    再往北两百多里,有一座峡谷,横穿天山南北两端,峡谷的北面,10万玄甲军死死地堵在入口处。在大军阵前,数十位九州各门各派以及五大王朝中最顶尖的大宗师,并排而立,在他们面前,是另一支超过30万的异族大军,这支军队的士兵虽有人形,但更多的是兽类特征。数十名宗师气度天成,面对30万大军依旧泰然自若。异族军中走出一位将领,青面獠牙,身高8尺,坐下骑的是一头棕熊,提着一柄磨盘大小的铁锤,走到众位宗师面前十丈远,铁锤落下,地面微微颤抖。

    “人族宗师,为何要阻我前去。”

    数十位宗师中,有一中年武将,双眉如剑,目光如刀,身着玄甲,手持长枪,此人正是玄甲军统帅,骠骑大将军赵无衣,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乃齐王唯一的弟子,深得齐王真传。

    赵无衣策马上前,长枪平举,直指异族将领寒声到

    “越过天山半步,死”

    异族将领冷笑道

    “葬仙秘境,并非你人族独有,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位北荒枪仙,能否顶得住我这万钧一锤。”

    异族将领握住铁锤手柄,蓄力而起,坐下棕熊顿时七孔流血,五脏碎裂,异族一步跨过十丈,身在半空,手中巨锤高高抡起,平地起龙卷,宛如苍山倾覆,压向赵无依。

    赵无依微闭的双目看向袭来的异族将领,眼中寒芒闪过,异族将领顿感如芒刺背,只是攻势已起,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他面目狰狞,拼尽所有潜力,手中铁锤搅动的一方风云巨变。骤然间,天地似乎一片黑暗,只有一点寒芒闪过,宛如惊雷降世,轰然炸响。等众人恢复视线,只见异族将领被一杆长枪钉死在半空,长枪击碎铁锤,穿透了异族的头颅,身后荒凉的地面上,一条恐怖的沟壑一路蔓延至异族大军脚下,30万大军鸦雀无声,全都惊恐万分地盯着战场中那个手持长枪悬挂一具尸体的伟岸身影。

    赵无依手臂一抖,异族将领头颅碎裂,尸体跌落在地,胯下一动,战马缓缓向前,30万异族大军竟然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赵无依身后随行的数十位宗师无不惊叹,一人之势,盖压万军,就算他们修为并不比赵无衣低,但这种军中气概,他们自愧不如。

    赵无衣扯住缰绳,睥睨万军,寒声道

    “凡尔异族,越过天山半步者,杀······”身后10万玄甲军,齐声怒吼“杀······”

    这一声“杀”宛如天地发声,久久回荡在峡谷之间,30万异族大军一阵骚动,虽不至于丢盔弃甲,但很显然,早已失了军心。

    天空微亮,星辰尚且闪烁,荒山下玄甲军大营中军帅帐前,早已人声鼎沸。各门各派以及各大王朝的长辈都带着自家晚辈早早地来到这里,等待那81年方才开启一次的葬仙秘境,玄甲军早已探明,秘境就在眼前这座平平无奇的荒山中,各人从门派中带来的秘宝显示,秘境确实就在此地,并且已经临近开启。

    齐王站在点将台,看了眼更北的北方,冷哼一声便收回目光。看着台下眼神热切的各门青年俊杰,不由得会心一笑。从这些稚嫩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进入秘境前的样子,也是那么渴望和自信,可进去过才知道,机缘往往是与危险相伴的,不知道这81位后辈,最后能有多少人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不过只要能走出来,就算没有得到任何机缘,未来也同样不可限量,毕竟只要能进去一次,就能让肉体和意志得到升华,未来的武道之路,必定一帆风顺,何况,这些人本就是这片天下最杰出的天才。齐王看了眼身后的女儿和姬氏子弟,该说的他都说过了,雏鹰迟早是要独自高飞的,这便算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后辈子弟们真正成长的第一课吧。

    太阳初升,一缕紫气自东而来,天地褪去昏暗,一切万物众生,都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荒山四周,气机搅动,凝聚成一条条灵气长河,连接着荒山顶峰,恰好81条。峰顶,有一片空间扭曲不定,荒山的山尖,被一点一点磨灭,露出一座9丈高的石碑,石碑上刻写着两个大字——葬仙。随着灵气长河的汇聚,扭曲的空间逐渐安定,最后变成一个门户,悬浮于葬仙石碑之上。

    各方势力的后辈,每人站在一条灵气长河之中,这一刻,纯粹无比的灵气灌体而入,冲刷着这些年轻天骄们的体魄,仅仅这一份还未进入秘境就拿到手的机缘,已经让他们与同辈人拉开一大步了。

    灵气灌体的时间并不长,半刻钟后,灵气长河席卷着81位天骄的身体,涌入了秘境门户,荒山石碑上,那扇空间门户随即消失,除了那座出现的石碑,一切都似乎毫无变化,唯有那株早已枯萎的杨树上冒出来的一抹新芽,彰显着此地将会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