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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末

    北川二中,北川区的一所小小的初级中学。

    在北川区长大的孩子,因为九年义务教育的缘故,上完小学后无论成绩好坏基本都进了这所中学,继续在学业上摸爬滚打。

    吴末,曾是北川区第四小学平兴小学的学生。

    从小在北川区长大的他,在完成了小学六年的学习后,又经过小升初的考试,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北川二中。

    即是九年义务教育,那么小升初考试的意义其实就不在于用来考验挑选学生的升学与否,而是通过考试来分班,越靠前的班级自然分到的优质生就越多。

    吴末在小学的时候学习一直很一般,在小升初的考试中也没有什么超常发挥,成绩平平。

    当初分完考场考试的时候,不知考场里坐着的都是些学习优异的学生还是什么缘故,很多人都交卷极早,在离考试还有四十分钟结束的时候,考场里考试的学生就只剩下了吴末一个人。

    两位监考老师,一个在他侧面数着卷子,一个则饶有兴致的坐在他前面的桌子上看着他答卷。

    他考试一向都是比较慢性子的,按照以往的习惯,发了卷先看一会儿,发发呆,然后反着答题,从后往前写,要么是先写语文英语最后的作文,要么是先去做数学后面的大题。

    在监考老师的注视下,说不紧张是假的。

    原本悠哉悠哉的吴末提着笔就是一通写,做完之后连检查一遍的心思都没有,直接交了卷,离开了考场,反正对的肯定对,错的肯定错。

    不知为什么,吴末很讨厌被别人盯着的感觉,那种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他都会变得十分紧张,浑身都不自在。

    哪怕监考老师是因为监考的缘故,并非刻意使然。

    小升初过后,是一段漫长的暑假,用来给吴末在内的这些即将步入初中的孩子们放松的同时,也是给他们时间先找好新学期的课本去进行提前预习。

    开学自然会发新课本,但要提前预习的话就需要先去找别人借,可以是邻居家也可以是亲戚家有上高年级的孩子用不到的就会被借去预习,当然家里有哥哥姐姐的就方便多了。

    小学不比初中,三门课程变成了七门,在初二和初三还会各增一门物理和化学,总体多达九门,学业会变得越来越繁琐沉重,如果不提前预习一番,这些孩子们很难跟得上新学期课程的脚步。

    假期结束后,吴末就正式成为北川二中的一名初一新生了。

    新学期新学校,新气象,一众新生朝气蓬勃的涌入校园,三五成群,寻找各自所在的班级。

    早在开学之前,学校就分好了班级,并将资料打印成海报张贴在校园门口,第一排是人名,第二排是分到的班级,根据海报,自己找寻自己所在的班级。

    海报不大,新生人又多,又因为刚开学,兴奋劲作祟都来的特别早,于是在海报底下围了一圈的人海,争先恐后的抢着看。

    吴末也在其中。

    不过他是一个人,别人都是拉着好友一起去看,然后一起去找,如果好友分的不在同一个班,那么找到一个人的之后,就会互相陪同去找另外一人的,聊着天,追逐打闹,好不愉快。

    而吴末一直是形单影只的,他没什么朋友,哪怕在寻找班级的途中碰到之前相熟的小学同学,也最多只是打个招呼,很少有所交集,关系很一般的甚至连招呼也省了打。

    吴末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乐在其中。

    新学校的校园很大,光操场就有两个,教学楼也有好几栋,还有两栋宿舍楼,男女各一栋,旁边不远处还有新建的教学楼,刚建成不久,暂时还不能投入使用,需要搁置一段时间,散散里面浓重的甲醛味。

    吴末小升初的考试成绩依旧很平常,并不出彩,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

    初一总共16个班,他被分配在了八班。

    在校园里一阵晃悠后,在一栋旧教学楼的三层他找到了自己的班级教室。

    看着门口的初一八班,吴末推门走入教室。

    一眼望去,班级里已经熙熙攘攘的坐满了大片,教室里的学生们大部分会抬起头看看新进来的学生认不认识,会不会是之前小学的旧相识,看着吴末有些陌生的脸,很多人看了几眼便不在多看,低下头继续和身边的人打打闹闹,整个教室乱糟糟的。

    吴末看了看教室,倒是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都是以前小学的同学,不过曾经不怎么打交道,哪怕小学毕业照上他们是站在吴末附近一起拍的。

    他们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吴末也没有走过去说几句话的想法,前排有几个空位置,吴末便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老师还没有到,座位没有分配,自然是想坐哪里坐哪里,而且估计老师来了分配位置的时候吴末也会是坐在前排座位的首选之一,只因为绝大多数的老师总喜欢看身高高矮来排座位。

    吴末个子很矮,从小学开始到上了初中一直都是最矮的那一列,为此也受过不少嘲笑和欺负,他从刚开始的涨红了脸到后来的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小学时有一种打卡牌的游戏,风靡一时。

    是一种圆形卡牌,上面印着当下时兴的动画角色,分正反面,两人两张对打,被打翻的那张就要归对方所有,打的好的人都不需要买,光靠打赢得到的都能积攒个好几百张,装在裤兜里,鼓鼓囊囊的,脸上的表情得意的好像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

    吴末那时候也玩,他玩的也不差,手上有个一两百张,但当发生了一件事后,他就再也没玩过。

    学校里有一些或是高年级或是纯粹仗着个头大的学生喜欢欺负人,在外面花几块钱买个袖标,上面印着大队长或是中队长之类的,在校园里到处没收卡牌,见到低年级的,二话不说直接抢走,高年级一点的,指指袖标,说是老师交代的,忽悠走过不少人的卡牌。

    吴末是知道他们是在骗人的,因为其中有好几个是他的同学,吴末当时已经五年级了,相较于即将步入初中忙于升学考试的六年级,他们就是小学里年级最高也最悠闲的一帮学生了,但他也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去揭穿他们,不让他们欺凌弱小的壮举。

    以他的性子,不多管闲事是一方面,当然,也有一方面是他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

    只是有一次,他们没收卡牌的人是他的表弟,吴末刚好撞见了,这次他觉得不能无动于衷了。

    吴末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跟那个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同学,笑着说:“这是我弟弟,能不能给个面子,就别收了吧?”

    得到的却是一张冷脸和一句冷笑:“你以为你谁啊?!你说不收就不收?!!”

    接着又打量了一下吴末和他的表弟,一脸怀疑:“这是你弟?他个子比你都高,他是你哥还差不多吧?!哈哈哈哈!!”

    旁边几个一起收卡牌的人也是一脸戏谑。

    吴末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了,在这个表弟面前他感觉无地自容,当哥哥的就这么窝囊吗?

    而吴末的表弟比他自在多了,好像被没收卡牌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还和吴末的同学打商量,那张别收了,我拿这张跟你换,对方欣然接受,也没有一网打尽的把事做绝。

    直到最后,吴末的同学和表弟都没有搭理过他,他自始至终好像都是个局外人。

    被同学侮辱,被表弟看轻,比起前者,更让他难过的是后者。他不怪表弟,他只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连自己的表弟都帮不了。他也会想,为什么明明是同学,却会说如此冰冷的话。

    他好像应该生气的,怒气冲冲,跟对方打一架,可好像又没有足够的理由,这一切只会让他愈发的像个小丑。

    看看手里的卡牌,顿时索然无味,他丢在一旁,再也没碰过。

    ……

    晃了晃脑袋,吴末不再去想这些并不美好的往事,开始默默打量起身边坐着的同学。

    吴末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男孩子,难得个头跟他差不多,但他们两人的性情却截然不同。

    吴末沉默寡言,而那个男生呢,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和周围的人很快打成了一片,没有一点面对生人时的促狭与腼腆。

    吴末有点羡慕,又有点抵触。

    羡慕的是他也希望能像那个男孩一样和旁边同学友好相处,聊聊天,说说趣事,一起玩闹。

    抵触的是,他又害怕跟旁人接触,他怕认识一个人,熟悉了一个人之后,就会有接二连三的烦心事,他很怕麻烦,怕到能尽可能少接触一个可能引发麻烦的人或是一件事就少接触一个。

    他有时甚至不想接触这个世界,只想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占有一方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他总是这样,自相矛盾,犹豫,选择困难症是他的通病。

    他讨厌孤独,他又渴望孤独。

    他害怕一个人,他又不想一个人。

    他是吴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