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人生杂记 » 一个人,一座城

一个人,一座城

    一个人与一座城,是有气质上的匹配的。如果你来到一座与你脾性、气质相一致的城市,相信我,你会感到处处与你都是那样的情投意合,宛如游子回归母亲的怀抱,宛如寻寻觅觅的你,遇到此生愿意与之终老之人……

    那山、那水、那景、那人,使你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呼,每一次呼吸都使你振奋,每一座山、每一片水都让你依恋。你会沉醉、会迷恋、会愿意终老于此,陪她看尽春花秋月、四季更替而始终淡然,陪她阅尽人间繁华而终付之一笑,陪她在这滚滚红尘中历练而终复平淡……

    与这座城市的结缘始于少年时,那一年的仲夏,父母携我和表妹在这座城市休憩了将近3天时间,彼时的记忆仅停留在灼人烈日下那一湖翠绿的、沁人心脾的湖水,我诧异于人世间竟有如此的美景,那一汪绿给我留下了足够的印象。

    再次与这座城市相逢,已是十多年后,彼时的我大学毕业一年,工作并不如意,人生迷茫,不知何去何从。还是一样的盛夏,我怀揣着200块钱,跳上了前往那座城市的火车。这次的记忆竟然是饥饿,原因是住宿、吃饭加上尽情游玩,不到一天多时间区区200块钱很快告罄。万幸的是,我已提前买好隔天早上返乡的车票,当然剩下的钱也仅够买一袋方便面了。依旧是那一袭波澜不惊、沁人的绿,我面对着这绿,饥肠辘辘之下竟然坐了一整个下午,至此方晓得“秀色可餐”是个什么道理!

    此后经年,因工作关系我来过这座城市好几次,每次都是行程匆匆,但只要来到这里,总有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仿佛一种前世的羁盼在呼唤着我,哪怕随处走走,也能求得内心的安宁!

    今年的仲春,莫名的召唤使我独自一人夤夜驱车来到了这座城市。清晨的一场小雨,搭配这初春的丝丝凉意,让你呼吸格外的顺畅,你是一定要猛吸几口的,这种清淡、香甜,还带着凉丝丝的空气,其他地方是享受不到的。

    我一般是不去游人众多的苏堤、白堤、断桥的,再好的风景,沾染了太多的人气,总有一丝遗憾,就如抹了厚厚粉底的美女,美则美矣,只是脂粉气太重,我是无福消受的。顺着杨公堤,信步来到一个“金沙港”的地方,这是西湖水域的一个很小的支域,从地图上看面积不大,甚至有“袖珍”的感觉了。

    雨后湿滑的石板路,曲折的蔓延开去,引导你进入绿色的“世界”。你感觉到的是各种各样的绿,形状不同、深浅不同、浓淡不同、自然韵味也不同。从树干一直爬到树枝的厚重绿苔、吐露新芽的柳条的嫩绿、红叶石楠经历风霜的深绿、鸡爪槭新叶的黄绿、还有洒金珊瑚那带着点点金光的绿,夹杂在一起,大自然用自己的手法,毫无违和感地将这各行各色的绿嵌入这春色之中。

    最好的还是这雨后的阴天,少了阳光的作用,这绿的含蓄、翠色欲滴的感觉油然而生,无需过于的饱满,反而让你觉得大方、可爱、舒心,一如江南水乡的邻家少女,没有那么多的妩媚、撩人、仪态万千,却是浑然天成、亭亭玉立、含羞妩媚而笑,“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哪怕跨越千年,也是如此的让你爱恋、痴迷。

    最爱的是那柳树,你随便找一颗柳树,抬头仰望,从天空一直垂到你眼前、万千的绿丝带,仿佛绿色海洋里的藻类,温柔的缠绕着你,遮蔽着这方寸间的天空,间或露出的灰白色天际,也是异常的和谐,让你觉得不那么的单调。这绿色的丝带随着风轻柔的摆动,一个个精灵在枝头嬉戏,比赛着谁的舞姿更好。

    湖面是极好的、极静的,仿佛一副中国水墨山水画,各色、各行的景物在湖影里堆叠在一起,造型奇特,同时又都是一样的灰黑色。但由于距离的远近、光线的折射,带来的浓淡、深浅是不一样的。离得近的,画家用笔考究、不惜笔墨,力图呈现艺术的穿透力,给你以震撼感;离得远的,却又是惜墨如金,点点撒撒,营造层次感。哪怕是我这个对水墨山水画毫无研究的俗人,也为此而屏住呼吸,生怕一口气吹皱了这池春水,破坏了这极美的画卷。

    当然湖中的禽类和鱼类是不管这些的,时不时跃出水面的肥硕锦鲤,带出一圈圈的涟漪,霎时整幅画面魔幻般的动荡开来,原来的深色变成了浅色,造型也发生了变化,你就像在欣赏黑白色的万花筒,每一刻都是不同的画卷,带来不同的感受。零零落落的十数只鸳鸯就那么两两成群地停留在湖面上,它们是不介意你在远处观察的,哪怕路过的环卫船只也不能惊扰它们片刻,还是不紧不慢的漂着,连翅膀都懒得动一下。

    这样的美景怎能少的了音乐呢?就站在那里片刻,你就能欣赏到一场音乐盛宴。启调的永远是纺织娘,谁能想到她能唱出那么好的低音,这是交响乐最好的伴奏。接着是不甘寂寞的织女银鸥,斜斜地掠过水面的织女银鸥似乎是嫌弃纺织娘的音乐不够味,猛地把音飙高,而且抑扬顿挫,至此进入音乐会的高潮。一个不知名的鸟儿唱出节奏感极强的“咕咕、啁啾”,与织女银鸥配合成很好的二重奏。当然也少不了鸳鸯,唱歌的似乎永远是雄性,虽然它们长的花花绿绿,但说实话歌声实在不咋滴,但即使是单调的“嘎嘎”,也不会让你觉得出戏。此时你要做的,仅仅是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清空你的大脑,去聆听这大自然的馈赠。

    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千万不用打伞,否则就辜负了大自然的另一种馈赠。就让这从亘古不变的天际中飘落的细密雨丝轻抚着你的发丝、脸颊,那一丝丝的触碰、凉意、耳边的清风,仿如情人的爱抚、在你耳边的呢喃,仿佛前世的情缘,化作此生的重逢。莫大的幸福和莫名的感动在内心激荡,蓬勃的感情无法抑制、将要喷涌而出,最终化作点滴的泪水。

    更妙的湖中散落的数个小岛,最大的不过十数平米见方,遍植山茶花、鸡爪槭、红花檵木、石楠和忍冬。你不会有看不到整片湖面的遗憾,因为随便转个弯就能有各不相同胜景的惊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期待,足以弥补这种遗憾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顺着石板路经过一个弧形转角,一大片水域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着你。湖面也是并不大,左右不过一个足球场的面积,湖面中间是一座小岛,岛上各种各样的植物就这么肆意的拥抱在一起。吸睛的还是青丝冠盖的垂柳,就那么对着湖面做出“一任群芳妒”的高冷姿态,说是孤芳自赏吧,你又总是忍不住要去欣赏、赞叹一番。这下全身披红的红花檵木忍不住了,摇动着紫红色的盖头,时不时的在你眼前晃悠一下,照例你是要给与尊重,赞赏一下的。鸡爪槭也会怯生生的站出来展示一番,她们层层叠叠的枝叶是很有特点的,层次感强烈。还有那永远低调的麦冬,贴着地皮生长,但你绝对不会忽视她们,因为她们是最好的背景色。

    所有的一切都争先恐后地进入你的眼帘,你只恨视界太小、记忆力有限,无法将这所有的美景都纳入眼底、藏入记忆中,但你绝对会心满意足,不是吗。

    前世的我一定生于、厮守于、葬于这座城市,只要在这里,内心的激荡与平和就会矛盾而又和谐的纠缠在一起,仿佛前世的姻缘期待今世的牵手,仿佛千年的等待与轮回化作此生重逢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若在,便安好!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我愿此生终老于此!

    2023年3月25日深夜写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