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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驶离黑夜的车

    女孩没有想象中失去唯一亲人,情绪崩溃伤心欲绝痛哭的表现,此刻她表现出来的平静让陆舟都大为意外,女孩只是取下眼镜,将有些凌乱的长发别过脑后,平静说道:“嗯。”

    感觉到对方不解,瑟瑟解释道:“她一直想攀附权势人家,所以主动向陆玄投怀送抱,昨天甚至为了投其所好,把我骗来这里。”

    “等我发现已经晚了,想逃逃不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选择死。”女孩平静说道。

    “现在她死了,我其实不怎么难过。”

    “不错。”

    陆舟看向这个女孩的目光多了些欣赏。

    是非曲直,爱憎分明,剑亦如此。

    “你会……”,话问到一半觉得不太礼貌,补充道:“怎么称呼你?”

    “林锦瑟。”

    “嗯,好名字。”陆舟极为笨拙地发言。

    陆舟和异性聊天的经验几乎没有,前世和那个名为秋辞的女记者有过一段较长的对话,那是他两辈子最长的异性沟通记录,但那只是各抱目的的言语交锋,针锋相对而已,没什么难度。

    这一世身边有个小女孩,跟不谙世事的小嗯没什么好聊的。

    现在是例外。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以后,感觉有些冷的陆舟收拢四肢,以免大面积的风吹身而过。

    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陆舟语气中带了些请求:

    “是这样的,如果你会开车的话,把我送回去。”

    “沿着下山道一直开,第一个岔路口右转,开到底就是我家。”

    “在此之前,有件事要你去做,出门右转有个祠堂,里面有个叫陆远行的灵牌,你帮我带上。”

    “离开之前,放一把火,把这里烧干净,死在这的是一名宗门人士,我不希望麻烦找上门。”

    “东院有间屋子,里面放了很多丹药,全部带走。”

    ……

    陆舟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语速很快,他怕来不及。

    他有丰富的失血过多的经验,寒意与眩晕感来临,他知道自己马上将陷入昏迷。

    现在只有眼前这个女孩值得托付。

    对先天剑体的欣赏,对对方性情的认同,是陆舟认为可以信赖的理由。

    交代完事情的陆舟,最后用真诚热切的目光看着她,很想说一句谢谢,麻烦了之类的话。

    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头歪向一边。

    对面的女孩还以平静的对视,微微蹙起的眉证明她此刻心情异样。

    看着是请求帮忙的态度,说的话怎么是命令的语气。

    她站起身,踩着碎石走了出去,夜风有点冷,她撇了下嘴,神情无奈。

    交代那么多事,第一件就不行,她不会开车。

    她去了陆舟所说的祠堂,拿走了那块灵牌;去了东院的屋子,门锁着,瑟瑟从老远仍一块砖头砸碎玻璃,跳窗来回几次才把那些瓶瓶罐罐搬空;然后从杂物室搬出一桶汽油,泼在易燃的树木与窗帘上。

    这个过程费时费力,她得经过那些死状恐怖的尸体,有些已被道法烧得焦黑,眼睛却还睁着,路过那些死人的时候,瑟瑟一开始觉得害怕,渐渐便习惯,甚至不介意踩在尸体的身上赶路。

    直到来到陆玄卧室,发现了趴在地板上,血肉骨与脑浆搅成一团的裸体女子,一直忙碌的瑟瑟这才停顿了片刻。

    她把姐姐的尸体费力地搬上床,拎起汽油桶,将汽油反复浇在对方身上,似乎想极力洗净什么。

    这个过程中,瑟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眼神都极为冰冷。

    做完这些,瑟瑟头也不回离开这间屋子。

    在府邸门口找到一辆车子,钥匙还在车上,没学过开车的瑟瑟毫不犹豫地拧动车钥匙,凭着仅有的了解,松开刹车,轻点油门。

    车在路上打了个颤。

    瑟瑟长舒一口气,至少会动。

    不过把车倒进院子可能做不到了。

    无非费点力气,按照陆舟的交代,把那些瓶罐牌子一股脑丢进车子后,瑟瑟回到了陆舟身边。

    陆舟已经靠着墙角躺下,身体微蜷,似乎有点冷。

    瑟瑟犯了难,抱还是背?自己没那个力气。

    想了片刻,她拽起陆舟一只裤脚开始拖行。

    幸好地面光滑,不然陆舟要脱一层皮。

    来到门口,费劲将陆舟塞进车里的瑟瑟最后忘了一眼这个地方,将打着火的打火机丢进了汽油中,火舌很快吞没此地。

    烈焰狂卷,吞噬那些污浊与人心,瑟瑟驾车离去。

    山道很窄,虽然是水泥路,但架不住路陡,几次成功将车开进两边斜坡后的瑟瑟,终于在一次差点翻车后的,她似乎找到了方向盘的平衡点,就从这一刻开始,这个外表柔弱安静的女孩表现出强大的天赋,能够控制方向后,随着熟练度提升,在小路行驶的车子越发贴合道路,没有仓促的变道,没有刻意寻找角度地拐弯,甚至在数个近乎九十度的拐角,车速不减反增地疾速转过,动作行云流水,车身稳定到了极点。

    哪怕专业的赛车手看到也要投以惊诧的目光。

    还是挺简单的。

    瑟瑟心中生出这股想法,帆布鞋将油门踩到底。

    太阳初升,黑暗退散,阳光照在这辆驶出黑夜的车上,初阳也透过车窗落在瑟瑟的脸上,肩上,飞舞的头发上,引擎在轰鸣,车子在狂飙,刚刚结束的那个黑夜,今年十六岁的女孩林锦瑟从来没这般疯狂过,畏惧过,厌恶过,快意过,悲伤过,那些极有层次极复杂的情绪,在她平静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痕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写在脸上,平静与淡漠是层坚硬的保护壳。

    不过也需要发泄,比如踩进地板的油门。

    透过后视镜,瑟瑟看着陷入昏迷的陆舟,浑身血块已凝结变黑,她想起两人在房间里简短的对话,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依然用平和善意的语气进行交流。

    在某一点上,两人有点像。

    女孩知道对方是个修行者,很强的修行者,那是自己这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阶层。

    不知为什么,瑟瑟心情有些低落,眉头微蹙。

    两撇柳眉随着蹙眉的动作变得很直。

    像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