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燕家军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事，其中尤以燕迴为甚。
自穿越至今，燕迴见过不少死人，其中大部分是他亲手送走的，但那不是他熟悉的人，燕迴对他们无感。
或者说，燕迴作战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
燕迴有时候会想起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常常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人性。
然而当燕迴看到那些躺在担架上的阵亡军卒，心中忽然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悲伤……原来死亡离自己这么近，原来他们不是NPC。
说实话，在熟悉的人中，燕迴只亲眼见过爷爷离世。
“这是张大郎，他有个弟弟在我的亲兵营，这家伙很能吃，一顿要吃两大碗饭……”
“这是刘五，看上去五大三粗，说话却细声细气的……”
“李茂森也死了，前几天他还和我说想在流民中找个媳妇，娶了之后就去民营当组长……”
“……”
燕迴让人把死去战士的尸体烧成了灰，好带回榆林安置。
骨灰坛上的铭牌是燕迴亲自挂上去的，每挂一个，他就就嘟囔几句。
燕迴一直认为一个好老板应该熟悉所有的员工，因此也是这样做的，陷阵营每一个死去的军卒，他都叫上来他们的名字。
他是在路上遇到史进一行的……那时史进正在指挥手下给战死的士卒准备棺木。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燕迴一直呆在神机营，和凌振一起研究手铳和火炮，与外界的联络全靠射声营传递。
陷阵营和绥德守军发生冲突的事情就是射声营向他报告的。
听了这个消息，燕迴立刻放下手边的事务，在半路截住了他们。
“受伤的人怎样么样？”
“没什么大碍，不过有七个兄弟残了，都是被砍断了右手。”
安顿了死者之后，燕迴又询问了伤兵的情况，然后让史进领着自己去看望他们。
“不用担心你们以后的生活。”
燕迴拍了怕一名伤兵的肩膀，说道：“回去你们就都转入民营，参加村官培训……”
“将军，我下辈子投胎，会不会是个残废？”
燕迴说完了之后，一个名叫丁小六的伤兵忽然怯怯的问道。
“不会的。”
燕迴说完，想了一下，让随队的医官取过来一点朱砂，用酒水化开，又找了张黄纸，在上面画了一个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图案的符咒。
“你们把这碗符水喝了。”
燕迴点着了符咒，待它烧尽了之后丢进了酒里，而后让断了肢体的伤兵们每人喝了一碗。
“这是南离护灵符，可以让你们的魂魄凝实，将来投胎不会残疾，也不会变成疯子傻子。”
“不过喝了这个之后，你们有时候会觉得断掉的手足发痒，那是因为魂魄仍然手足俱全的缘故……”
燕迴这样做，是不想让伤兵出现心理负担……手足截肢之后仍然偶尔会有麻痒的感觉，完全是因为神经记忆的缘故，与符水什么的没有任何关联。
这个时代的人，跟他们说实话没几个人信，编一些有的没的瞎话，反而信的很快，而且毫不怀疑。
于是燕迴便想了这么一个安慰伤兵的办法。
“你们先走吧，我自个去绥德城看看。”
燕迴看了看天色，决定立刻前往绥德，史进想让杨春跟着，但遭到了拒绝。
“我一个人走着方便，再说一旦打起仗来，身边的人反而是累赘。”
史进认为燕迴说的没错，也就没在坚持，给他指明了方向之后，便站在原地看着燕迴远去。
燕迴走了没有多久，一名断了手的伤兵忽然喊了起来：“痒……痒……，我的手背在痒，就像长伤口那样……”
“可我的手已经没了……不对，它还在，它还在……”
“呜呜……”
那名伤兵抱着断臂，激动的哭了起来。
史进、杨二姐等人急忙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询问……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陷阵营和流民营。
燕迴用铁棒挑着干粮，沿着山路缓慢的向绥德城行进，他的心情就和天色一样，越来越昏暗。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燕迴临睡前，脑袋中还在考虑这样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早起找虫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把燕迴吵醒。
燕迴吃了点面饼和干肉，努力把昨晚梦到的APP和快递单从头脑中驱逐出去。
“时间会抚平一切……无论App，还是快递单……”
“你看现在，杀人不就已经习惯了吗，死人的事情也终将会习惯……”
燕迴用仔细的用獾油擦拭了一遍盔甲，而后穿戴起来，扛着铁棒继续向绥德城方向走去。
他不赶时间，正好在路上思考一些问题。
“这里是大宋……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时空中的大宋……”
“这么说平行宇宙什么的都是真的，或许我可以把它记录下来，传给后人……这样他们将来就不必因为这个问题迷茫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我想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的人提起我来……呵呵，说不定我也是个伟大的传奇呢！”
燕迴看到路边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走过去把它撬起来扛到肩上，越走越是欢快。
半日之后，绥德城从地平线上露出了脸。
“原来是座土城啊，城门也不怎么大，城墙不怎么高，比其西安的城墙来，差的不要太多。”
燕迴只见过西安的古城，自然而然的拿西安对比，浑然不知在人类的历史上，西安世界第一大城的位置，足足占据了好几百年。
绥德城墙上站满了人。
燕迴到来的消息，早就在绥德城传的人尽皆知。
辛道宗算是知道的晚的。
“你说什么？”
“有个全身甲胄、面甲覆脸的怪人，扛着一块足有万斤的巨石，正往这走？”
“……上城墙，全上城墙！”
辛道宗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愤怒的抄起桌子的茶壶，把报信的军卒砸了出去。
这几天以来，辛道宗一直处在狂躁和郁闷之中。
他刚给童贯报了浭阳团练使谋反的密信，说燕迴手下的陷阵营夜袭绥德，造成了七百余人的伤亡。
这个数字不是虚报。
五百余人对一千五，还能给自己造成这样的伤亡，而且大旗也丢了……辛道宗烦恼的就是这个。
将在旗在，旗失人亡。
古时候打仗，战旗是不能随便丢的，更不能随便找一个假冒，虽然辛道宗很有这样的心思。
“来人，给我披甲！”
辛道宗披挂好之后走上了城墙，看到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军卒，正在不停的朝城墙下指指点点。
燕迴肩扛巨石，一手拎着铁棒，就在城下默默的站着，如今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
“这人是谁……他要干什么……”
“那石头是假的吧……”
……
“都住口！”
辛道宗愤怒地大吼，而后朝燕迴大喊道：“尔乃何人，胆敢来吾绥德……”
“浭阳团练使燕迴！”
燕迴不等辛道宗说完，便向前踏上一步，抬起头大声喝问：“尔乃何人，竟敢辱吾百姓，杀吾士卒！”
自穿越至今，燕迴见过不少死人，其中大部分是他亲手送走的，但那不是他熟悉的人，燕迴对他们无感。
或者说，燕迴作战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
燕迴有时候会想起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常常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人性。
然而当燕迴看到那些躺在担架上的阵亡军卒，心中忽然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悲伤……原来死亡离自己这么近，原来他们不是NPC。
说实话，在熟悉的人中，燕迴只亲眼见过爷爷离世。
“这是张大郎，他有个弟弟在我的亲兵营，这家伙很能吃，一顿要吃两大碗饭……”
“这是刘五，看上去五大三粗，说话却细声细气的……”
“李茂森也死了，前几天他还和我说想在流民中找个媳妇，娶了之后就去民营当组长……”
“……”
燕迴让人把死去战士的尸体烧成了灰，好带回榆林安置。
骨灰坛上的铭牌是燕迴亲自挂上去的，每挂一个，他就就嘟囔几句。
燕迴一直认为一个好老板应该熟悉所有的员工，因此也是这样做的，陷阵营每一个死去的军卒，他都叫上来他们的名字。
他是在路上遇到史进一行的……那时史进正在指挥手下给战死的士卒准备棺木。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燕迴一直呆在神机营，和凌振一起研究手铳和火炮，与外界的联络全靠射声营传递。
陷阵营和绥德守军发生冲突的事情就是射声营向他报告的。
听了这个消息，燕迴立刻放下手边的事务，在半路截住了他们。
“受伤的人怎样么样？”
“没什么大碍，不过有七个兄弟残了，都是被砍断了右手。”
安顿了死者之后，燕迴又询问了伤兵的情况，然后让史进领着自己去看望他们。
“不用担心你们以后的生活。”
燕迴拍了怕一名伤兵的肩膀，说道：“回去你们就都转入民营，参加村官培训……”
“将军，我下辈子投胎，会不会是个残废？”
燕迴说完了之后，一个名叫丁小六的伤兵忽然怯怯的问道。
“不会的。”
燕迴说完，想了一下，让随队的医官取过来一点朱砂，用酒水化开，又找了张黄纸，在上面画了一个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图案的符咒。
“你们把这碗符水喝了。”
燕迴点着了符咒，待它烧尽了之后丢进了酒里，而后让断了肢体的伤兵们每人喝了一碗。
“这是南离护灵符，可以让你们的魂魄凝实，将来投胎不会残疾，也不会变成疯子傻子。”
“不过喝了这个之后，你们有时候会觉得断掉的手足发痒，那是因为魂魄仍然手足俱全的缘故……”
燕迴这样做，是不想让伤兵出现心理负担……手足截肢之后仍然偶尔会有麻痒的感觉，完全是因为神经记忆的缘故，与符水什么的没有任何关联。
这个时代的人，跟他们说实话没几个人信，编一些有的没的瞎话，反而信的很快，而且毫不怀疑。
于是燕迴便想了这么一个安慰伤兵的办法。
“你们先走吧，我自个去绥德城看看。”
燕迴看了看天色，决定立刻前往绥德，史进想让杨春跟着，但遭到了拒绝。
“我一个人走着方便，再说一旦打起仗来，身边的人反而是累赘。”
史进认为燕迴说的没错，也就没在坚持，给他指明了方向之后，便站在原地看着燕迴远去。
燕迴走了没有多久，一名断了手的伤兵忽然喊了起来：“痒……痒……，我的手背在痒，就像长伤口那样……”
“可我的手已经没了……不对，它还在，它还在……”
“呜呜……”
那名伤兵抱着断臂，激动的哭了起来。
史进、杨二姐等人急忙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询问……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陷阵营和流民营。
燕迴用铁棒挑着干粮，沿着山路缓慢的向绥德城行进，他的心情就和天色一样，越来越昏暗。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燕迴临睡前，脑袋中还在考虑这样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早起找虫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把燕迴吵醒。
燕迴吃了点面饼和干肉，努力把昨晚梦到的APP和快递单从头脑中驱逐出去。
“时间会抚平一切……无论App，还是快递单……”
“你看现在，杀人不就已经习惯了吗，死人的事情也终将会习惯……”
燕迴用仔细的用獾油擦拭了一遍盔甲，而后穿戴起来，扛着铁棒继续向绥德城方向走去。
他不赶时间，正好在路上思考一些问题。
“这里是大宋……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时空中的大宋……”
“这么说平行宇宙什么的都是真的，或许我可以把它记录下来，传给后人……这样他们将来就不必因为这个问题迷茫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我想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的人提起我来……呵呵，说不定我也是个伟大的传奇呢！”
燕迴看到路边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走过去把它撬起来扛到肩上，越走越是欢快。
半日之后，绥德城从地平线上露出了脸。
“原来是座土城啊，城门也不怎么大，城墙不怎么高，比其西安的城墙来，差的不要太多。”
燕迴只见过西安的古城，自然而然的拿西安对比，浑然不知在人类的历史上，西安世界第一大城的位置，足足占据了好几百年。
绥德城墙上站满了人。
燕迴到来的消息，早就在绥德城传的人尽皆知。
辛道宗算是知道的晚的。
“你说什么？”
“有个全身甲胄、面甲覆脸的怪人，扛着一块足有万斤的巨石，正往这走？”
“……上城墙，全上城墙！”
辛道宗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愤怒的抄起桌子的茶壶，把报信的军卒砸了出去。
这几天以来，辛道宗一直处在狂躁和郁闷之中。
他刚给童贯报了浭阳团练使谋反的密信，说燕迴手下的陷阵营夜袭绥德，造成了七百余人的伤亡。
这个数字不是虚报。
五百余人对一千五，还能给自己造成这样的伤亡，而且大旗也丢了……辛道宗烦恼的就是这个。
将在旗在，旗失人亡。
古时候打仗，战旗是不能随便丢的，更不能随便找一个假冒，虽然辛道宗很有这样的心思。
“来人，给我披甲！”
辛道宗披挂好之后走上了城墙，看到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军卒，正在不停的朝城墙下指指点点。
燕迴肩扛巨石，一手拎着铁棒，就在城下默默的站着，如今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
“这人是谁……他要干什么……”
“那石头是假的吧……”
……
“都住口！”
辛道宗愤怒地大吼，而后朝燕迴大喊道：“尔乃何人，胆敢来吾绥德……”
“浭阳团练使燕迴！”
燕迴不等辛道宗说完，便向前踏上一步，抬起头大声喝问：“尔乃何人，竟敢辱吾百姓，杀吾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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