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魔罗网
景衍沿着石阶一路走过来，沿途所见的多是些陌生的新面孔，当初同一年进入承星殿修行的同龄人，如今几个月偶尔才能见到一次，彼此之间境遇也是天差地别。其中有在两三年间便凿破凡障的天之骄子，便有机会登上琢磨峰后那云雾缭绕的浮云梯，步入承星殿中专属天琢者修行的秘境。也有许多人在凡障前面壁数年却终究徒劳无功，也渐渐放弃幻想，凭着所学在城中诸多枢纽机关中谋得个职位，也算是有所归宿。但如景衍这般纵使希望渺茫，也打定主意要修满七年的，也是大有人在。景衍虽然道心坚定，可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毕竟再过一年离开承星殿后，总要想办法自谋生计。
因此经了殿中蔓道师的推荐，他如今白天就在城中的迹象寺见习，一方面领些薪酬，另一方面也为着一年之后能有个合适的去处。景衍下了山，从东边的城门进了城中。此时还未到去迹象寺当值的时间，但城中的居民已经开启了新一天的生活，不时有人扛着工具出城，去城外山脚下开垦的田地劳作，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陆陆续续开了门，有各样吃食的味道飘出，勾动得路人们口舌生津。景衍此时也感到腹中饥饿，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坐下，要了两只十口粽，很快店家就将两只竹筒端了上来，景衍拆开捆着竹筒的细线，双手稍稍用力，一个竹筒便竖着劈成两半，他将劈开的半只竹筒凑近嘴边咬起一块糯米咀嚼着，心思却开始飘到了昨日在迹象寺整理的卷宗上去。由于没能觉醒心神，平日里景衍在迹象寺多是做些整理归档抄写之类的文书工作，多少得益于在承星殿的六年修行，因此在对付那些错综复杂的卷宗时也算是游刃有余，在那些灰尘扑朔的纸张里，偶尔也会涉及到那凿破凡障之后的神秘领域，也算是为景衍每日重复无序的整理工作减去了些许枯燥。就譬如昨日整理时，有几份涉及噩像的卷宗……
关于噩像的起源众说纷纭，而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则来源于太一城的经卷中曾有的描述：
“上古之战后，天穹破碎，地火涌陷，羲神深感所见破败凋零，便取诸天星辰熔于一炉，重铸世界后耗尽神力沉睡，然而在新世界铸成的那一刻，羲神也同时看到了无数岁月后世界最终毁灭的景象，那一幕直到羲神合眼沉睡前也难以忘却，这使得他陷入漫长的关于毁灭的梦境。噩像从神的噩梦中泄露而出，它们借助世界中蕴含灵气的物质将自己的躯体探入现实，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向最终的毁灭。”
当噩像在地上行走时，它将吞噬所见的一切生灵来壮大自己，而在万千生灵中，能觉醒心神的人类最为吸引着噩像，也最能使得噩像加速成长。每一次噩像现世，都将引起世间浩劫。但所幸，每一尊涉入现实的噩像都会与一种独特的物质产生共鸣，并无时无刻不在吸附着那种独特的物质，随着噩像的行动，最终将会被与之匹配的独特物质完全覆盖封存而停止下来，化作一尊可怖狰狞的造像陷入沉睡，而这也往往是凡人在面对噩像之时所仅能凭依的应对了……
按照那几份卷宗中的记载，在距今一百一十年前，就在北昼城以北的大遗之野中，曾有一尊极为强大的噩像现世，最终被天琢者以龙朽木禁锢封印。此后便一直镇压在北昼城和大遗之野之间的无名山谷中，由承星殿的天琢者以及城中的军队共同看守。出于未知的原因，这尊龙朽木噩像即使在沉睡中也会表现出某种活性……“再之后的记载则已经缺失了，或许是遗失在了前几年的一次大火中，也可能正埋藏在那如山堆积卷宗的某个角落里吧。景衍这么猜测着，“龙朽木噩像……”他抬着头，对着阳光和暖洒下的方向低声自语。终究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事，白天想起来总有种不真实之感。等景衍此时再回过神来，发现两只十口粽已经吃光，他站起身，轻轻摇摇头把心中的杂念甩开，往迹象寺的方向慢慢走去，太阳逐渐升起来，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没走了多远，景衍就听到前面的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
嘈杂的交谈和议论声像是蜂群一般嗡嗡的升起，直往人的耳朵里钻。“发生什么了？”景衍心生好奇，往人群中靠近了几步，仔细听了一会儿，才从人们的议论中听到了事情的大概：昨天夜里，几个修行者在城北的倚栏歌榭中饮宴，酒过三巡后皆是喝的酩酊大醉，在结伴回住处的路上，其中一人发现遗落了东西在酒席上便独自折返，没想到他这一去便再没回来。剩下的人早上酒醒之后才想起来，一路寻来才在一处深巷中找到那人，却已经是干涸的血泊中的一具尸体了。
景衍伸长了脖子往人群后的巷口望去，却只看到两名禁止司的执事神情严肃的把守在巷口隔绝了想要看热闹的人群。
“修行者……不知是承星殿中的还是从其他古城过来的……”近些年虽然偶有听闻远方古城有噩像现世的消息，但北昼城周边倒算的上太平，如今就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一起没头没脑的死亡事件。景衍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就像是在晴朗天空里突兀飘着的一片乌云，在没有散去之前总会在人的心里投下细小的一块阴霾，关乎或有或无将至未至的风雨。
“也许之后能在迹象寺打听到什么内情……”景衍转身准备离去，可就在这时，忽然有寒意蛇一般遍历他的全身，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纠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景衍心中一惊，可下一瞬，那感觉又消失无踪，和煦的阳光再度洒在脸上，暖意漾开在全身，仿佛刚才的一瞬只是自己的错觉。景衍茫然的四顾，却找不到任何异样。“难道是最近的修行出了什么偏差？”景衍皱着眉疑惑的想，只是最终也没能想出什么，他摇摇头，离开了这里，往迹象寺走去。
景衍不会知道，此时在围观人群的边缘，正有一双掩在兜帽下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眼眸中仿佛藏着一汪浸着月光的深潭，其中似有什么就在其中荡漾浮沉。兜帽被向下扯了扯，其后的双眼轻轻闭上，再睁开时已经毫无异样，她低声自语道：“不会有错，那是一个误入网中的……可怜虫。”
因此经了殿中蔓道师的推荐，他如今白天就在城中的迹象寺见习，一方面领些薪酬，另一方面也为着一年之后能有个合适的去处。景衍下了山，从东边的城门进了城中。此时还未到去迹象寺当值的时间，但城中的居民已经开启了新一天的生活，不时有人扛着工具出城，去城外山脚下开垦的田地劳作，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陆陆续续开了门，有各样吃食的味道飘出，勾动得路人们口舌生津。景衍此时也感到腹中饥饿，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坐下，要了两只十口粽，很快店家就将两只竹筒端了上来，景衍拆开捆着竹筒的细线，双手稍稍用力，一个竹筒便竖着劈成两半，他将劈开的半只竹筒凑近嘴边咬起一块糯米咀嚼着，心思却开始飘到了昨日在迹象寺整理的卷宗上去。由于没能觉醒心神，平日里景衍在迹象寺多是做些整理归档抄写之类的文书工作，多少得益于在承星殿的六年修行，因此在对付那些错综复杂的卷宗时也算是游刃有余，在那些灰尘扑朔的纸张里，偶尔也会涉及到那凿破凡障之后的神秘领域，也算是为景衍每日重复无序的整理工作减去了些许枯燥。就譬如昨日整理时，有几份涉及噩像的卷宗……
关于噩像的起源众说纷纭，而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则来源于太一城的经卷中曾有的描述：
“上古之战后，天穹破碎，地火涌陷，羲神深感所见破败凋零，便取诸天星辰熔于一炉，重铸世界后耗尽神力沉睡，然而在新世界铸成的那一刻，羲神也同时看到了无数岁月后世界最终毁灭的景象，那一幕直到羲神合眼沉睡前也难以忘却，这使得他陷入漫长的关于毁灭的梦境。噩像从神的噩梦中泄露而出，它们借助世界中蕴含灵气的物质将自己的躯体探入现实，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向最终的毁灭。”
当噩像在地上行走时，它将吞噬所见的一切生灵来壮大自己，而在万千生灵中，能觉醒心神的人类最为吸引着噩像，也最能使得噩像加速成长。每一次噩像现世，都将引起世间浩劫。但所幸，每一尊涉入现实的噩像都会与一种独特的物质产生共鸣，并无时无刻不在吸附着那种独特的物质，随着噩像的行动，最终将会被与之匹配的独特物质完全覆盖封存而停止下来，化作一尊可怖狰狞的造像陷入沉睡，而这也往往是凡人在面对噩像之时所仅能凭依的应对了……
按照那几份卷宗中的记载，在距今一百一十年前，就在北昼城以北的大遗之野中，曾有一尊极为强大的噩像现世，最终被天琢者以龙朽木禁锢封印。此后便一直镇压在北昼城和大遗之野之间的无名山谷中，由承星殿的天琢者以及城中的军队共同看守。出于未知的原因，这尊龙朽木噩像即使在沉睡中也会表现出某种活性……“再之后的记载则已经缺失了，或许是遗失在了前几年的一次大火中，也可能正埋藏在那如山堆积卷宗的某个角落里吧。景衍这么猜测着，“龙朽木噩像……”他抬着头，对着阳光和暖洒下的方向低声自语。终究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事，白天想起来总有种不真实之感。等景衍此时再回过神来，发现两只十口粽已经吃光，他站起身，轻轻摇摇头把心中的杂念甩开，往迹象寺的方向慢慢走去，太阳逐渐升起来，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没走了多远，景衍就听到前面的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
嘈杂的交谈和议论声像是蜂群一般嗡嗡的升起，直往人的耳朵里钻。“发生什么了？”景衍心生好奇，往人群中靠近了几步，仔细听了一会儿，才从人们的议论中听到了事情的大概：昨天夜里，几个修行者在城北的倚栏歌榭中饮宴，酒过三巡后皆是喝的酩酊大醉，在结伴回住处的路上，其中一人发现遗落了东西在酒席上便独自折返，没想到他这一去便再没回来。剩下的人早上酒醒之后才想起来，一路寻来才在一处深巷中找到那人，却已经是干涸的血泊中的一具尸体了。
景衍伸长了脖子往人群后的巷口望去，却只看到两名禁止司的执事神情严肃的把守在巷口隔绝了想要看热闹的人群。
“修行者……不知是承星殿中的还是从其他古城过来的……”近些年虽然偶有听闻远方古城有噩像现世的消息，但北昼城周边倒算的上太平，如今就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一起没头没脑的死亡事件。景衍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就像是在晴朗天空里突兀飘着的一片乌云，在没有散去之前总会在人的心里投下细小的一块阴霾，关乎或有或无将至未至的风雨。
“也许之后能在迹象寺打听到什么内情……”景衍转身准备离去，可就在这时，忽然有寒意蛇一般遍历他的全身，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纠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景衍心中一惊，可下一瞬，那感觉又消失无踪，和煦的阳光再度洒在脸上，暖意漾开在全身，仿佛刚才的一瞬只是自己的错觉。景衍茫然的四顾，却找不到任何异样。“难道是最近的修行出了什么偏差？”景衍皱着眉疑惑的想，只是最终也没能想出什么，他摇摇头，离开了这里，往迹象寺走去。
景衍不会知道，此时在围观人群的边缘，正有一双掩在兜帽下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眼眸中仿佛藏着一汪浸着月光的深潭，其中似有什么就在其中荡漾浮沉。兜帽被向下扯了扯，其后的双眼轻轻闭上，再睁开时已经毫无异样，她低声自语道：“不会有错，那是一个误入网中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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