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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同甘共苦

    金顶府,东富西贵,北武南贱,也就是说住东边的富裕繁华,住西边的高贵宁静,住北边的好勇尚武,住南边的相对贫贱,三教九流大多都聚集在南城。

    南城笃会街,街道两边是清一色的石脚土砖墙,木楼青瓦顶二层楼,临街的铺子都是木板结构,铁爪会统一的木质货柜,和可以装卸的门板,晚上上门闭户,白天卸门做生意。

    广平的早点摊铺就是其中一家,一楼做早点,货柜营业,二楼休息睡觉。

    广平忙里忙外,早点摊铺已经支棱起来三天时间了,虽然还有些生疏,却也不似第一天那么慌乱了。

    摊铺生意虽说不至于门可罗雀,也没有多少人来光顾,万事开头难啊。

    这天巳时,广平收拾了早点摊铺,上楼准备给何琳儿换药,何琳儿穿着广平的衣裤躺在床上,百无聊奈。

    广平一边打开药包,取出京华接骨丹软膏,一边随意的对何琳儿说道:“今天该换药了,郎中只给了一份软膏,一会儿我再背你去医馆,让郎中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

    说着广平走到何琳儿身前,轻轻的把灰色的粗布裤管给翻上去。

    何琳儿端坐起身子,虽然广平已经给自己换过多次细布了,但是每次广平的粗糙大手接触到自己肌肤的时候,何琳儿还是感觉难为情。

    何琳儿垂着头,不去看广平,低声“嗯”了一下,也不知是在答复广平,还是因为肢体接触而羞涩。

    等广平换好药,何琳儿低声说道:“你可以打点水来吗,我想洗一下。”

    广平没反应过来,以为何琳儿想洗脸呢,诧异道:“你不是早上洗过脸吗?怎么还要洗!”

    何琳儿脸涨得通红,声音更低了,“不是洗脸……”

    广平一时没听清,但看何琳儿的样子,旋即明白了何琳儿是想擦拭一下身子,也是,好多天不曾洗澡了,女孩子爱洁,难为她忍受了这么多天!

    广平“吸吸”的闻了闻周围的空气,的确有很大一股怪味,也不知道是从广平身上发出来的还是从何琳儿身上发出来的。

    何琳儿听见广平的吸气声,抬起头看广平傻乎乎的吸气姿势,以及闻到怪味的皱眉表情,何琳儿涨红脸颊,脖颈红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广平见何琳儿神色怪异,双目圆瞪着自己,知道她快要发火了,赶忙说道:“我这就去烧水,你等一下。”然后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广平烧好水,装了两个木盆,端上楼去,把两盆水放在凳子上,再扶着何琳儿靠墙坐在凳子上,把她的拐杖放在她身边,然后憨憨的对何琳儿笑了笑,说道:“那我下去了。”

    何琳儿白了广平一眼。

    广平下楼想着这得给何琳儿买套换洗的衣服啊,哎,到处都要灵石啊。

    夜色里,广平在专门洗衣服的方口井里提起一桶水,然后把水倒在另一个桶里,桶里装满了脏衣服。

    今天下午广平带何琳儿去医馆回来的路上,给何琳儿买了身粗布衣服,她身上那套广平的衣服自然是换了下来,混着她的绫罗绸缎,广平一股脑儿的塞进一个桶里。

    广平在夜色里一个人搓洗着衣服,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猫叫狗吠,或者饭后闲谈争吵。

    广平埋头苦干,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华汉冲”的味道,广平一件一件的提起衣服,看是否洗干净,污渍多的地方再加点“华汉冲”,使劲搓洗。

    待提起何琳儿的素罗纱亵裤和妆花缎诃子的时候,广平明显动作放缓了许多,检查得也更加仔细。

    抚摸着柔软的面料,夜色里,广平掘金不见人……

    摆脱了心中的绮念后,广平匆匆忙忙的清洗完衣服,挑起担子回到了店铺。

    回到店铺,广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晾好衣服,就缩进自己的木板小榻床上,侧着身子,背对何琳儿,沉沉睡去,连何琳儿叫他,他都没应。

    一夜无话。

    第二天寅时,广平从被窝里爬起,看何琳儿甜美的沉浸在梦乡里,心中莫名有些温暖,他给何琳儿盖好踢开的被子,缓缓走下楼开始一天的劳作。

    金顶府还在入睡的时候,广平努力的在一楼一个人忙活着,为一会儿的营业做着准备,熬粥,煎油饼,包馄饨,蒸馒头,做豆腐脑。

    天不亮,开门营业,不时来几个零星的客人。

    “老板,来六个馒头。”

    “老板,一碗稀饭,两个馒头。”

    “老板,一碗馄饨。”

    ……

    待到天光大亮,街道人来人往,喧闹异常,各自经营着自己的生计。

    广平在没有客人时,迅速的给何琳儿送去一碗馄饨,两个油饼,再匆匆下楼。

    等到早上生意忙完,已过巳时,广平自己才胡乱吃点,然后收拾摊铺,上楼陪何琳儿坐会儿。

    吃过午饭,广平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直到卖完为止。

    回到摊铺,又得准备第二天的货物。

    在陌生的城市里,广平开始了他新的人生。

    广平是那种可以在每个城市,每个街角都能看到的底层劳动者。

    广平也是一个疑惑是否要一直追寻自己命运的人。

    旬月之后。

    日落时分,金灿灿的光线照射到笃会街的建筑上,让两旁的青瓦建筑展现出不一样的美。

    街道上,人影稀少,两道身穿粗布衣裳的人影,行走在青石板上,其中少女杵着拐杖,身边的男人小心的跟在少女身边,两道人影在夕阳余晖下拉长变细。

    今天广平早早的就卖完了吃食,回到店铺,看今天天色不错,街上行人也少,就搀扶着何琳儿,出来街上走走。

    一路上,二人默默无语,只是迎着夕阳,缓步行走。

    广平不知道何琳儿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第二天,广平回来的时候,给何琳儿买了一串糖葫芦,何琳儿高兴的接了过去。

    第三天,广平回来的时候,给何琳儿买了一份蜜饯,何琳儿给了广平一个甜甜的笑脸,广平内心一阵水波浮动。

    ……

    区区碎银几两,可解世间万千惆怅,不求繁华落幕,只求家人安康,三言两语谈不尽来时的沧桑,一切想要长话短说,但皆又说来话长。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何琳儿也勉强能不用拐杖,下地行走了。

    这天,何琳儿换上了她本来的绫罗绸缎,背上包裹,她突然对广平说,他要去找杜晋云了。

    广平一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旋即本能的阻拦道:“你伤还没好,等伤好完了再去吧。”

    何琳儿不听,执意要走,广平粗暴的把她的包裹从她肩上拽下来,不让何琳儿离开。

    何琳儿一时气急,打了广平一掌,用上了暗劲,把广平打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广平心口一疼,竟一时起不来身,何琳儿见状,也有些后悔出手太重,连忙上前查看,离开之事也不了了之……

    生活依旧继续,只是广平心里堵得慌,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郁结于心,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面对上门的客人还是强颜欢笑,竭力应付。

    表面上,跟何琳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和睦相处,只是心底的伤疤好像又被揭开似的,让她想起了祖元霞。

    广平审视自身,自卑之心涌来,更是让他打消了内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闲暇之时,他又想起了“土气入体术”。

    利用空闲的时间,找来纸笔,广平默写出了“土气入体术”,带在身上,逮到休息的时候,他就拿出来仔细琢磨,只是一直没什么特别的思路。

    何琳儿的断腿也渐渐痊愈,她从小娇生惯养,却还是帮着广平做些轻松的杂事,两人相处也越来越默契。

    又过了月余,下了几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里,熄了油灯,广平、何琳儿各自睡下。

    黑暗中,何琳儿转过身,朝向广平,细声说道:“广大哥,我腿已经完全好了,明天我想回姑南府了。”

    广平沉默,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她现在腿已经好了,没有什么借口再强留她了,而且他已不敢再有过多的幻想。

    何琳儿见广平不答,又喊道:“广大哥……”

    “广大哥,你睡了吗?”

    ……

    何琳儿见黑暗中久久没有声音响起,叹了口气,细声喃喃道,“谢谢你,广大哥……”

    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何琳儿自己能听到。

    第二天,广平早早起来,今天他没有准备货食,而是仔细查点近三个月的收入,一共有二十一两灵石,六十二张灵石叶。

    广平往小钱袋里零零碎碎的装了二十两灵石,打个结系好,放在一边,然后把剩余的灵石收起来。

    广平做了两碗馄饨,煎了几个油饼,又煮了几个鸡蛋,放在一楼的案板上,做完这些,广平坐在案板旁等着何琳儿下楼。

    卯时破晓,何琳儿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身锦罗绸缎,腰间流苏鸳鸯玉珏叮当作响,长发披肩,却少了根头簪,一张圆嘟嘟的脸蛋清秀可爱,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紧锁的双眉透着几分淡淡的忧愁。

    广平见何琳儿下来,强颜欢笑的把准备好的灵石递给何琳儿,“这几个月刚开张,生意不好,只有这二十两灵石,你拿着路上当盘缠吧。”

    何琳儿接过灵石,点了点头,广平故作轻松的说道:“吃点东西再走吧,我都已经做好了。”

    何琳儿听话的坐下,广平把馄饨递给她。

    何琳儿端着馄饨,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一起走吧。”说话的同时,紧张的注视着广平。

    广平装作洒脱的样子:“我这还有个店铺呢,走不开啊!”

    何琳儿一脸失望,低头吃完馄饨,起身和广平告辞分别。

    广平目送何琳儿的倩影消失在晨曦里,他转身关上店门,回到二楼,坐在小榻床上,看着何琳儿的空床,愣愣发呆,心里一阵凄苦……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适的,比如天空和云朵,微风和草地,途径你的世界,是喜色上眉头,是春风化温柔,是淡淡的离愁。

    广平默默的坐在小榻上发呆,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日色偏西。

    突然,楼下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广平本不予理会,可敲门声越来越重,大有破门而入之势,广平走到床边,打开窗子,一看究竟。

    只见初冬的暖阳里,一位身穿古烟纹碧霞罗衣的圆脸少女,正笑盈盈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