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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青姑湖

    姑南府,如意客栈。

    夜里,广平趴在桌子上,脑袋翻来翻去难以入睡,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目前的处境。

    目前只有先打听清楚二女亲人的情况,弄清楚是死是活,再作打算了。

    突然,床铺里传来一丝响动。

    广平心中一动,点起桌上熄灭的油灯。

    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何琳儿已经醒了过来,她此刻正要起身。

    广平急忙走过去扶住何琳儿。

    何琳儿看见广平,喊了一声“广大哥”,广平点了点头,看着熟睡的唐葭璃,扶着何琳儿来到桌边坐下。

    广平道:“我让店伙计在伙房锅里给你温有饭菜,我去给你端来。”

    说着广平起身就要去厨房,何琳儿拉住广平的衣袖,摇了摇头,“我不饿,广大哥,你别走。”

    广平拍了拍何琳儿的肩膀,“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很快的,等我。”

    边说边拿开何琳儿的小手,开门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广平用一个托盘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几碟菜肴。

    何琳儿没有什么胃口,广平就一勺一勺的喂她,直到她把一碗粥吃光才停手。

    何琳儿忧心忡忡的看着广平,“广大哥,你说我父母去了哪里?”

    广平拉着何琳儿的小手,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们没事的。”

    何琳儿反握住广平,担忧道:“那他们在哪儿?”

    广平怜爱的看着何琳儿,道:“明天我们一起去这家客栈周围问问,我看这边好像没有遭受多大的破坏,应该会有人知道一些消息。”

    广平低声安慰了一阵何琳儿,看她情绪不似白天那么激烈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待到夜深,广平扶着何琳儿回床休息,他则继续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广平、何琳儿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广平叫来早饭,在打算喊醒唐葭璃起来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唐葭璃全身发热,精神萎靡。

    唐葭璃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的样子。

    广平赶紧让正在洗漱的何琳儿照顾唐葭璃,他去请郎中。

    请来郎中,郎中说是过度情志刺激导致脏腑功能受到伤害,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吃些清热去火的药,稳定住情绪,就行了。

    郎中开完药离开,广平跟着郎中一同出门,前去抓药。

    唐葭璃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冷汗直冒,头晕得厉害,她觉得好累,好累。

    她看到广平抓药回来的时候,向广平问道:“广大哥,你出去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广平晃动了一下手中的药,“我是去给你抓药了,没有向人问起姑南府的事。”

    唐葭璃心里焦急,“别管我,我没事的。”

    何琳儿在旁拉住唐葭璃的手,满脸忧色:“师姐!”

    计划赶不上变化,广平适时做出调整,“琳儿,我已经让店小二去熬药了,一会儿你喂给唐姑娘吃吧,我现在就出去打听一下你们家里的情况!”

    唐葭璃无力的说道:“我没什么事,你们不要管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广平安抚唐葭璃,“放心吧,都会没事的。”

    说完就要离开,这时何琳儿一把拉住广平的胳膊,“广大哥,我对姑南府比你熟,我去找找以前的熟人,这样比你漫无目的地打听要快得多。”

    “你留下来照顾师姐,我出去打听我和师姐家人的消息。”

    广平一听,言之有理,便朝何琳儿点了点头,“小心点,注意安全。”

    何琳儿点点头,向客栈外走去。

    太阳轻轻悄悄地挪移着,窗户的影儿在一片吵杂喧闹声里闪过。

    窗户内的房间里,却鸦雀无声,广平像昨晚喂何琳儿白粥一样,一勺一勺的喂唐葭璃汤药。

    广平神态凝重,心神不定,唐葭璃却直勾勾的看着广平,嘴巴机械的张合,吞咽送来的汤药。

    有些鸟儿是注定关不住的,有些心事也是注定埋不了的。

    广平没有注意到唐葭璃的目光灼灼,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现在沉重的现实所牵引。

    何琳儿一个人在外边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

    要是何琳儿的父母死了该怎么办?

    要是唐葭璃的父母死了该怎么办?

    要是一直这样了无音讯又该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广平得不到答案,他想不出解决办法,他只能把苦闷藏在心底。

    下午,何琳儿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使得愁眉不展的广平,顿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也使得唐葭璃的美眸中异彩连连。

    何琳儿找到了以前的一个师姐,从她口中得知了何家和唐家的情况。

    姑南府城破之后,很多豪绅世家都投靠了姑西府,而大量富户也随着权贵被迁徙到了姑西府,何家和唐家正好也在其中。

    三人皆是大喜,当即商定,等唐葭璃病愈就立刻赶往姑西府与家人团聚。

    五日之后,唐葭璃病体康复,三人当即去城外,在照管马匹之处付了灵石,取回马匹,径直往码头奔去。

    青姑湖,铁爪会境内最大的淡水湖。

    湖域呈不规则四边形,南北最长三千余里,东西最宽千余里,湖岸线长逾万里,平均水深三十余丈,青姑湖占地一万余千顷,东西南北各有一府:姑东府、姑西府、姑南府、姑北府。

    广平三人要去往姑西府,最快的方式就是乘船渡湖,直达姑西府府城。

    三人来到码头,在人声鼎沸之间,寻得去往姑西府府城的船只,交了灵石,把马匹交给船上的水工,三人站立船头,一丝期盼,一丝忐忑,一丝焦虑。

    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粼粼波光,无数浪花在夕阳的柔光中跳跃,广平取出一件薄氅披在何琳儿身上。

    唐葭璃已经回屋休息了,甲板上只剩下广平何琳儿二人。

    广平握住何琳儿的小手,默默不语,二人远眺余晖,湖面上拂来的微风,恰似母亲的低吟,在呼唤远方的游子。

    一路无话。

    三人在青姑湖行了六七日,终于抵达了姑西府城码头,三人牵着马匹,下船就问,结果,毫不费力的就得知了何琳儿父亲何富飞的府邸。

    三人又惊又喜,虽然没问到唐葭璃亲人的安身之所,但到了何府,想来何琳儿的父亲会有所了解吧。

    三人不再耽搁,快马加鞭,边走边问,及至酉时,三人找到了何富飞的新府邸。

    长约十丈的围墙中间,门沿石阶崭新,过了五级石阶,是一扇近两丈的大门,大门似有些岁月,虽有着刚上没多久的朱红大漆,但圆滑凹陷的木门沿,却讲述着它曾经的沧桑。

    大门之顶,屋檐之下,一块硕大牌匾上写着两个朱红大字——何府。

    大门敞开,门内坐着个年过花甲的白须老头,老头似有些眼神不太灵光,愣愣的望着门口的三人打量。

    何琳儿一见白须老头,疾步上前,声音一颤,“何叔!”

    白须老头似有些迷糊,听着这声“何叔”,却陡然脖子一伸,疑惑的问道:“小姐?大小姐?”

    何琳儿声音加快,“是我,何琳儿,你不认得我了吗?何叔。”

    白须老头一惊,“你不是死了吗?小姐……哎呀,我糊涂了啊……”

    说着,白须老头转身往何府里面奔去,老头脚步有些踉跄,口里还大声喊着:“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广平、唐葭璃跟着何琳儿迈过门槛,向大宅里面走去。

    绕过一面绘有“荷花献金图“的照壁,里面的情景显现眼前。

    三合围院包裹着入府通道,路面宽阔,铺有青色石板,左右两边各有三间房屋,沿着通道向前是一条空旷的横廊,走过廊下,这才正式进入大宅。

    青石板路两侧种了些奇花异草,赏心悦目,三人沿着主路向内走去,却听得里面奔出一人,边走边喊:“琳儿,琳儿……我的琳儿……”

    何琳儿听见声音,立刻跑过院子,跑过了院门槛,只见前方有一个中年美妇向她奔来,“娘……”

    广平、唐葭璃穿过门槛的时候,只见的何琳儿和一个中年美妇抱头痛哭,哀动旁人。

    中年美妇后一群人也面色惊喜交加,眼泪婆娑。

    看着何琳儿母女团聚,广平心里也暗自高兴,终于把何琳儿送回家了。

    良久,何琳儿与其母激烈的感情宣泄完毕,分开怀抱,她拉着母亲,细声细语述说着这两三年的思念,何母摩挲着何琳儿的小手,一脸慈爱。

    诉说多时,何琳儿拉着何母的手,走到广平身前,介绍到:“这是我师姐唐葭璃,娘你认识的。”

    何母饱含深意的看了唐葭璃一眼。

    唐葭璃矜持端庄的向何母一福,“伯母好。”

    何母点点头,看着憔悴的唐葭璃,摸了摸她的脸蛋,“也不知道这几年你和琳儿是怎么过来的,受了不少苦吧!”

    唐葭璃眼含泪珠。

    何琳儿又拉着母亲,指着广平说道:“这是广大哥,他叫广平,我和师姐的命都是他救的,娘……”

    何母看着呆头呆脑,皮肉粗糙的广平,“多谢广平大哥仗义相助,此恩此情,我何家永世不忘。”

    何琳儿听自己娘叫广大哥“广平大哥”,心中不乐意了,“娘,你别叫广大哥‘广平大哥’,我才叫他广大哥呢,你就叫小广就好了!”

    何母一愣,看着广平粗糙的脸颊,下巴长短不一胡子,稀疏杂乱的方块胡,黝黑的面色,要不是头发浓密油黑,这说是我爹,也不会有人怀疑啊!

    广平看出了何母在上下打量自己,心里老大不自在。

    何母见广平面露尴尬,为了照顾女儿的面子,她轻笑道:“小广啊,别在意,我这刚看到几年没见的女儿,有些唐突了。”

    “来人啊,送广公子和唐姑娘去客房休息。”何母吩咐下人道。

    广平见状,立马阻止道:“先不慌,我有件事想问一下何夫人!”

    何母疑道:“广公子还有何事问我啊?”

    广平斟酌一下,问道:“何夫人知道唐姑娘家的情况吗?唐姑娘还没有找到她的家人。”

    广平早察觉到唐葭璃的欲言又止之色,猜测她想问又怕不合时宜,索性帮她问一问得了,机会难得,反正都要问。

    何母沉吟片刻,迟疑的说道:“这事啊,我知道是知道,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二位先请住下,晚饭之后,我再详细相告。”

    说完,她吩咐下人送两人去客房休息一下,准备晚上用饭。

    广平、唐葭璃与何琳儿母女告辞分别,在侍女的带领下,各自走进客房休息。

    广平站在柔软的绸被大床旁,一筹莫展,天青色的丝绸薄被、绸缎床单、黄杨藤木枕,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香气。

    广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那套黑布衣服,用鼻子闻一闻肩膀的衣布,广平自己也有些打哕,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这么干净的床铺,让广平怎么下得去身!

    正在这时,房间外敲门声响起,广平诧异,这么快就吃晚饭了吗?

    广平开门查看,却是一大群丫鬟侍从拿着新衣,提着热水,和一具洗漱用品。

    领头的丫鬟见广平打开房门,便微笑着说道:“夫人叫我们来伺候广公子沐浴更衣。”

    广平一呆,大家子的规矩就是多,才刚刚进屋,就要洗澡换衣服,广平也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味道,便说道:“你们把水倒进桶里吧。”

    几名侍从把温水倒进浴桶里就出去了,三个丫鬟却还拿着洗漱用具站在一边,广平一愣,不知她们要干嘛,“你们还有事吗?”

    领头的丫鬟理所当然的答道:“伺候公子沐浴更衣啊!”

    广平一阵头大,“我不要人伺候,别人伺候着,我不习惯,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领头的丫鬟怪异的看了广平一眼,乐得清闲,她还懒得伺候这个臭烘烘的脏汉呢!

    广平见三个丫鬟出了房间,替他关上房门,拍了拍自己心口,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然后插上门闩,开始洗头洗澡!

    正是侯门嫡女,如珠似宝,乡间糙汉,拙劣命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