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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深渊魔物 低语羡阳

    初始进入这偪仄紧逼的睚眦大嘴,宋羡阳顿时察觉自己体内深处的黑气在蠢蠢欲动,那不是恐惧亦或害怕,是浓浓直摄人心的吞噬欲与颇为不甘的戒备。察觉此般变化,早有心理准备的宋羡阳连忙真元急涌,迅速将这蠢蠢欲动的黑色气息压制在肉体深处。待到体内魔魂暂时平息,一如无风大湖之上的湖水,平静如许,宋羡阳方才暂且松下胸中难以抑制的紧张。深作呼吸数次,竭力平息越发如同擂鼓一般跳动的心脏。宋羡阳双手一拨,顿时身体化作游鱼急切向着对面方向钻去。

    随着宋羡阳越往这洞里继续深入,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如同煮沸的开水,亟欲从身体各处穴道迸发而出,却又被宋羡阳以绝强的内元封锁在体内,可越是如此挣扎抵抗,这股吸纳宋羡阳体内血液的力道便更加狂盛,直到顶点那刻,这原本极为光滑的金属铁壁,刹那间刺出无数锋锐而细长的尖刺,破坏他体表所附着的明蒙光膜,更极为精准又深深地扎入宋羡阳各处穴道,紧接着便在他穴道之中延展出无数细小铁棱,令他不由痛哼一声,浑身发痛发颤,冷汗从脸颊溢出,又混入漆黑冰冷的潭水之中,绷紧牙龈而青筋毕露,沉重的水压令他浑身骨骼颤响,更有极少的血液顺着铁刺刺入肉体的伤口而逸散于水中。这铁刺虽然未曾伤他性命,但却在急速而贪婪地吸纳宋羡阳体内沸腾灼热的鲜血。令这原本有着金属光泽的锋锐铁刺,逐渐弥漫上一层殷红的血色。待那尖刺吸收的饱满,却又未曾察觉到半分魔气,颇为不甘愿的缓缓撤离宋羡阳肉体。直到他体表淡蓝光膜逐渐再次生成,浑身冰冷湿透,更有不少伤口缓缓溢出鲜血之时,宋羡阳方才长舒一口浊气,从惊魂之中定下自己意识。

    但还未待他完全平复自己内息,陡然之中,耳边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初听时还很小声,仿佛犹在远方,但转瞬便如同重锤锤击在耳膜之上,纷乱狂躁,冰冷无情,那是黑色影子们交头接耳在窃窃私语,他们用的是一种极为古老的语言,仿佛在悲语哭泣,仿佛在狂笑癫狂,又似绝望的、仿佛从地狱中传来的哀嚎,宋羡阳清晰的听在耳中,却一句也听不懂,什么也理解不了,只觉那似卷毛缠结一般的线条忽然全部复苏了,在脑海里张牙舞爪,变幻无穷,却永远寻找不到根源,纯粹的恶意缠绕周身,撕扯魂魄,令他整个精神都在黑暗之中起起伏伏。忽然间,隐藏在他体内深处的恶鬼魔魂苏醒了,脑子里犹如电光一闪般,他似乎听得懂了,那是来自深渊魔物远古的低语:

    “隐藏在你体内的东西啊。。。快苏醒吧,让魔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

    “那是什么味道,为何如此令魔垂涎,又为何如此令魔恐惧。。。。。。”

    “好想吞噬他啊。。。。。。”

    那种可怕,又永无止境的贪念缠绕着他,宋羡阳惊恐的捂住耳朵,试图远离这些低沉的声音,但这些可怕的声音却穿过了手掌,仍旧不断挤进他的耳朵里,他像蠕虫一样竭力向前蠕动,体内原本尚在沉睡的魔魂逐渐正有苏醒的征兆,黑色的气息缓缓渗透进他的五脏内腑,腐蚀骨骼与魂魄。但他心神俱疲,浑身剧痛,脑海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像是极细极长的铁黑蛀虫,在宋羡阳的脑海深处苏醒过来,它正在使劲地、朝着更里的方向、向着意识与魂魄所在的地方不断啃食和钻孔,试图打通一条道路来,时间在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远方的出口离他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丝毫希望。与宋羡阳体内同般反应的则是那睚眦恶兽的大嘴,它隐约之中感受到了魔魂的气息,但却不知来自哪里,它试图阖上布满獠牙的嘴巴,吞杀已经钻入自己嘴中的猎物,却有着另一股来源于自己的力量阻止着它。故而它愤怒,它咆哮,它挣扎不断。

    周围众虎啸军士见之,皆是不由心中一凛,按紧刀柄剑鞘,他们从未见过睚眦兽口发生的这等变故,他们无法确定钻入其中的宋羡阳究竟是百族遗民,还是隐藏的魔物。只有那军长温成虎面色深凝冷硬,眼中坚定如铁,对此已然有了决断。

    正当睚眦恶兽的巨口即将阖上,宋羡阳突然抬起了惨白的脑袋,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嘴里发出极为高亢的爆鸣,和那些缠绕周围低语的声音一样,是来自深渊魔物的怒吼:

    “闭嘴!”

    时间的流动忽然变得异常缓慢,似乎极深的潭水与呼出的气息都变得极为黏稠,低语的声音逐渐变淡,逐渐轻不可闻,宋羡阳努力抬起了右手,突破身上所附着的淡蓝色避水光膜,极是蹒跚的向前不断蠕动,在这个仿佛慢了许多倍的空间之中,在睚眦恶兽巨口即将阖上的最后一刻,宋羡阳爬出了洞口,栽倒在漆黑的流水之中。

    十余柄刀剑架在呼吸急促、浑身是血是汗的宋羡阳脖颈之上,更有一人上前将他双手铰死,将他面朝地面,紧按在坑洼与布满碎石的山底甬道上。

    周围难民见到这十余位虎啸军士,脸上肃杀冷漠,下手更是丝毫不留情,对待众人的救命恩人如此粗暴,如此不讲理,仿佛对待罪犯一般,又联想到自己等人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险境,差点就和梅老头一样被睚眦恶兽吞食,不由怒火腾升,围上前来,将这十余位面色警惕的虎啸军士围在中央。虽然未曾开口说上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皆是要讨个说法的模样。

    周一刀颇为皱着眉头看着周围围上的众人,神情冷硬,握刀的手,松了又紧,凝声道:

    “你们想做什么?”

    “想要闹事吗?”

    “还不退下!”

    虽然周一刀脸上神情更冷,真元紧凝,杀气更摄人心魄,直令包围众人心中惊骇,不由后退数步,但片刻之后,又强硬围了上来。只见其中一位四五十岁的汉子强行压下心中惊惧,凝声说道:

    “周小哥,我们并非有意闹事,只是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羡阳,他是一个好人,绝对不会是妖魔奸细。若非他提前通风报信,组织我等北上逃难,只怕如今我等皆是死在了妖魔铁蹄之下,而且,在在北上的逃亡路上,也多亏是他多有照拂,我们这些受难的灾民,才能有机会抵达剑谷。”

    “是啊,是啊。羡阳大叔不可能是妖魔奸细,你们肯定弄错了。”

    一众灾民尽数附和,同是认定宋羡阳不可能是妖魔派来的细作,皆是为其求情。

    但听周一刀凝声怒喝:

    “都给我安静!”

    “这睚眦铁闸里,封印着远古时代至上四柱魔主之一那伽的残缺魂魄,由我剑谷术法所压制,查探你们从身体各处溢出的血液是否掺杂魔气,而深渊魔物的低语则检测你等魂魄是否纯净,最能分辨躲藏起来的魔物魔魂。若你是纯粹百族遗民,自然不必忧心,它不会伤害你分毫,但若你是披着人皮的魔物,又或被妖魔夺舍,那便绝无可能逃过它的探查。”

    “刚才这家伙所造成的动静你等皆是看得清清楚楚。”

    “纵使他并非妖魔假扮,也定然与魔物脱不了干系。”

    甫听周一刀说罢,便听人群之中有人恍然说道,

    “原来如此,我早就瞧出这家伙怪模怪样,假仁假义假扮好人,原来真是人族奸细。我看哪,他一路上之所以对大家这般友善,只是为了混淆我们视听,让我们误以为他是个好人,实则借助我们给他打掩护,好让他潜入剑谷。”

    “呸!人面兽心的东西。”

    周一刀定睛看去,借着那明明朦朦的淡蓝光芒,瞧见说出这番话之人的相貌来,大致四十岁上下年纪,脸庞消瘦,嘴唇刻薄而胡须杂乱,浑身肌肉精炼黝黑,气息起伏不定,原来正是曾大牛的叔父曾潘。只见他此刻双手抱胸,满脸嫌弃,嘴巴恶毒,但眼神底处却有着一丝畅快。他早便看宋羡阳不爽快,在路上数次与他有过摩擦,但又震慑于宋羡阳极高的武力,曾潘只能忍气吞声,但今日宋羡阳落得如此下场,曾潘心中不由深感欣喜,落井下石起来半点不客气。直令周围曾受宋羡阳恩惠的灾民心中不太舒服。

    待那睚眦恶兽巨口再度张开,剩下二人刘不平与那胡姓少年尽皆游了过来之后,陡然便见那睚眦恶兽转身没入了铁闸之中,片刻之后,顿见一层层涟漪在铁闸表面激起,并逐渐扩大,渐将形成有四五人宽的通道来,军长温成虎领着归海有为、蒋伯承以及慕容非烟快步从中走出。看着眼前场景,温成虎眉间一皱,一众灾民不由心生震慑,顿时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待他走到跟前,瞧着宋羡阳平静如许仿佛没有一丝波动的目光,温成虎神色一凝,心中骤生疑窦,但现在却不是拷问的好时机,温成虎抬起头,命令归海有为与周一刀押解宋羡阳走在身前,便径直向着剑谷方向游去,一众灾民,则由其余士兵安排,紧跟身后。只见他们神情复杂,既有抵达剑谷的激动也有为宋羡阳的身份而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