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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爱一个人

    青璋追到剑魂池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层细密的水花,她一伸手,慌张唤了一声“芜幽——”,这一声空旷回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见过芜幽,却也算不上认识。在炎天瞿那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便在心底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受,这种感受如在心中种了一粒种子,直到第一次在凌潇阁内见到芜幽时这粒种子才开始发芽。

    至于这芽最后会生长成什么,青璋自己也不会知道。但此刻,她却知道了这里种子的根源是尘潇。

    因为这个名字出现就跟尘潇在一起。

    尘潇受伤扑在芜幽怀里;在广源台上,尘潇又与她站在一起;尘潇的视线还会随她转移,甚至刻意把自己推开……这些画面一一在池水中浮现。

    青璋心中的这棵幼芽开始生长起来,缓慢盘上她的心脏,给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剑魂池内绿水微荡,池底深处涌上一层暗色,逐渐将那些画面吞没。上涌的寒气越发凄凉入骨。青璋脑中有些昏沉,她一遍一遍问着自己,“芜幽?”“她是谁呢?”

    “她怎么会忽然和尘潇走在了一起?还靠得那么近?”

    她的面纱浮上水面,渐渐晕成她模糊的样子。

    她的声音在青璋耳边绕来绕去,不知在哪里听过,有些熟悉,有些遥远。

    水面已经完全黑了,那轻纱随着水波飘走。青璋看到自己的脸映在水里,“师叔,尘潇他没有……”

    眼泪滴落,渗入深黑。尘潇的脸浮在水面上,看不清样子。

    “尘潇……”她心一疼,瞬间清醒过来。

    “这池水?”青璋不禁吃惊道。

    她刚刚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心中怎么会生起幽怨?

    剑魂池,开始聚灵了……

    青璋心下惊骇,再一看那纱帽,竟不是幻觉。手中幻出月华剑一跃而下

    ……

    芜幽从得知剑魂池上面有七盏残灯时,就已经判断神灵契可能在剑魂池内。

    只是缺少一个确凿的证据。刚刚查看残灯地点的时候,她发现她刚跨进来的那种阴寒感正是来自剑魂池。她隐隐感觉到了里面有邪怨暗涌。毕竟时间有限,她也不想惹起没有必要的麻烦。必须每一步都要准确有效。

    周流六虚魂体出窍虽然不可想象,但不代表人达不到这种境界。

    只是魂魄只走夜路,必须以灯照明。尘潇点灯,应该是为三魂七魄照路,但也应该是十盏才对,剑魂池却只有七盏。那三魂的灯呢?

    芜幽还是不敢贸然行动。直到看到书卷记载,她才确定无疑。

    因为,在虚无之境中,尘潇元神第一次闯入,他的状态是不知道魂体可以出窍的。那么之后,他又能在哪里知道周流六虚的方法呢?

    在剑魂池点灯,在剑魂殿书阁中有记载,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想着这些的时候,芜幽已经入了池水深处。只是水的压迫感越发强烈。她闭锁气息,隔绝感官还是难受得要命。

    而且,池底越发黑暗,虚无之境的感应也被周围怨气裹挟。只是,芜幽没有心,自然也不会被怨气浸染。

    当然,实际上怨气入不了她的体,更多的不是因为她没有心,而是她太过坦荡。亦或者说,太过空白。不是没有这些情感,而是不懂罢了。

    她屏息凝气,进入虚无。果然,与神灵契产生了强烈感应,并且,让她心中更喜的是,她同时感应到了尘潇的神识,或者,是长乘。

    芜幽顺着感应的方向艰难游了过去,漆黑中渐渐浮现幽光,三盏残灯没有坠落,而是被神灵契的光芒托着飘在水中。

    芜幽抓住残灯,将神灵契收入虚无之境便急忙向上方游去。只是,周围邪怨开始聚拢,黑压压从头顶压了下来,让她浑身打起了哆嗦。

    伏羲针不在,芜幽一时没了武器。几掌击出都无法突破邪怨。修为几乎耗掉一半,意识渐渐陷入黑暗。头上的纱帽一松,被邪怨卷走。

    黑,周围都是黑。她又被拖入那无尽的黑暗,身子缓缓向下坠去。

    一道剑光闪入眼中,一个身影奋力向她游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她带了上去。

    青璋将芜幽拖出水面,便挥出一剑,挡住向她们扑来的水浪。怨灵在下压的水浪中抖动,与青璋的剑气碰击出一层暗色火花。

    芜幽见势,先给青璋施了一道清明诀,又一把将飘在水中的纱帽吸在了手中,一催掌力旋转向水浪扑去。

    青璋艰难侧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只是被她耳上的耳坠晃得一闭眼睛。她慌张转头又提内力,对芜幽吃力道,“你快走——”

    只在这时,空中翻滚的水浪忽然化作水花向两人溅了下来。两人均是闪身避开,各自飞到了对面的岩壁上。

    芜幽将纱帽收回迅速戴在头上,顺便在自己周身划出一道白雾,将水浪弹飞。青璋一手攀住池壁也在自己眼前拉开一道剑光。

    只是,两人这一动作虽然迅捷,却都被那如刃的水花划伤。伤口又寒又疼,如冰锥入骨,难以忍受。

    芜幽强行封住伤口抬头去看青璋。虽然两人隔着水浪,但芜幽还是能看到她浑身颤抖。

    青璋的伤还很重,再受这袭击,她应该马上要坚持不住了。芜幽心中着急,心下一横,便要隔着水浪向她飞去。

    谁知,青璋却先她一步又向水浪跃了过来,脚下一道金光一闪,人剑合一,一道耀眼的星耀剑诀霎时间将水浪劈开一条道路。

    “快走——”青璋艰难道。

    芜幽看着被剑气展开的道路一时滞住,心中竟然升起了犹豫。

    青璋的化形消失了,翻涌的水浪又一次向她扑去,水浪的利刃再次将她划伤,甚至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那条道路缝隙越来越收紧,青璋勉强道,“快去救他——”

    见芜幽没有动作,青璋又回头对她道,“求求你,一定要让他活着。”她这一句,既卑微,又决绝。

    卑微是屈身对芜幽恳求,决绝是已生了赴死之心。

    芜幽被她这句话触动,心中随之一颤。她虽不知青璋那一剑是为尘潇挡的,却还是深深感受到了她对尘潇的在乎。

    为了一个人的一线生机,不仅可以卑微如尘,还会心甘情愿去赴死。难道这就是对一个人的爱么?

    爱一个人,那个人的一切,都比自己更重要么?

    芜幽心中的空荡似是被什么填堵,她想起凛笙让她弄明白的那个问题。爱一个人,与爱很多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一道光华将翻涌的水浪击退,青璋几乎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便向下坠去。

    芜幽将她揽在怀里,一边收回神灵契。

    这一刻,她知道,即使青璋知道尘潇私藏神灵契,也一定会替他隐瞒。

    青璋眼泪聚上眼眶,抓着芜幽的胳膊吃力道,“你快走,去救他,求你。”她的恳求依然卑微,几乎已经用透了自己的力气。

    芜幽伸手触向她的伤口,为她止住了血,又在她脸上的伤痕处印入一道微光,轻声问道,“你爱他?”

    青璋浑身一颤,半晌才轻轻点头。她从没亲口承认过自己爱尘潇,即使表现得再明显,即使愿意为他再死一次,一千次,她也以为自己绝不会对任何人承认。可她却对芜幽点了头。

    除了她莫名其妙想对芜幽坦诚以外,还有另一种不可言说的原因,那就是占有和示警。

    当然,芜幽并不一定能理解。她只是对青璋这份至深的感情动容,同时,也知道了凛笙让她琢磨的那个问题。

    “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她在答应青璋,也在答应自己。

    她觉得自己也会为了救人赴死,这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事情到了眼前不得不做的选择。

    但此刻,救尘潇的执念已经在她的心神中生根,同时也附上了爱一个人的意义。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