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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于孙诚而言,那次车祸是人生的转折点。不仅父亲死去,自己也失去双腿。肇事司机也未找到。原本幸福的一个家庭一下就支离破碎。全靠阿芳辛苦维持,才勉强吊住。但男人心中的自尊却没有因车祸而失掉,相反它越变越强,容不得任何置疑。

    “狗日的,说什么呢?”大鹏喊起来,“成个家是容易的。”

    “我要一个人过。。。”孙诚吼道,“这是我的事,你们少管。。。”

    “不争气的东西。。。”大鹏的手都举起来,

    “你打呀,打死我好了。来呀。。。”孙诚像发疯的野兽,“离婚,走,离婚。。。”

    怯弱者的发作远比我们想象的固执僵硬。这时候理智的屏障已被打破,骨子里原始的力量喷涌而出,几乎无法阻挡。这就像有的狗一旦咬住猎物,就绝不松开,直到猎物死去它才罢休。在人的身上同样有类似的反应,我们称之为倔强,钻牛角尖。但无论我们如何称呼它,都改变不了这一现象。积压在孙诚心里的不满与愤恨形成的火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即便是他的脑海中闪过恩爱温情的画面也无力阻挡这原始的力量的聚集喷涌。他已经不受任何人乃至自己的控制。他已退化成一头野兽,眼中只有猎物将生死置之度外。

    闻声而来的人都站在不远处看着,

    “大伯,大婶。。。”阿芳的语气悲切,

    “离。。。阿芳和他离。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来。你还年轻漂亮,图他什么?他有什么?就会发牢骚,窝里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你看什么。。。”张桂兰可不像丈夫那般软弱,“早早让你学电三轮,你干什么去了?你身为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心就只长在腿上吗?”

    “你滚。。。”

    张桂兰大步上去,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孙诚脸上,声音响亮。“这一把掌是替你死去的爹打的。。。”说完,又是一个巴掌,“这一把掌是替你在医院的母亲打的。。。这个家,谁不是扛着辛苦往前走。你看看阿芳,来你看看。。”张桂兰强拉阿芳过来,“你看看她的手,”阿芳手上的冻疮清晰可见,“你不愿意帮忙想清闲也就算了,还耍横。阿芳,和她过什么,有什么盼头。离,婶支持你。”

    以暴制暴虽然暴力,但效果却很明显。这也算是大自然的规律,简洁明了。发狠的狗见到豹子老虎下意识的就会逃跑。这两个巴掌打的孙诚着实冷静下来。他看了看眼泪纵横的妻子,似乎刚才发作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心里顿时凄凉起来。

    “这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他。。。”

    “你没说错,就算说错了,至于这样吗?离,和他过还不如单身。。。”张桂兰愤愤难平,

    人的情绪变化之快可以说是百骥难追,刚才还无比狂逆的孙诚眼下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等着大人的惩罚。他又变成一个人来,望着妻子,忍不住落泪。

    “芳。。。我对不起你。。。”他嚎嚎大哭起来,阿芳忍不住抱住丈夫,像吻女儿一样吻他的额头。

    “好了。。不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阿芳擦了擦眼泪,

    “孙诚。。。”张桂兰喊道,“这次咱就把话说清楚。要过就好好过,像个男人一样。你是失去了双腿,可你的父亲连命都丢了。你至少还活着,还能行动。既然活着就像个男人一样活着。”

    “婶。。。我错了。。。”孙诚低着头哭诉道。

    “以后再说这样的话,你就没大鹏这个大伯,我们也没你这个侄子。你们就是外人,哪怕把屋砸了,杀人放火,我们也只看看戏。听见没有。。。”张桂兰因为太过激动,嘴唇开始发抖。

    “听。。。听见了。。。”

    “大奶。。。”孙雪扑入桂兰怀抱,

    “哎呦,我的大孙女,跟他们你真是遭罪了。。。还看什么,还不收拾。。。”

    “奥。。。奥奥。。。”大鹏扶起电动车,开始捡地上的货物。

    傍晚时分,雪小了许多。从村庄升起的一缕缕炊烟如斜塔般直入天空。

    “桂兰姨,你真厉害。。。”若男在村口碰见了张桂兰,

    “看见了?年轻人不教育不行。。。”张桂兰笑着说道,

    “我大鹏叔能娶到您,真是烧高香了。。。”

    “这丫头,说话真讨人。。。”张桂兰心里乐开了花,人总是需要被鼓舞被肯定的。“没骗人?”

    “怎么会呢?您就像我大伯一样古道热肠。。。”若男说的很诚恳。

    “是吗?可不能和你大伯比,你大伯可是个大好人。世上多几个像你大伯一样的人,大伙的日子也容易的多。。。”张桂兰生平佩服的人不多,王一如算是第一位。“天都要黑了,你干嘛去?”

    “对了。。。桂兰姨,你知道那边木屋住的谁吗?”

    “木屋?谁知道呢?大家都说没住人。”

    “真的住人了。。。。”

    “你看见了?”桂兰掏出一把瓜子,匀给若男一些。

    “没有。。。但听到声音了。。。”

    “声音?赌神说里面都是机器。。。什么电脑呀,自动化的。你关心这个干嘛?”

    “就是问问,问问。。。”

    桂兰看着若男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息,“多么好的丫头呀,还有人不要。。。。”

    “电脑?”若男边走边思索,“有这么高级的电脑吗?能看透人心。。。”她缓缓哼唱起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她看着阁楼,试图用手拉下吊桥,可吊桥纹丝未动。“你。。。。是。。。你。。。吗?”她大喊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时,阁楼的灯灭掉又亮起。

    “你。。。好。。。呀。。。陌。。。生。。。人。。。”

    阁楼的灯再次灭掉又亮起。

    她从口袋掏出卷纸,完成喇叭状,“你好你好。。。”见阁楼的灯灭掉又亮起,她蹦了起来。“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女人吗?”

    阁楼的灯灭掉,停顿片刻后又亮起。

    “这是不是吗?”

    灯灭掉迅速又亮起。

    “你是男人吗?”若男捂着嘴巴笑了笑,“是你弹的钢琴吗?”

    阁楼的灯再也没亮起,她有些失望。“谢谢你,作为报答,我为你跳一曲舞,你愿意吗?”

    这次亮起的灯光发白,不像先前那么黄。

    若男打开手机,播放《天鹅湖序曲》,她脱去大衣,将手机放在上面。走到窗户正对的位置,向着窗户深鞠一躬,缓缓起舞。她为谁而舞?一位陌生人?曾经的他?还是失去的青春亦或是她自己?可能都有,在舒缓的音乐里,漫天白雪中,她将自己的热情与妩媚献给逝去的青春。她大学时学过两年舞蹈,包括古典舞,芭蕾舞,还有迪斯科。无论是动作还是姿态的衔接都很准确流畅。眼下,她跳的是古典舞。如一朵盛开的百合绽放在天地间,随着晚风摇曳,含霜带露,白雪,围绕着她轻坠。她柔软的身体像水中浮萍,系万方于一寸。当她张开双臂轻轻跃起,似要羽化登仙。舞毕,她再次向窗户深鞠一躬。

    窗户的白光消失许久又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