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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道士

    悠扬的钟声在山腹间回荡,穹顶上的光球晦暗了许多,变成了淡淡的橙色,想来万丈岩层外,那货真价实的太阳离地平线也已经不远了。

    休息室里丹尼奥还在睡着,橙色的光打在他平静安详的脸上,勾勒出流畅平和的轮廓,如同精致的玩偶。

    “丹尼奥,小懒虫快起来别睡了。尼卡的声音在耳边飘荡,忽远忽近似真似幻。

       “闭嘴尼卡,再吵我就把你扔出去。”爱鲁对尼卡向来不太客气,可她忘了自己的声音也不小。

       “再睡一会没关系的,我想妮娜导师要是知道丹尼奥做了什么,她是不会介意的。”达力安抚着毛毛躁躁的尼卡。

    “你是说你手上的那把大刀,那有什么,丹尼奥不是经常做这些事吗?”尼卡的声音充满疑惑和不屑一顾。

    “唉,无知的魔法师。”周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响起了好几个声音。

    ……

    叽叽喳喳的声音撞击着耳膜,丹尼奥终于是躺不下去了,不甘不愿的睁开眼睛。好几个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不由的又想闭上。

    “丹尼奥,感觉好点了吗?”萨拉的声音温柔得发腻,轻轻的拂过他的耳边,让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天啦,你们怎么都在?”看着俯视着自己的七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丹尼奥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人围观的大猩猩。

    “你说啦,我们约好的在练习室见面,我等了你五分钟,蜗牛都该爬到了。”尼卡不耐烦的抱怨着,丹尼奥很想争辩一句蜗牛是爬不到的,尼卡的练习室离他的教室有近二十楼高,可他觉得那样有点傻气。

    “你要去沐浴更衣吗,亚亚子送来的,她可能觉得你一身汗去见客人不太礼貌。”尼卡身边一个精灵般的女孩拿着一套礼服问道。

    “额,薇妮黛尔,你怎么也在这?”丹尼奥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晃眼的银发女孩,现在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了。

    “嗯……我陪尼卡来的,他不想爬楼,我用空间魔法带他来的。”薇妮黛尔狡黠一笑。

    丹尼奥惊讶的看向尼卡,琢磨着他们是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有此疑问的当然不止他,因为现在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尼卡身上,弄得向来大大咧咧的他有点坐立难安。

    “薇妮黛尔也对那位老先生的事很感兴趣,所以你快点。”尼卡接过莉莉刹手里的衣服砸向丹尼奥,小声在他耳边解释了一句。

    “好的,这就去。”丹尼奥似乎扑捉到了一点什么特别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来到盥洗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丹尼奥在镜子前换上了那身镶着华丽金边的蓝色宫廷风礼服,稚嫩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苦笑,忍不住的抱怨道:“亚亚子的品味越来越奇怪了。”

    “理解一下,老年人都比较怀旧,亚亚子是妮娜导师的家传小精灵,大概得有好几百岁了。”尼卡正拎着长袍的边角擦拭着手上的魔法扫帚,漫不经心的回答。

    “亚亚子,……有几百岁了?”丹尼奥手上那精致的蕾丝领结险些掉到盥洗盆里,眼前浮现那个害羞又胆小如同一只斯芬克斯猫的小家伙,“尼卡,你没弄错吧,我是说他看上去那么小。”

    “你们,竟然以大小来判断一只精灵的年龄?”尼卡惊讶的抬起他那几乎快杵到木柄上的脑袋来,露出一脸戏谑的笑容说道,“无知的炼金术士。”

    如果这话让爱鲁听了去,大概会狠狠的揍他一顿,但显然丹尼奥没打算跟这个连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斤斤计较。

    “好吧,聪明的魔法师可以和我说说你们和精灵之间的那些故事吗,亚亚子可一直都不太跟我亲近。”收拾一新的丹尼奥走过来想要揽住尼卡的肩膀,可他感觉有点费劲,尼卡至少比他高了半个脑袋,最后只能推攘着他往外走。

        “从哪开始说啦,你得先从精灵是怎么诞生的开始了解。”尼卡有些得意洋洋,脚步也愈发轻快。

    “传说中神王奥丁杀死了巨人尤弥尔,于尸体的阳光中诞生了光之灵,于背光的阴影下诞生的暗之灵,广阔的土地在漫长的岁月里诞生出了地之灵,古老的森林里会诞生出树之精灵,浩瀚的大海里游荡着海之精灵,当然人们大概更愿意称其为美人鱼……,一花一木世间万物皆有灵,这就是精灵的由来。

    “而亚亚子诞生于一只不愿离去的猫的执念中,她的本体是猫,在精灵中属于弱小的一类,所以才会更依耐魔法师。”

    “至于魔法师与精灵的故事,则要开始于那位传说中的梅林,他是精灵之王的欧泊郎与一名修女的孩子,拥有着强大的魔力,成就了亚瑟王的传奇人生。所以魔法师大多认为自己是精灵与人类的后代,虽然没有绝对的证据可我们确实解释不了魔力的由来,而且只有魔法师能听懂精灵语。”尼卡漫步在回廊中,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因为诞生于万物之灵,所以可以无视法则,因为是同跟同源所以彼此亲近。”丹尼奥听完这个故事,反而觉得自己更不可能跟亚亚子亲近了。

    “不是的丹尼奥,其实魔法并不能无视世间的法则。”尼卡放慢了脚步,有些悻悻然的回头说道,“听说过灰姑娘的故事吗?”

    “嗯……知道,小女生们的幻想童话。”丹尼奥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悲伤,这是那个曾经将他视如珍宝的男人给他讲的睡前小故事。

    “时间到了魔法就会消失,所以我们是不能真正改变物质的,这就是魔法铁一般的法则。”尼卡没有发现丹尼奥那一瞬间的失落,还在孜孜不倦的讲述着。

    “水晶鞋啦,我记得它没有消失,是美好的爱情让他变成了现实吗。”丹尼奥像个好奇宝宝追问道。

    “那只是童话,爱可以给予我们勇气和力量,但不可能变出一双鞋子。”尼卡皱眉思考着,“或许水晶鞋是真的,那个穷姑娘全身上下只有那双鞋值钱,也或许那是一双刻了法阵的魔法道具。”

    “魔法道具?”丹尼奥对这个新鲜词同样充满好奇。

    “魔法不能改变物质而且有时间限制,但如果能破解法阵的奥秘,便能依靠这个载体将效果持续下去,这是下学期要学到的那个很难。”尼卡想起那些晦涩的图案有些头疼不已。

    两人一路交谈着,快走到楼梯口,远远的便看到,薇妮黛尔站在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中,雪亮的头发和一身银灰色长袍几乎和橙色光融为了一体,尼卡两眼发直,看得都呆住了。

    “尼卡,你喜欢她吗?”丹尼冷不丁的在尼卡身后悄声问道。

    “不,不是,我……”尼卡停下脚步猛的回过头来时,脸上已经飞满红霞,“薇妮黛尔那么可爱很多人都喜欢她。”说到后半句却有点垂头丧气起来。

    “不用在意,大胆去追,需要的话,尽管拿我的事做话题也没关系。”丹尼奥的脸上挂着微笑,第一次为自己那虚无缥缈预言之子的身份感到高兴。

    “这样好吗,你不是不喜欢那样吗?”尼卡不想告诉丹尼奥,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几乎把他当成了稀有动物。

    “额,没关系,我不一直都在你们的讨论下长大的吗?”这事一直让他挺头疼,虽然大家没有恶意,但总被人关注还是让他有点窒息,好在他已经慢慢习惯了。

    “丹尼奥,尼卡。”两人的声音终于惊动了薇妮黛尔,她回眸一笑向两人打着招呼,丹尼奥一边对她挥手示意,一边疑惑的左右打量着,却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爱鲁他们先走了,因为大家都认为妮娜导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跟你一起进去的。”薇妮黛尔对一脸疑惑的丹尼奥说道。

    “那你啦,要和我们一起去吗?”尼卡还有些泛红的脸上满是期待。

    “不了,妮娜导师也不会让我进去,连尼卡你也不一定能去。”薇妮黛尔摇摇头,浅笑着说道,“明天中午餐厅见,期待你能带来精彩无比的故事。”

    话音刚落,便见她一挥长袍转身消失了去,尼卡甚至都来不及跟她道别,无处安放的手还高高的扬在半空。

    “走吧,别让妮娜等太久。”丹尼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迈步踏上了古旧的青石阶梯。尼卡收回心思,看了一眼冗长的旋梯,最后却把目光盯向了手上的魔法扫帚。

    “尼卡?”丹尼奥在走出了一小段阶梯,却没听到尼卡的脚步声,疑惑的回过头来,眼前黑色人影闪过,劲风席卷,丹尼奥只觉脚下一空整个身子便已经浮在了半空。

    “走个捷径怎么样,现在学校里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尼卡扬手把丹尼奥扔到了扫帚后面。看着渐渐远离的地面,丹尼奥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答应我……慢一点好吗。”

    “好吧,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受伤。”尼卡安抚着浑身僵硬的丹尼奥,晃晃悠悠的飘出了窗户。

    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闪现在窗前,阴森森的目光隔着厚厚的眼镜片落到了丹尼奥青涩的面庞上。夏罗娜举起手上新式数码相机,悄无声息的定格了这一瞬的画面。

    在丹尼奥的再三提醒下,尼卡总算是安全而且顺利的降落到地面上,恬静的城堡跃然眼前,在橙色的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

    跳下扫帚丹尼奥疾步跑进大门,尼卡也紧随其后追了进来。大厅里,妮娜独自坐在橡木长椅上翻阅着一本古旧的羊皮书。亚亚子倚靠在她的肩上,身上穿着和丹尼奥同款的小号礼服,像极了一个精致的装饰物。

    “丹尼奥,休息得怎么样?”妮娜放下手中的书,难得温柔的对丹尼奥露出了一个微笑,红色的眼眸里洋溢着温暖连刺猬般的短发看上去也柔顺了许多。“我听斯特罗布说了,你做得非常棒。”

    “还差得远啦!”丹尼奥腼腆一笑,越发为早上的荒唐想法感到歉疚,“那个,妮娜别生波杰的气了,没有你的温暖他会把自己冻成冰块。”

    波杰是一只半血族,作为血族的一半让他身上没有一点温度,作为人的那一半却期许着温暖,而妮娜是火系魔法师,体温比常人高了不少,热得像个小太阳。

    “真是个爱操心的小鬼。”妮娜板着脸亲昵的拍了一下丹尼奥的小脑袋瓜,示意他往楼上去,“五楼右转走到尽头,口令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妮娜说得太快,丹尼奥显然没听得太明白,但这话还是让他有几分开心,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在等什么,快去呀。”看着面前呆愣愣红扑扑的小脸蛋,妮娜不耐烦的提醒道。丹尼奥这才如梦方醒转身就往楼梯上跑去。

    “尼卡你留下,我要检查下你最近的学习情况。”在进门前尼卡用了隐身咒努力的想把自己变成一团空气,可显然他失败了,只能灰溜溜的撤回到妮娜身边。

    这倒也在预料中,丹尼奥没有管他,独自冲上了五楼,可是……走廊尽头没有门,那里只有一颗大理石雕刻的狮子脑袋。栩栩如生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他大眼对着小眼。

    “丹尼奥,你在干什么,妮娜忘记告诉你口令吗?”达鲁夏好听的声音伴着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几秒钟后他便到了丹尼奥的身旁,看着面前的雄狮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的说道,“我爱你。”

    耳边响起咆哮,丹尼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张开的血盆大口,这才恍然大悟,妮娜说的——那是开门的暗号。

    “真是恶趣味。”达鲁夏拍了一下丹尼奥的肩膀,推着他往狮子的嘴里走去。“别怕这是魔法道具学导师玛莎卡的杰作,她是个愁嫁的中年姑娘,爱用些让人为难的口令。”

    “可是没问题吗,达鲁夏这是隔离?”丹尼奥小小的心里没有太多考虑,只是感觉这样对那位老先生不太好。

    “小家伙,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的事情还不太适合让大家知道。”达鲁夏一脸微笑,抚摸着他胡思乱想的脑袋。

    穿过狮子的血盆大口,眼前出现了一面棕红的橡木双门,达鲁夏礼貌的扣响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

    两人应声走了进去。宽敞典雅的房间里,白发苍苍的小老头已经起身站在窗前,似乎在打量着外面的风景。达鲁夏走了过去,关切的询问,“先生,您休息得怎么样。”

    “劳烦费心,我感觉很好。”老先生转过了身来,微微颔首致谢。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丹尼奥总算不用再担心他那蹩脚的中文了。

    “抱歉,现在问这个可能不太合适。”达鲁夏一脸的歉意,“可我实太好奇了,您是怎么在那样的情况下坚持爬到阿尔卑斯山的,和这有关吗?”达鲁夏拿出一个塑封袋,里面是一张画着奇怪图案的黄纸。

    “是控尸术,以符咒控制尸体行动。简单点说,就是用符咒代替了大脑。”老者接过符咒,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我在失去意识前,将念力灌注到符咒上,下达了前往阿尔卑斯山的指令。”

    “可先生你也不是尸体呀?”达鲁夏愈加疑惑了。

    “植物人和尸体,有多大的区别啦?”老先生的脸上挂着苦笑,“在你们让我的身体恢复前,我的神魂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几乎算是死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达这的。”

    “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达鲁夏带着一脸的崇敬握住了老先生的手,“十刑司的作为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伊菲老大会非常欢迎你的加入。”

    “十刑司在拿世间奇人做实验,我这样一个来自中国的道士对他们而言是难得的素材,你们家的那位预言之子恐怕也一直被觊觎着?”老先生回握着达鲁夏的手说道。

    “先生您说得很对,丹尼奥,曾经差点落入十刑司的魔爪。”达鲁夏想起了那场惨烈的营救,心疼的看向一旁的丹尼奥,“那么,接下来你们聊聊,我先告退了。”

    丹尼奥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冷不防的被点了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达鲁夏走过丹尼奥身边将他轻轻往前推了几步。

    “想不到在这西方魔法世界,还能遇到我华夏同胞。”老先生缓步走向丹尼奥,脸上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贫道姓李名山川,是一名来自中国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