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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谎言

    车渐离独自坐在舞台上,眼前多彩弥漫的灯光越来越模糊。

    貂貂的嘶吼声仍然徘徊在耳旁,久久不能消散。

    “她表面上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没想到心里却又这么多说不出的苦闷,我却不知道……”

    眼见烟灰缸里的烟一根又一根的增多,车渐离想着想着,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那五花八门的彩灯硬是亮了一夜,车渐离打了个哈欠,扔掉了抓了一晚上的烟头,于是坐起身来,又回想起了昨晚的事。

    车渐离心中徘徊不定,到底要不要去找貂貂呢,可是又怕打扰到她。

    想了一阵子,车渐离还是站起身来,走上楼去,只见貂貂所在的房门紧紧闭合,周围安静的略微诡异,车渐离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一片狼藉,而是整整齐齐,就连一丝丝酒味也闻不到。

    车渐离轻轻敲了敲门,一颗心不免快速跳了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在着急。

    敲了一会儿后,只听房间里穿出一阵声音“是离哥吗?”

    车渐离把脸贴在门上,只怕听不清她说话,于是高声喊道:“貂貂,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貂貂顿了顿,说道:“你进来吧。”

    车渐离静静地推开门,从门缝中便看到貂貂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窗帘依然拉着,床铺却整理的条理有序,房间内没有任何痕迹。

    车渐离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探出头去看她,只见貂貂那清秀的面庞已增加了几分憔悴,满面忧愁也藏不住,双唇紧扣,似乎与世隔绝,忧郁悲凉。

    车渐离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很不自在,因为自己从未见到她何时这样忧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只是坐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没想到貂貂先开口:“其实之前我一直和他在如月区住……”

    车渐离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凝神细听,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貂貂继续说道:“他和阿可的爸爸开了一家公司,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也是从那时开始脱离贫穷,改变了生活。”

    “我爸……嗯……他在功成名就之前一直和我妈妈在一起,还有我,那个时候,虽然很贫困,但是我们一家团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好怀念那个时候。”貂貂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

    车渐离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等待着她继续说。

    “那时我还在读小学,什么都不懂,也没有关注过我们的生活状况,只知道我有一个爱我的妈妈和伟大的……爸爸。”

    “记得是小升初暑假的某一天,我在家里看书,突然听到几声敲门声,还伴随着几声叫骂。我妈妈跑去看了看,告诉我别出声,当时我很害怕,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只听见他们骂道:‘江俊誉,好没羞耻,这么大个老爷们欠钱不还,还挺着个脸躲在里面,再不开门,我们就砸进去!’我妈妈把我带到了阳台,因为我家住二楼,她告诉我:‘小貂,等下如果他们进来伤害你,你就跳下去,然后使劲跑,不要回头,听到了吗?’我懵懵懂懂了点了点头,当时我害怕的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就默默地听着那怒吼声和躁动的敲门声。”

    车渐离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这个时候你爸爸呢?”

    貂貂抿了抿嘴,说道:“我妈妈一边给他们求和,一边拨通我爸爸的电话,但是她没有开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接通我爸爸的电话,电话里我爸爸的声音响起:‘亲爱的,他们居然到咱们家门口了?你等着,我很快就回去,千万别开门!’我妈妈又和他聊了半天,我忘记说了些什么,于是就挂了。”

    “我妈妈哀求了他们好久,眼看着他们就要砸门进来,我爸爸才回来,但是他的声音刚响起来,我们就听到他一阵阵叫喊,显然是那些人对他动手了,我和我妈妈急着打开门跑出去,发现外面是三个男人,都是面相凶恶,流氓一样的粗汉。”

    “我当时吓得哭了,跪在地上求他们不要打我爸爸,我爸爸边防着他们,边拉我起来,我妈妈也声嘶力竭地又求他们又拉他们,可是我们两个的力量太薄弱,根本拉不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爸爸被他们一拳一脚按在地上打。”

    车渐离一听这些人竟然动手打人,心里的火便窜了上来:“什么人这么嚣张?追到门上来打人?”

    貂貂:“是一些工地上的领导,我爸爸当时是给他们做苦力的,为了给我办初中的学费,才找他们借了钱,但是一直没有还清,所以被他们上门要钱。”

    “那后来呢?”车渐离问道。

    “后来,多亏邻居听到了动静,拿着家伙跑出来赶走了他们,我和妈妈谢过邻居后,就一起把我爸爸扶进家里。”

    “我爸爸的伤势不严重,只是点皮外伤,妈妈给他上过药后,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左思右想,于是拿出手机,给阿可的爸爸打过去了电话。”

    “电话里阿可爸爸的声音似乎更加心急,问他:‘听说你欠人钱了?那些人还到你们家里闹事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他回答:‘算了,我欠了他们四个月了,也不怪他们上门讨债。’阿可爸爸无可奈何,但是他却从不接受别人替他还债,后来阿可爸爸提出了这个要求,还是被他拒绝了。”

    车渐离:“所以,那些钱后来是怎么还清的?”

    貂貂:“后来,阿可爸爸还是偷偷替我爸爸还了钱,我们一家的危机也总算度过了。”

    “后来,我爸爸被阿可爸爸引进了公司,地位日益上升,我们一家也慢慢富裕起来,搬出了出租屋,到了大房子里,再后来,我爸爸和阿可爸爸合伙开了一家公司,那个时候,是我们一家的转折点,可是……好景不长。”

    “我本来以为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没想到反而不如当初做穷人,从那时候开始,我很少见到他回家,就算他回家,也不会和我们谈心,只是一心坐在电脑前,有时候我和他说话,他还会骂我,甚至把我赶出房间。”

    “那一天晚上我在天台哭了好久,为什么我爸爸会变成这样?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妈妈把我拉了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车渐离不禁冷汗直冒,皱起了眉头,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怎么这么傻?”

    貂貂眼眶有些红润,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继续说道:“我爸爸知道后,哄了我一晚上,还一直给我道歉,只不过仅限于那一晚,往后的日子他还是一如既往,一直沉浸在赚钱中的他,早已忘了还有我们这个温馨的家。”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年,在我中考前夕的那一天,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段时间,也让我恨透了这个爸爸……”

    “我妈妈那晚突然晕倒,我和邻居打了120把她送到了医院,一路上我早已泣不成声,只祈求妈妈没事,也祈求爸爸可以来陪我。”

    “在医院做过急救后,他们给妈妈做了体检,才知道妈妈患了肺癌,而且情况非常严重,当时我们急需一笔手术费,我绝望下只好打电话给我爸爸,可是一连打了一晚上,都没有接通。”

    “第二天,好不容易打通了他的电话,只听他不耐烦地说道:‘说过别打电话,一晚上能打几百个电话,我没说过我在国外有生意要谈?不帮我也别天天捣乱行吗?给你们的钱还不够用是不是?’

    我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心中已经凉透,可是妈妈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我实在没有办法,呜咽着求他:‘爸爸,妈妈得了肺癌,现在在医院,情况很不好,你快回来,求求你了爸爸。’我说这话时,恨不得马上拽着他求他,可是他却不在我身边。”

    “他听到这话,沉默了很久,然后回答了我:‘小貂,你别和爸爸开玩笑,妈妈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小貂乖,爸爸在国外,回去给你买好玩的好吗?’他说这话时满不在意,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还没等我开口解释,他就挂断了电话,我看着妈妈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我的眼泪早已流干,想哭都没有力气,只好不断给他打着电话。”

    “中考结束后,阿可爸爸得知了消息,于是带着阿可到了医院,阿可安慰了我好久,我才略微缓和过来。叔叔替我妈妈交了手术费,可是那个时候已经耽误了太久,即使做了手术,我妈妈的病情也越来越重,当时,姓江的连一分钱都没有打过来……”

    貂貂突然对江俊誉改口,车渐离猛的一惊,沉吟道:“自己的家人都不管不顾,一心想着赚钱,这样的人还算什么父亲?”

    貂貂强忍悲痛,继续诉说:“在最后的几个日夜里,我打通了他的电话,他答应我回来见妈妈一面,我就这样看着窗外,等过一个又一个日月,只觉得天越来越黑,妈妈也越来越远,好像也过不完的日日夜夜,也好像有永远等不来的人,我始终见不到他的影子,又过了四天后,我妈妈在梦中惊醒,哭着喊着他江俊誉的名字,捂着胸口,猛烈喘气。”

    “我扑倒在她身边,求她坚持一会儿,可是我妈妈就这样喘了几分钟后,就永远的睡了过去,我见到她没了呼吸时,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貂貂说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最后几个字已咬字不清。

    车渐离听的又是愤怒又是同情,也为这个苦命的女孩而感叹惋惜,联想起自己,也是一般的心如刀割,但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好声哄着貂貂,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再次醒来时,才看到那姓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妈妈却已不知所踪,我想到妈妈已经离我而去,却还是不想相信,于是喊着妈妈便下了床,四处摸索。”

    “后来的几天,他一直没有离开我,我也没有见他,我连续几个日夜没有回家,也不想见到那禽兽一样的男人。那天开始,我就坐上了车,离开了如月区,到了纪新流浪,那些日子,终于轮到他给我打电话了,我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又一个的来电,终于接通。”

    “没有等他开口,我就用低沉又坚定的声音对他说:‘江俊誉,你给我听好了,我从此以后不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配做我爸爸,我也不会跟你姓,以后我叫貂貂,再不叫什么江小貂,如果你敢来找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以后你陪着你的钱过就好了,我生死好坏都与你无关,听懂了?滚吧。’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多和他说一个字。”

    车渐离听的哑口无言,但是江俊誉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也活该如此,但是他更在意貂貂后来怎么样了,于是问道:“后来你到了纪新,阿可也跟着你来了吗?”

    貂貂心情恢复了一点,点点头,说道:“阿可和叔叔都不放心我,陪着我到了纪新,叔叔联系了金孔雀这一代大大小小的老板地头蛇,才把我们安顿了下来,学业的事也是叔叔替我办的,比起那个虚情假意的人,好过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