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最后的告别

    ...

    两天没有闭眼了。

    很累，躺在床上但是却睡不着。

    秦羽睡觉的屋子应该是小伙子的新房，房内的设施都很新，有些东西上还有未撕掉的红纸。

    一声鸡鸣。终于天亮了，秦羽起身出门，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

    来到蔡工家，就看见院子里的篷架下，蔡工的尸体旁，此时又多出来了一具...尸体？

    秦羽连忙上前

    只见蔡工的父亲穿着盛装，和衣而眠，犹如安详熟睡。旁边两个大婶在用彝语吟诵着什么。

    “小伙子”

    秦羽转身看到身后的族长。

    “这...？”

    秦羽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回了下头，示问这是什么情况。

    “蔡老哥昨天拉到医院没有抢救过来...”

    族长一脸疲态，许是昨晚也没有睡。原本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也变成了一村人送一家人。

    “小伙子，看的出来你跟蔡黑子的关系应该很好吧，要留下来参加他的葬礼吗？”

    “要的，族长大叔，我一定要参加。”

    秦羽生怕会因为一些特殊的习俗原因，会不让他参加。

    “好”

    ...

    陆陆续续前来吊唁的村民越来越多，鞭炮声声中，吊唁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幼，身着盛装，连路哭声，双手捶胸，一直到遗体前，边哭边用彝族话诉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出内容意思，可语调尽显悲凉。吊唁完之后，由族里的代表作为家人向前来吊唁的人发放香烟糖果。

    很多人从天南地北赶回来奔丧。彝人的世界里，婚丧嫁娶，唯有“丧”最不可缺席。莫为彝人为何轻生重死，生，是一家人的欢喜；死，是一族人的哀伤。

    尚酒，宰牛，是彝人的习俗。一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边吊唁。此时物质上的慷慨，仅为向逝去的人送上最风光的一程。

    ...

    吊唁仪式结束，在一阵更响亮的鞭炮声响后，出殡。

    两位逝者的遗体分别捆放在两根木杆绑成的担架里，由四人抬着。几公里的山路上，礼炮轰鸣，粗线条勾勒的山峦，大块的田畴和森林，声声悲泣，洋洋洒洒的雪花，让川西大山此刻显得更加荒凉、雄伟。

    历史上，彝族靠打猎和放牧为生，决定了他们选择林木葱茏、水草丰茂的地方驻足，尽管后来农业发展了，也没有彻底改变他们的生存格局。依山而居的彝族粗豪而剽悍。他们活着，率意而豪爽。死后的葬礼也显得轰轰烈烈。

    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坟场。坟场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松树、常绿灌木。坟场中央早架起两座高高的干柴垛，两位逝者的遗体分别安放于上，火葬师点火，烈焰腾空，青烟袅袅，两位逝者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了自然，到场的亲朋大放悲声，痛苦不已。

    一些人手拿树枝，“试图”扑灭火焰，大概是想挽回逝者的生命，但造化无情，回天乏力，火势越来越大，悲咽着将手中的树枝扔向烈焰，向遗体做最后的告别。秦羽在询问过族长之后，也将王姐特意嘱咐的酒洒在地上，向两位逝者行了汉族的跪拜礼之后，也随着众人下山了。

    坟场上只剩下火葬师处理逝者的后事。遗体被烈火和烟雾一点点吞没，土地上的喧嚣结束了。青葱的树林里两缕青烟飘摇而上，似为逝者之灵搭起了通向天国的桥。据说逝者的遗体烧化后不垒坟墓，仅在四周放上几个石头。风吹雨淋，要不了多久，逝者的骨灰将彻底融入自然，无迹可寻，但逝者的生命却获得了永恒。

    来于自然，归于自然，生命在这里得到了自然的尊重。一个个生命的消失，在川西大山，可谓备极哀荣，活着的人任川西大山的风吹日晒雨淋，每天都是好日子，照常劳作，照常喝酒，照常大块吃肉，照常结婚生子，生命的步子不紧不慢，总有一天，每个人都要以相同的方式回归自然。彝人的生命就是这样本真、从容和坦然。

    ...

    葬礼结束。此时司机师傅也已经休息好了，吃了几口饭。在以族长为首的众人道谢中，两人踏上了回燕京的路。临行前秦羽把王姐给的钱和自己在路上取的钱全部给了族长，本是要给蔡工父亲的，现在只能给到族长，算作是给村里的一点心意，在几拒之后族长无奈才收下了。

    ...

    经历了葬礼，有些人，有些事，也得学着放下了。

    从此，心里多了两座坟，一埋逝者，一葬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