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玩味多样 不虚此行
月中桂树。
伐木人边上，有两人对坐对饮，片刻后一人停杯，看向宫门：“星君他们进去这半天，怎么还不出来？”
“就一点小要求，仙子不会拒绝的，兴许太久没见面，唠家常吧。接着等吧小猫。”另一人说道，又抿一口。
“他们也有家长里短可唠吗，兔爷？”
“别人不好说，太阴星君肯定有。”兔爷放下酒杯，拨拨头上兔耳，“回想起来，封神完结时，太阴星君上入太虚中，和仙子共处也无阻碍，偶有闲情会拜访地后红艳，那也是她过往交厚的两位星君，对，还和曾有父女情分的帝车星也有往来。”
“那这么说，贪狼星君是她~~”
“名义上称义弟。当初凤鸣岐山，预示殷商气数将尽，武王倡议天下各路诸侯起兵伐纣，早在此前东南两方诸侯领袖皆受清洗，同因昏君结下杀父之仇，双方即位者立誓结为生死兄弟，共反朝歌，其中的南伯侯，便是如今的贪狼星君。”
“这样啊~~”天赐点点头，“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当年纣王听信谗言残杀忠良，国丈鬼侯受炮烙之刑，鄂侯力劝也被斩首，连同元配姜后亦被剜目烙手，含恨而终，新东伯侯为报父姐之仇，率先反商，最后殷商灭亡，天下太平后他就回归东鲁，竭力护周了。原来他，和星君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借此关系，其先父今帝车星，先姐今太阴星，便是贪狼星的义父义姐，凭这便是会念及旧情的。”
“聊的很起劲啊。”一番话两个激灵，猫兔齐看，就见贪狼手捧漆木盒走来，哪吒后随。
“星君把礼物准备好了？”天赐站起问道。
“就这点东西，不劳心的。”
“你是白拿，肯定不劳心呢！”哪吒讽道，“想不通你为何非来这要，纯讨便宜吗？”
“自有打算，与你无干就别想了。”又看兔爷，“我们就先回去了，就此告别，有缘再见。”
“诸位慢走，若是将来要酒喝，吴刚大神这儿有的是。”一指树边举斧斫木人。
“他还是专心砍树吧，虽说这处罚确实很刁难人。”贪狼道。
“当年对你的处罚也不轻......”渐渐三人飞离月宫，未想背后有佳人目送他们远去。
“这算是将勤补拙吗？”广寒仙子含笑一观。
“为什么这么说？”送别的太阴星君反问道。
“我们彼此照顾这么久，有些也能猜出个七八了，星君。每每他向你聊起某些往事，总是那么惆怅，茫然。你是真的可怜他，打算再成全他呢？还是借此番机会自私一回？”
“若真是想成全他，应该找他外甥帮忙而不是我。”太阴星勾唇笑笑，“男男女女盟誓定情，总是想着找我见证，不管秉烛倚天，碧霞凝河，拜祷倾诉一个个说的是那么难舍难分，肝肠寸断，最终团圆的却是寥寥几对呢。”
“那你这次是~~”
“曾经的结果没把持好，总想找寻下一次机会，可即使寻到了，又能把握多久呢？像仙子你，心里已经装了一人，如今便再也放不下了。要说他也有，只不过剩下的更多是愧，是竭力的弥补，凭此平复过去的痴怨~~罢了。既然他想做，我满足他一回未尝不可。”
“可有用么？月神大人。”做客的“公主”叼着月饼走出来，笑脸盈盈：“那不过是定数中的某处掺杂进了一点变数而已，结果依旧是不变的。”
“天可怜见，一场博弈是在所难免了，且看他如何招架吧。不过，”太阴星转眼看向女客人，“你想说的不会只有这些吧？”
“当然不是，我还想说多谢款待呢。毕竟美味，是难以招架的。”说着一晃裘皮走了回去，剩下两人一阵暗笑。
“她倒是不发愁，呆着蹭吃就满足了。”仙子边说边抚摸兔爷，“和你这样劳累的命不一样是不是？”
“属下倒是不辛苦，再说捣药的和打年糕的也不用拿到一块儿比较。”兔爷道，再看一边，“按她们那边的话说，贪狼星君若这次不如愿，是不是就像个‘阿部主人’？”
“龙头上的珠子会黯淡吗？”太阴星君反问。
“这~~应该不会吧。”
“那就不要想这些了，安静看着就是。”再一远眺，“连同我们的客人一样。”
反观一边，“公主”走向暗处，拿出一截玉枝往虚空一摆，面前如琉璃镜般明亮，渐渐映出一男子模样。
“源大人，近来可好？”见人现形，“公主”开口问道。
“承蒙公主关心，鄙人一切皆好。”对话人是贪狼曾见过的博雅，“你也见到他了，是不是？”
“看着的确是个可靠的人，虽然还不够悦目。”说着又咬起月饼。
“看来华夏的食品很对您的胃口呢。”
“是啊，怎么能拒绝呢？这里的好东西太多了，还在竹林小筑里的时候我都不曾这样的。”
“童年自然可贵，有父母发自内心的呵护让你快乐，不会在长大后催促你选配偶，你也不用想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刁难他们。”
“有时候我也非常后悔，在人世间的苦难不止这些，却是让他们承担了。”“公主”轻抚裘毛，有几丝烟气冒出，焰光火点围出硕鼠形状，慢慢趴在“公主”肩头。
“在月亮上保暖，火鼠裘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博雅笑笑，“他大概也注意到你的‘动作’了吧，公主，抑或是，辉夜大人？”
“一点点而已，再细心的人也不见得留意，倒是你，源大人，”辉夜一改散漫态度，认真看着对方：“晴明大人的消息有额外的变化吗？”
“现在是没有，以后难说。”博雅道，“‘百鬼夜行’的时代已破，他们会去哪里都是未知，还在大和的领土倒好说，一旦到海的对岸~~不堪设想。”
“原本做旁观者就好，偏偏成了参与者，麻烦接踵而至，实在糟糕透了。”辉夜道，“将他定为合作对象，会是正确的选择吗？”
“天意如此，恐怕由不得他了，两方的命运已然重合了，我们也不能退出了，但愿这次结局，对现在的大宋，还有日本，都是好的。”
......
汴京，文曲别苑。
一大桌人在满月下大快朵颐。
“老主人的眼光就是好啊，带过来这么多好吃的，还是在这粼粼池面上坐席。”万佼品尝着糕点道。
“我带来的呢？”天赐揣手趴在桌上道，“月宫的桂花酒也是真心不错。”
“自然是不容诟病的，大可爱。”万侣一旁品酒，手闲不住撸着猫头。
“要我说，道长当真是冬日可爱。”做客的红芍开了口。
“冬日可爱是什么？”未等红芍给万侣解释，就听：
“这是《左传》里的一段，意思是指一个人态度温和，使得周围人愿意接近他。”买笑端着饭菜送桌又解释道，“是不是啊红芍姑娘？”
“正解，妙姑娘果真是聪明。”红芍微微一笑，转眼一问：“能这样热闹聚餐的机会真的不多，你们说是吧？”
“是啊是啊~~”尹清尹焕齐道：“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真是活久见呢。”
“享受这种光景的机会可不多~~嗯，老板呢？”尹焕忽觉不对，“他上哪去了？”
“早离席了，只是你们聊的太起劲没注意而已。”玄蛇一旁喝茶道。
“蛇大仙，他们做什么去了？”天赐忍不住问道。
“那老子怎么知道？他们自己愿意在外边野不在家里赏月，我凭什么要管？”
“你不跟着去看看，就不担心出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反正都是神仙死不了。这种时候安心等着就是，不愁他们不回来。”
“你倒是心大。不会是劳累久了，打算稍稍讨个清闲吧？”买笑忙活完，入座道。
“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在山上得道时听济神大人说起过，星君在人间转世又仙逝后，再访旧人时是您跟着一起来的，随后吗~~”瞧了两眼两侧，“把她们的哥哥们领走了，让他们入世长了不少见识，可谓是受益匪浅。当时你可是和星君齐头并进的，如此劳心劳神，难免有休息不好的时候，现在有机会分开，就是倦怠一时也在情理之中啊。”
“看来济神对你是信任无间呢，尤其是关于那家伙的事。嘁嘁~~”玄蛇下了座，凝视月空，“他本可以不受苦受难的，与其说当年他一时兴怒不顾天下苍生，可苍生又何曾记得他的功绩呢？”
“也许老主人，当年也不想做什么，只是用错了方式~~”万侣正说着，察觉万佼拍了拍她，便不再作声。倒是对坐的人听得头晕：
“讲这么多旧事，没一件应景的，我开始怀疑咱们干嘛来了？”尹焕低头抱怨道。
“客随主便吧，人家怎么说咱们怎么听就是~~”尹清道，“即便要走，现在说也有些唐突了，还是该等掌柜的回来再一起走。”
说到郭宸，红芍看着盘中尚且完整的月饼，垂眸自语：
“也不知师父到底如何了。”
......
城北，李家茅舍。
一布衣女子提灯进门，两只狼崽迎上，女子俯身抚摸，满是喜色，屋内又走出一女子开口：“回来了，今晚一定很热闹吧？”
“的确，没想到城里过节的能搞出那么多花样，我都快忘了去干什么了。”说罢将手上桃花灯笼递上。
“上个月是过鬼节，看对祖宗的心意够诚够真就行，不觉得有什么，而这个月是过人节，看得到的团团圆圆才是重点，肯定是热闹。”接过灯来细瞧面上题字：
“沉溺入夜打更后，
秋后结伴听曲扬。
下台不留妆粉黛，
数少却临百万上。”
“谜底是藏在诗里了？一句一字？”花满问道。
“对，组在一处是个~~你们猜就是。”阴风停顿下改了口风。
“写的什么？让我瞧瞧。”花澪闻声走出来看，明了详情对着灯笼细观，再道：“最后一句大概是‘一’，‘百万’上面都是么！”
“中了！”阴风面露笑容鼓起掌，“花澪姑娘果然聪慧。”
“才中一个不算什么，其他的有头绪吗？”花满看着谜面问花澪。
“嗯~~第三句，可能，是‘如’。”花澪分析道，“既然是‘下台’，那肯定有‘口’，‘不留妆’便是洗去‘粉黛’，不加装饰把真容现出，应是‘女’字，再合并上就是‘如’。”
“又中了！姑娘真是不容小觑呢。”阴风再鼓起掌。
“好了阴姐姐，孩子不是这样宠的。”花满按下阴风的手，领她进屋，“今天最重要的是团圆，剩下两句饭后再解。”
“呼~~也好。”花澪捧着灯笼吐出一口气，一同回去屋里，“说起来这个灯在哪买的？什么价钱？”
“其实这个不是买的，没有花钱。”
“那，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师父送的。”一道童声传来，闻迹一寻，是书夭站在门口，“这个节看着你们过得还很开心呢！”
“好久不见，书夭小师父。”三人走回门前迎客，正要开门，书夭却按住了：
“我就不进来了，知道你们的近况就行，现在该回去复命了。”
“仅仅在我家呆了几天，他就这个态度？连见面都省了？”花澪略感不满道。
“你这番话毫无意义，毕竟他老人家心思难测的很，但他行事向来有始有终，你们总会明白的。噢，还有......”
明面的人正聊的热闹，暗地的人此刻暗暗咋舌：
“有这么好的眼睛就是用来偷窥的？”站在树上的医者道。
“你的点评不仅片面，而且没有让人罢手的可能呢。”同在树上俯身观望的道士道。
“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对这几个姑娘那么上心，还编个什么‘始终如一’的灯谜，但还是要劝一句，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左右，求到最后，兴许是一场空。”
“未来说不准是真的，现在忙不完也是真的，你遇到这样的人，通常怎么评价呢？”
“还能如何评价？不过是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不愿走出来的人。”
“世间何止单一个人如此可怜呢？硬起心肠放着不管不是我的风格，你也一样。”道士终站起身，收了目光，同医者一道跃起落地，正在这时：
“星君你交代的事我一件不落办清了，现在去哪儿？”
“青梅苑。”
此话听得医者一愣，毕竟那里是~~风月场所。又急忙问：“去那里做什么？”
“也许看看你那新徒弟，也许找乐子。”
“你不该扮出家人，更适合做纨绔子弟，星君。”书夭瞠目。
“抑或有别的惊喜等着我们也说不定呢，走吧。”
伐木人边上，有两人对坐对饮，片刻后一人停杯，看向宫门：“星君他们进去这半天，怎么还不出来？”
“就一点小要求，仙子不会拒绝的，兴许太久没见面，唠家常吧。接着等吧小猫。”另一人说道，又抿一口。
“他们也有家长里短可唠吗，兔爷？”
“别人不好说，太阴星君肯定有。”兔爷放下酒杯，拨拨头上兔耳，“回想起来，封神完结时，太阴星君上入太虚中，和仙子共处也无阻碍，偶有闲情会拜访地后红艳，那也是她过往交厚的两位星君，对，还和曾有父女情分的帝车星也有往来。”
“那这么说，贪狼星君是她~~”
“名义上称义弟。当初凤鸣岐山，预示殷商气数将尽，武王倡议天下各路诸侯起兵伐纣，早在此前东南两方诸侯领袖皆受清洗，同因昏君结下杀父之仇，双方即位者立誓结为生死兄弟，共反朝歌，其中的南伯侯，便是如今的贪狼星君。”
“这样啊~~”天赐点点头，“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当年纣王听信谗言残杀忠良，国丈鬼侯受炮烙之刑，鄂侯力劝也被斩首，连同元配姜后亦被剜目烙手，含恨而终，新东伯侯为报父姐之仇，率先反商，最后殷商灭亡，天下太平后他就回归东鲁，竭力护周了。原来他，和星君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借此关系，其先父今帝车星，先姐今太阴星，便是贪狼星的义父义姐，凭这便是会念及旧情的。”
“聊的很起劲啊。”一番话两个激灵，猫兔齐看，就见贪狼手捧漆木盒走来，哪吒后随。
“星君把礼物准备好了？”天赐站起问道。
“就这点东西，不劳心的。”
“你是白拿，肯定不劳心呢！”哪吒讽道，“想不通你为何非来这要，纯讨便宜吗？”
“自有打算，与你无干就别想了。”又看兔爷，“我们就先回去了，就此告别，有缘再见。”
“诸位慢走，若是将来要酒喝，吴刚大神这儿有的是。”一指树边举斧斫木人。
“他还是专心砍树吧，虽说这处罚确实很刁难人。”贪狼道。
“当年对你的处罚也不轻......”渐渐三人飞离月宫，未想背后有佳人目送他们远去。
“这算是将勤补拙吗？”广寒仙子含笑一观。
“为什么这么说？”送别的太阴星君反问道。
“我们彼此照顾这么久，有些也能猜出个七八了，星君。每每他向你聊起某些往事，总是那么惆怅，茫然。你是真的可怜他，打算再成全他呢？还是借此番机会自私一回？”
“若真是想成全他，应该找他外甥帮忙而不是我。”太阴星勾唇笑笑，“男男女女盟誓定情，总是想着找我见证，不管秉烛倚天，碧霞凝河，拜祷倾诉一个个说的是那么难舍难分，肝肠寸断，最终团圆的却是寥寥几对呢。”
“那你这次是~~”
“曾经的结果没把持好，总想找寻下一次机会，可即使寻到了，又能把握多久呢？像仙子你，心里已经装了一人，如今便再也放不下了。要说他也有，只不过剩下的更多是愧，是竭力的弥补，凭此平复过去的痴怨~~罢了。既然他想做，我满足他一回未尝不可。”
“可有用么？月神大人。”做客的“公主”叼着月饼走出来，笑脸盈盈：“那不过是定数中的某处掺杂进了一点变数而已，结果依旧是不变的。”
“天可怜见，一场博弈是在所难免了，且看他如何招架吧。不过，”太阴星转眼看向女客人，“你想说的不会只有这些吧？”
“当然不是，我还想说多谢款待呢。毕竟美味，是难以招架的。”说着一晃裘皮走了回去，剩下两人一阵暗笑。
“她倒是不发愁，呆着蹭吃就满足了。”仙子边说边抚摸兔爷，“和你这样劳累的命不一样是不是？”
“属下倒是不辛苦，再说捣药的和打年糕的也不用拿到一块儿比较。”兔爷道，再看一边，“按她们那边的话说，贪狼星君若这次不如愿，是不是就像个‘阿部主人’？”
“龙头上的珠子会黯淡吗？”太阴星君反问。
“这~~应该不会吧。”
“那就不要想这些了，安静看着就是。”再一远眺，“连同我们的客人一样。”
反观一边，“公主”走向暗处，拿出一截玉枝往虚空一摆，面前如琉璃镜般明亮，渐渐映出一男子模样。
“源大人，近来可好？”见人现形，“公主”开口问道。
“承蒙公主关心，鄙人一切皆好。”对话人是贪狼曾见过的博雅，“你也见到他了，是不是？”
“看着的确是个可靠的人，虽然还不够悦目。”说着又咬起月饼。
“看来华夏的食品很对您的胃口呢。”
“是啊，怎么能拒绝呢？这里的好东西太多了，还在竹林小筑里的时候我都不曾这样的。”
“童年自然可贵，有父母发自内心的呵护让你快乐，不会在长大后催促你选配偶，你也不用想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刁难他们。”
“有时候我也非常后悔，在人世间的苦难不止这些，却是让他们承担了。”“公主”轻抚裘毛，有几丝烟气冒出，焰光火点围出硕鼠形状，慢慢趴在“公主”肩头。
“在月亮上保暖，火鼠裘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博雅笑笑，“他大概也注意到你的‘动作’了吧，公主，抑或是，辉夜大人？”
“一点点而已，再细心的人也不见得留意，倒是你，源大人，”辉夜一改散漫态度，认真看着对方：“晴明大人的消息有额外的变化吗？”
“现在是没有，以后难说。”博雅道，“‘百鬼夜行’的时代已破，他们会去哪里都是未知，还在大和的领土倒好说，一旦到海的对岸~~不堪设想。”
“原本做旁观者就好，偏偏成了参与者，麻烦接踵而至，实在糟糕透了。”辉夜道，“将他定为合作对象，会是正确的选择吗？”
“天意如此，恐怕由不得他了，两方的命运已然重合了，我们也不能退出了，但愿这次结局，对现在的大宋，还有日本，都是好的。”
......
汴京，文曲别苑。
一大桌人在满月下大快朵颐。
“老主人的眼光就是好啊，带过来这么多好吃的，还是在这粼粼池面上坐席。”万佼品尝着糕点道。
“我带来的呢？”天赐揣手趴在桌上道，“月宫的桂花酒也是真心不错。”
“自然是不容诟病的，大可爱。”万侣一旁品酒，手闲不住撸着猫头。
“要我说，道长当真是冬日可爱。”做客的红芍开了口。
“冬日可爱是什么？”未等红芍给万侣解释，就听：
“这是《左传》里的一段，意思是指一个人态度温和，使得周围人愿意接近他。”买笑端着饭菜送桌又解释道，“是不是啊红芍姑娘？”
“正解，妙姑娘果真是聪明。”红芍微微一笑，转眼一问：“能这样热闹聚餐的机会真的不多，你们说是吧？”
“是啊是啊~~”尹清尹焕齐道：“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真是活久见呢。”
“享受这种光景的机会可不多~~嗯，老板呢？”尹焕忽觉不对，“他上哪去了？”
“早离席了，只是你们聊的太起劲没注意而已。”玄蛇一旁喝茶道。
“蛇大仙，他们做什么去了？”天赐忍不住问道。
“那老子怎么知道？他们自己愿意在外边野不在家里赏月，我凭什么要管？”
“你不跟着去看看，就不担心出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反正都是神仙死不了。这种时候安心等着就是，不愁他们不回来。”
“你倒是心大。不会是劳累久了，打算稍稍讨个清闲吧？”买笑忙活完，入座道。
“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在山上得道时听济神大人说起过，星君在人间转世又仙逝后，再访旧人时是您跟着一起来的，随后吗~~”瞧了两眼两侧，“把她们的哥哥们领走了，让他们入世长了不少见识，可谓是受益匪浅。当时你可是和星君齐头并进的，如此劳心劳神，难免有休息不好的时候，现在有机会分开，就是倦怠一时也在情理之中啊。”
“看来济神对你是信任无间呢，尤其是关于那家伙的事。嘁嘁~~”玄蛇下了座，凝视月空，“他本可以不受苦受难的，与其说当年他一时兴怒不顾天下苍生，可苍生又何曾记得他的功绩呢？”
“也许老主人，当年也不想做什么，只是用错了方式~~”万侣正说着，察觉万佼拍了拍她，便不再作声。倒是对坐的人听得头晕：
“讲这么多旧事，没一件应景的，我开始怀疑咱们干嘛来了？”尹焕低头抱怨道。
“客随主便吧，人家怎么说咱们怎么听就是~~”尹清道，“即便要走，现在说也有些唐突了，还是该等掌柜的回来再一起走。”
说到郭宸，红芍看着盘中尚且完整的月饼，垂眸自语：
“也不知师父到底如何了。”
......
城北，李家茅舍。
一布衣女子提灯进门，两只狼崽迎上，女子俯身抚摸，满是喜色，屋内又走出一女子开口：“回来了，今晚一定很热闹吧？”
“的确，没想到城里过节的能搞出那么多花样，我都快忘了去干什么了。”说罢将手上桃花灯笼递上。
“上个月是过鬼节，看对祖宗的心意够诚够真就行，不觉得有什么，而这个月是过人节，看得到的团团圆圆才是重点，肯定是热闹。”接过灯来细瞧面上题字：
“沉溺入夜打更后，
秋后结伴听曲扬。
下台不留妆粉黛，
数少却临百万上。”
“谜底是藏在诗里了？一句一字？”花满问道。
“对，组在一处是个~~你们猜就是。”阴风停顿下改了口风。
“写的什么？让我瞧瞧。”花澪闻声走出来看，明了详情对着灯笼细观，再道：“最后一句大概是‘一’，‘百万’上面都是么！”
“中了！”阴风面露笑容鼓起掌，“花澪姑娘果然聪慧。”
“才中一个不算什么，其他的有头绪吗？”花满看着谜面问花澪。
“嗯~~第三句，可能，是‘如’。”花澪分析道，“既然是‘下台’，那肯定有‘口’，‘不留妆’便是洗去‘粉黛’，不加装饰把真容现出，应是‘女’字，再合并上就是‘如’。”
“又中了！姑娘真是不容小觑呢。”阴风再鼓起掌。
“好了阴姐姐，孩子不是这样宠的。”花满按下阴风的手，领她进屋，“今天最重要的是团圆，剩下两句饭后再解。”
“呼~~也好。”花澪捧着灯笼吐出一口气，一同回去屋里，“说起来这个灯在哪买的？什么价钱？”
“其实这个不是买的，没有花钱。”
“那，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师父送的。”一道童声传来，闻迹一寻，是书夭站在门口，“这个节看着你们过得还很开心呢！”
“好久不见，书夭小师父。”三人走回门前迎客，正要开门，书夭却按住了：
“我就不进来了，知道你们的近况就行，现在该回去复命了。”
“仅仅在我家呆了几天，他就这个态度？连见面都省了？”花澪略感不满道。
“你这番话毫无意义，毕竟他老人家心思难测的很，但他行事向来有始有终，你们总会明白的。噢，还有......”
明面的人正聊的热闹，暗地的人此刻暗暗咋舌：
“有这么好的眼睛就是用来偷窥的？”站在树上的医者道。
“你的点评不仅片面，而且没有让人罢手的可能呢。”同在树上俯身观望的道士道。
“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对这几个姑娘那么上心，还编个什么‘始终如一’的灯谜，但还是要劝一句，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左右，求到最后，兴许是一场空。”
“未来说不准是真的，现在忙不完也是真的，你遇到这样的人，通常怎么评价呢？”
“还能如何评价？不过是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不愿走出来的人。”
“世间何止单一个人如此可怜呢？硬起心肠放着不管不是我的风格，你也一样。”道士终站起身，收了目光，同医者一道跃起落地，正在这时：
“星君你交代的事我一件不落办清了，现在去哪儿？”
“青梅苑。”
此话听得医者一愣，毕竟那里是~~风月场所。又急忙问：“去那里做什么？”
“也许看看你那新徒弟，也许找乐子。”
“你不该扮出家人，更适合做纨绔子弟，星君。”书夭瞠目。
“抑或有别的惊喜等着我们也说不定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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