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如雪

    “您来的时候，满身风霜不曾彷徨，您走的时候，背影苍凉步伐踉跄，我看到了您脸上始终带着的慈笑，但您没看到，您眼里的老泪终于映照出了我满脸的懊恼”。

    其实在入狱的一年多内，少年杨每个月不止会收到商静的来信，也偶尔会收到其他人的来信，比如那个中江女孩的来信，还有少年杨自己一些同学的来信，以及外公的来信……很多信他都记不清楚内容了，他就记得外公的来信内容，因为外公的来信内容基本千篇一律，从未改变。外公的信中好像从来没提过家里的情况，每次信件的大致内容都是在问他还需要些什么，或者问他一些冬天冷不冷，夏天热不热，有没有被打之类的问题，然后就是叫他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去和家人团聚……

    外公的信件如商静的信件一般，一年多来，从未断过。终于，有一次外公在信件中说要来监狱看少年杨。这让少年杨心里很忐忑，很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慈祥而不苟言笑的老人。

    少年杨其实很不愿意让外公看到他在监狱的样子，他每次回外公的信都从来没说过什么让外公来看自己一类的话。然而，很多事，不需要少年杨说，因为监狱的警察有职责通知罪犯家属，告知罪犯家属如何探监，而且监狱狱政科也会在罪犯进入监狱时给罪犯家属发一封告知函件，这函件中可能也有提到如何探监。

    少年杨从来没有想过，一辈子没出过几次远门的外公会来监狱看自己，他不知道外公清不清楚探监需要什么手续，也不知道外公是怎么知道探监时间的，更不知道当时外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的，是责怪？是恨铁不成钢？还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从小养大的孙子？

    其实从老家石龙到川西监狱路程也并不是多么的遥远，最多就是一百多公里。因为川西监狱就位于成都龙泉驿洪安镇。但是这里的远不远，不能用路程来衡量。这里得看你有多少时间来赶路，相对监狱规定的探监时间来说，这短短的路程，其实已经算得上是非常遥远了，因为如果不提前一天出发，9点到11点的探监时间以内是不可能从石龙赶到监狱的，石龙每天早上7点就一趟到成都梁家巷的汽车，那个时候还没有拼车，石龙那个小乡村更不会有包车，等到汽车到梁家巷差不多11点了，再从梁家巷赶到龙泉，然后再到洪安镇，基本上已经是下午了……

    少年杨记得，他所在的5监区是每个月15号探监，只有监狱改造表现良好的人才有机会被批准探监，探监的时间是早上9点到11点……

    以前少年杨不相信一夜白头的说法，因为他觉得不科学，他认为什么事都应该是循序渐进才对。直到看到了一年多不见的外公后，他信了，他记得以前外公的头发是黑白参半，至少他印象中这十多年来一直如此。然而这次再见到外公时，他发现外公的头发全白了，如雪一般。外公憔悴很多，走起路来似乎已经踉踉跄跄了。

    那一刻的少年杨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他懂事以来，那是他第一次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强忍着眼泪，坐在警察规定的位置上，亲眼看着外公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步伐踉跄的向自己又来，他很想过去扶着那个满脸慈祥的老人，但条件不允许他乱动，老人也看到了他，还笑着给他招了招手，然后继续缓慢的向着他走来，少年杨很少看到外公笑，这次看到了，他本该高兴才对，然而……忍了很久的眼泪，那一刻终于还是夺眶而出了，并没有哭的多撕心裂肺，但少年杨却痛彻心扉。

    相聚的时间是很短暂的，这两个小时过得似乎特别的快，就像有人给时间装了一个加速器一样，弹指一挥就过去了。

    分开的时候，少年杨目送老人踉跄的离开，然后自己才被带进的监区，而老人带来东西，少年杨留了一部分，剩下的不符合监狱规定的，老人只有重新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