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农历的六月，大大的太阳，把玉米地炙烤的像卷了边龟壳。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光着膀子卷着裤管费力的往水泵里一桶一桶的灌着水，旁边扶着水泵口的是他们的三弟，水桶灌水的时候总能磕着老三的手，但是在这个抢水的时候，无论是心细沉稳的大哥，还是敏感腼腆的二哥，都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咧着嘴的三弟。
终于，在这几个小子忙活了大半天后，咕咚一声，水泵的水，灌不进去了。老大兰志坤把手里的半桶水搁在一边，蹲下来，在裤子荷包里翻出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也给了二弟一根。熟练的划着火柴，兄弟俩点上。随后拍了拍老三后脑勺的同时，美美的吐出一口烟。老三的双手也解放出来，去一边的木头平板车上，拿出他们娘给他们准备的饼子和咸菜。痛快的吃了起来。老二指着河堤上的七八家抢水的村里人说：“大哥，人也太多了，这水够不够？我看上游颜家店方向不来水了啊。”志坤没回答抢水的问题，反而问：“志坚，我要结婚了，就不接班了，以后我守着咱爹咱娘，咱爸的接班名额，你可以考虑考虑。”老二听到这，插话说：“大哥、你不接班，人家孙家小闺女能嫁给你？你年龄也到了上河工的年龄了，不接班，到了冬天就得上河工”老大抿了抿嘴没回话，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志坚，抓紧挂上皮带，我跟老三去启动柴油机。”老大把摇把子拿在手里，走向了柴油发动机。
无论如何，这次必须抢到水，保证棒子苗不渴死，秋天才能有个好收成。明年大哥兰志坤就要结婚，年前还要过大礼，女家是八里外陈家庙大队的孙家小女儿。陈家庙大队的孙家在整个坊子公社也算是个好人家，不能让人家挑出礼。这门亲事，是他们在隔壁公社兽医站上班的父亲的老战友给牵的线。碍着各方的面子，也不能在大礼上慢待了人家。孙家之所以是好人家，是因为这家人在他们村子甚至公社都算是有点威望。这威望也还真不是来自于各个村里常见的人多势众。而是成分不好、从小丧父丧母四代单纯的孙老爷子，凭着自己的本事，让大儿子当了陈家庙大队的支书，二儿子成了县城高中的老师，三儿子退伍后进了公社农机站。大女儿在县城小学教书，小女儿在村办育红班当老师。小女儿之所以仅仅在村育红班教书，是因为，小女儿快成人时，孙老爷子已经年过花甲，没有了影响力，而大儿子也有了自己儿女，顾不上这个小妹的前程了。要不然也不会和兰家结亲。
“老大，老三，你俩回家做饭，你们吃完饭回来，我再领着老二回家吃饭，”，兰大娘一边往平板车这走，一边喊。老大看了一眼老二转头对吃着饼子咸菜的老三说；“志圻，走吧。咱娘跟你二哥有话说”，兰大娘，上身穿着鱼白色斜襟扣的半截袖，下身穿着靛蓝色老粗布裤子，脚上蹬着自己纳的黑色布鞋。走过老大身边的时候说：“锅里有三个鸡蛋，你俩煮出来给老二留一个啊”。
兄弟俩，点点头，没言声就往家走去。
“志坚，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你爸那有一个接班名额，明年开春就可以上班，初中那头让你爸去打个招呼，毕业证给你留好。不管你是咋想的，你得跟娘说下”，说完了，兰大娘就瞅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志坚，看他的反应。这个儿子，虽然不惹事，但是也没少操心，就是因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往往越是这样，越是让他们夫妻俩担心。老三虽然小，但是说话办事都是直来直去，从来就是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喊，委屈了就哭。
“志坚，你咋想的就咋说，不用顾忌别的。”
“娘，我没啥想法。”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说完继续低下头。
“志坚呐，我不知道你想啥，但是我跟你说啊，这个机会来的不容易，咱们得尽快定下来是谁，要不然就没了这个机会”。
“哎~~~”兰大娘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你现在初三了，我知道你想明年麦收后上中专，但是这个名额留不到明年麦收，你仔细想想，明晚你爸回来，咱们一家人得商议商议，一定得出个结果”
说完，兰大娘拍了拍大腿，拿了一把铁锹，往水泵出水口走去。兰大娘边走边摇头，沿着通向自家地里的水沟慢慢的修修补补着走着。在兰大娘眼里，跑出去一滴水就损失了一滴柴油。
志坚明白他娘的话，他担心这次不接班，明年也考不上中专。接班吧，又不甘心。
怎么选择呢？未来啥样呢？志坚不愿意一辈子浇地、抢水、割麦子、刨棒子、上河工。
接班是最稳妥的选择，接了班也就是去县里的某一个公社的兽医站去看药房。但是考中专是不是能有一个不一样的远方呢？
如果，中考发挥过了头，再考上了高中，可就麻烦了！中专对于志坚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同样的三年，中专毕业就能分配工作了，高中毕业仅仅能参加高考，高考也是过独木桥啊。
再有，大哥其实更需要接班，不接班，孙家肯定也不能退婚，但是大礼一定得高点。本来大哥就已经21岁了，已经上了两年河工了，每次去都得一个多月，每次回来大哥的手都是满目疮痍，胡子拉碴，满脸黝黑，感觉瘦的能被风刮走。每次回来大哥都会带回来一蛇皮袋子硬硬的馒头、饼子。这都是大哥从伙食里省下来的。他也心疼大哥·······
“哒…哒…哒……”随着柴油机声音的越来越慢，柴油机停了。志坚还挺纳闷，怎么说停就停了呢。按道理来说，大伯那屋浇完地，不是应该把柴油加满再送到他们屋里吗。
志坚拧开有点烫的油箱盖子，刚打开就发现了问题。
“娘···，你回家让大哥和老三别来了，机器停了，应该是柴油烧没了”志坚把双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老娘在远处投来询问的目光，志坚就又重新喊了一遍，老娘点头后又用手指了指平板车
“我明白了，娘。我收拾一下东西，把小件带回去，就回家吃饭”。志坚看见老娘点头回应就去收拾平板车上的东西了。
志坚收拾好东西，扛着一个编织袋子，慢慢悠悠的往家走，走到半路，就看见大哥和老三拿着一个箩筐往回走。
“二哥，二大娘来咱家串门了，娘回去了，地也浇不成了，晚饭也就不着急了。咱们跟大哥抓点鱼吧，晚上还能吃好点”。老三摇晃着手里箩筐笑着说。
“好，多抓点，晚上吃一顿，剩下的晒成干，明天爸回来也能带一些回宿舍”。说着，志坚就把抗在肩上的口袋拿下来，跟大哥抬着往回走。无论前途如何，晚饭能吃好点还是眼下比较重要和开心的。
终于，在这几个小子忙活了大半天后，咕咚一声，水泵的水，灌不进去了。老大兰志坤把手里的半桶水搁在一边，蹲下来，在裤子荷包里翻出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也给了二弟一根。熟练的划着火柴，兄弟俩点上。随后拍了拍老三后脑勺的同时，美美的吐出一口烟。老三的双手也解放出来，去一边的木头平板车上，拿出他们娘给他们准备的饼子和咸菜。痛快的吃了起来。老二指着河堤上的七八家抢水的村里人说：“大哥，人也太多了，这水够不够？我看上游颜家店方向不来水了啊。”志坤没回答抢水的问题，反而问：“志坚，我要结婚了，就不接班了，以后我守着咱爹咱娘，咱爸的接班名额，你可以考虑考虑。”老二听到这，插话说：“大哥、你不接班，人家孙家小闺女能嫁给你？你年龄也到了上河工的年龄了，不接班，到了冬天就得上河工”老大抿了抿嘴没回话，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志坚，抓紧挂上皮带，我跟老三去启动柴油机。”老大把摇把子拿在手里，走向了柴油发动机。
无论如何，这次必须抢到水，保证棒子苗不渴死，秋天才能有个好收成。明年大哥兰志坤就要结婚，年前还要过大礼，女家是八里外陈家庙大队的孙家小女儿。陈家庙大队的孙家在整个坊子公社也算是个好人家，不能让人家挑出礼。这门亲事，是他们在隔壁公社兽医站上班的父亲的老战友给牵的线。碍着各方的面子，也不能在大礼上慢待了人家。孙家之所以是好人家，是因为这家人在他们村子甚至公社都算是有点威望。这威望也还真不是来自于各个村里常见的人多势众。而是成分不好、从小丧父丧母四代单纯的孙老爷子，凭着自己的本事，让大儿子当了陈家庙大队的支书，二儿子成了县城高中的老师，三儿子退伍后进了公社农机站。大女儿在县城小学教书，小女儿在村办育红班当老师。小女儿之所以仅仅在村育红班教书，是因为，小女儿快成人时，孙老爷子已经年过花甲，没有了影响力，而大儿子也有了自己儿女，顾不上这个小妹的前程了。要不然也不会和兰家结亲。
“老大，老三，你俩回家做饭，你们吃完饭回来，我再领着老二回家吃饭，”，兰大娘一边往平板车这走，一边喊。老大看了一眼老二转头对吃着饼子咸菜的老三说；“志圻，走吧。咱娘跟你二哥有话说”，兰大娘，上身穿着鱼白色斜襟扣的半截袖，下身穿着靛蓝色老粗布裤子，脚上蹬着自己纳的黑色布鞋。走过老大身边的时候说：“锅里有三个鸡蛋，你俩煮出来给老二留一个啊”。
兄弟俩，点点头，没言声就往家走去。
“志坚，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你爸那有一个接班名额，明年开春就可以上班，初中那头让你爸去打个招呼，毕业证给你留好。不管你是咋想的，你得跟娘说下”，说完了，兰大娘就瞅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志坚，看他的反应。这个儿子，虽然不惹事，但是也没少操心，就是因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往往越是这样，越是让他们夫妻俩担心。老三虽然小，但是说话办事都是直来直去，从来就是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喊，委屈了就哭。
“志坚，你咋想的就咋说，不用顾忌别的。”
“娘，我没啥想法。”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说完继续低下头。
“志坚呐，我不知道你想啥，但是我跟你说啊，这个机会来的不容易，咱们得尽快定下来是谁，要不然就没了这个机会”。
“哎~~~”兰大娘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你现在初三了，我知道你想明年麦收后上中专，但是这个名额留不到明年麦收，你仔细想想，明晚你爸回来，咱们一家人得商议商议，一定得出个结果”
说完，兰大娘拍了拍大腿，拿了一把铁锹，往水泵出水口走去。兰大娘边走边摇头，沿着通向自家地里的水沟慢慢的修修补补着走着。在兰大娘眼里，跑出去一滴水就损失了一滴柴油。
志坚明白他娘的话，他担心这次不接班，明年也考不上中专。接班吧，又不甘心。
怎么选择呢？未来啥样呢？志坚不愿意一辈子浇地、抢水、割麦子、刨棒子、上河工。
接班是最稳妥的选择，接了班也就是去县里的某一个公社的兽医站去看药房。但是考中专是不是能有一个不一样的远方呢？
如果，中考发挥过了头，再考上了高中，可就麻烦了！中专对于志坚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同样的三年，中专毕业就能分配工作了，高中毕业仅仅能参加高考，高考也是过独木桥啊。
再有，大哥其实更需要接班，不接班，孙家肯定也不能退婚，但是大礼一定得高点。本来大哥就已经21岁了，已经上了两年河工了，每次去都得一个多月，每次回来大哥的手都是满目疮痍，胡子拉碴，满脸黝黑，感觉瘦的能被风刮走。每次回来大哥都会带回来一蛇皮袋子硬硬的馒头、饼子。这都是大哥从伙食里省下来的。他也心疼大哥·······
“哒…哒…哒……”随着柴油机声音的越来越慢，柴油机停了。志坚还挺纳闷，怎么说停就停了呢。按道理来说，大伯那屋浇完地，不是应该把柴油加满再送到他们屋里吗。
志坚拧开有点烫的油箱盖子，刚打开就发现了问题。
“娘···，你回家让大哥和老三别来了，机器停了，应该是柴油烧没了”志坚把双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老娘在远处投来询问的目光，志坚就又重新喊了一遍，老娘点头后又用手指了指平板车
“我明白了，娘。我收拾一下东西，把小件带回去，就回家吃饭”。志坚看见老娘点头回应就去收拾平板车上的东西了。
志坚收拾好东西，扛着一个编织袋子，慢慢悠悠的往家走，走到半路，就看见大哥和老三拿着一个箩筐往回走。
“二哥，二大娘来咱家串门了，娘回去了，地也浇不成了，晚饭也就不着急了。咱们跟大哥抓点鱼吧，晚上还能吃好点”。老三摇晃着手里箩筐笑着说。
“好，多抓点，晚上吃一顿，剩下的晒成干，明天爸回来也能带一些回宿舍”。说着，志坚就把抗在肩上的口袋拿下来，跟大哥抬着往回走。无论前途如何，晚饭能吃好点还是眼下比较重要和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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