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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心灵日志

    雷鸣老婆听不到一半,突然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无论眼泪多汹涌也尽量不哭出声音,出于母爱的保护本能,她不愿吵醒睡梦中的孩子。

    后来,小威的话一个字也没能进到雷鸣老婆耳朵里,她除了哭泣,只能哭泣,喉咙在不断地吞咽中越发疼痛。

    小威看着无助的雷鸣老婆,强忍住鼻头的酸楚说道:“嫂子你别急,我出去找找,或许能把雷哥寻回来。”话音落地,雷鸣老婆竟扑通一声跪在小威跟前,毫无形象地边磕头边说着些什么,虽然含糊不清,但小威大概听懂了她的请求,即无论死活务必告知。

    出了雷鸣家,小威径直朝湖边走去,第六感告诉他应该是那里,他也祈求上天护佑着千万是那里,因为他根本不晓得除了那里还能是哪里。

    一路上,小威的心始终悬在半空,直到从康老板嘴里确认雷鸣确实走的是这条路时,才算是放下一半,然而眼下,他和康老板正争分夺秒地奔跑着,希望在那里能让整颗心彻底放下。

    在长椅处,乞丐看着小威手机上雷鸣的照片,笑呵呵地指向里面;在那条幽暗的小路上,文字沟通者们在纸上写道:他刚离开。

    一切的一切,刚出现的希望苗头,被康老板从滩上拾起的雷鸣常吸的品牌香烟头给瞬间熄灭了…

    两个人慌乱不已,各自手执无济于事的手机电筒,顺着地上可能是雷鸣走过的脚印趟下湖里,扯开嗓子在黑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呼喊着雷鸣的名字。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离他们不算太远的地方,二人借着月光发现了一个人的脑袋浮出水面后,顾不上自身的安危立马向深处游去…后来的事,雷鸣依稀记得,便没再追问下去。

    雷鸣填饱肚子,抹去嘴上的油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两位兄弟闲聊一边四下打量着。

    这是个看起来就有人起居的房间,里面的生活用品和食物一应俱全,两排贴墙的文件柜里塞得满满当当,一张貌似研究所用的办公桌上除了几部电脑之外堆叠着厚厚的文件夹,这不禁令雷鸣想起了原来的工作和那个遭人憎恨的小领导,他朝地上啐了口吐沫,同那二人说道:“我们三个人会不会误打误撞闯到什么秘密基地里了吧?”

    小威与康老板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雷鸣所话何意,空洞地答应着“谁知道呢”之后抱着各自的鸡腿继续大快朵颐起来。雷鸣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继续捉奸般探查着,他绕着桌子晃来晃去,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一本名为“心灵日志”的笔记上。

    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地方,这笔记也注定是由不寻常的人所著,仅仅拜读了第一页,雷鸣便被里面的内容惊得直吞咽口水,那些文字不得不令他想起一个暂被忘记却重要不得的问题——自己怎么又恢复语言功能了?

    带着疑问,雷鸣立即重新细读起那些内容并在页脚处的结论中清晰见到为自己解惑的一句答案:消除一定程度负面精神能量,可使假性失语者恢复语言功能。

    雷鸣又接着胡乱翻了几页,上面记录的净是些讳莫高深令人似懂非懂又不禁冷汗直流的内容,有一行字是这样写的:心灵装置运行以人的精神能量为能量,被吸取能量的人副作用不一,轻则健忘丧失部分记忆或情绪起伏不定,重则精疲力尽导致昏迷乃至脑死亡风险,建议佩戴电波稳定器操作。

    他回想起先前小威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现在看来自己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靠心灵装置太近,被影响了脑电波,导致脑袋里根本没有小威提及的那段记忆。

    雷鸣全神贯注在笔记上,反反复复的读着里面一再颠覆自己认知的东西,在他看来,留下这些字的人非神即仙,再不济也是个高出几个维度的生物,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做着超乎寻常的科学研究,而发现这些机密的他们,会不会因此被灭口这不得而知,他能确定的是,他们三个不能久留在这个充满未知的恐怖之地,虽然自己总之也是不准备苟活人世,但两位兄弟是无辜的,如果不能平安回到家人身边,自己岂不真成了那种临死还拉垫背的窝囊废。

    想到这,他赶紧放下笔记,着魔似的拽住小威和康老板,嘴里不停嘟囔着:“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一系列粗暴的动作令两个兄弟不明所以,没吃完的肉甚至在拉扯中掉到了地上,他们一边踉跄地站稳身子一边询问着雷鸣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雷鸣始终都没正面作答,只是强调着快点离开。

    见雷鸣近乎于神经的举动,小威和康老板生怕他情绪失控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于是二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后,迫不得已地用尽浑身力气一齐将他制服住抵在墙上,随后,康老板呵斥带喘地说道:“让我们离开也行,我们得首先确认现在的情况,你究竟怎么了?我们又为什么要离开?”

    雷鸣挣扎着,试图将被挤扁的那一侧脸调转个方向,可毕竟双拳难敌酒足饭饱的四手,折腾了好一阵子,难得变成另一侧脸蛋受力,身子却依旧紧紧被压在墙上。

    此刻,他终于放弃抵抗,将自己失语又恢复的整个过程和那些惊呆自己的内容向二位兄弟娓娓道出。听过雷鸣的话,小威和康老板略有讶异地松开了手,两个人各自靠在两侧墙上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看上去即便雷鸣不妥协,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威还是秉承着一贯的风格,风轻云淡地说道:“嗨,且不论有没有你说的那种人存在,即便是有,他那么神通广大,我们能跑的掉嘛。”话音刚落,康老板立马接过话茬:“更何况现在连出口都找不到,根本谈不上跑。”

    雷鸣见一向稳重的康老板都如此淡然,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许久,转而无奈地表示:“总之我也不想活了,一会如果有人出现,我来拖住他,你们俩趁机逃走。”小威和康老板互相瞧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雷鸣摆出鄙视的手势。

    “噗呲”一声,雷鸣竟被两位兄弟气笑了,他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拾起掉在地上的鸡腿,吹去灰尘后狠狠啃上一大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弄得小威和康老板也不禁笑了起来。三个人的互相看着,越觉得滑稽笑声就越大,彻底放肆着笑出泪来,直到出现第四个人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雷鸣连忙警惕地捂住嘴,也示意让另外二人安静下来,以此来确定是否出现幻听,出乎意料的是,即便三个人已经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那不属于他们的怪异的笑声仍未停止,这不禁令人心里发毛,也许,雷鸣担心的事情怕是要一语成谶了。

    他们逐渐向角落里蜷缩,眼神里充满戒备,朝四周寻找着那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突然,伴着“呲呲”的漏气声,整个屋子里开始弥漫起白雾,雷鸣三个人还没等有所反应便觉得浑身乏力使不上劲来,不出几秒,他们如同即将凋谢的花蕾一般垂下脑袋,意识慢慢模糊去,在临闭眼的前一刻见到一位满头银发、披着白色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昏迷中,雷鸣听见孩子一次次呼唤着他这个父亲,老婆始终笑靥如花,雷鸣既不敢答应也不敢直视,正如之前梦中被封住嘴的另一个自己那般转过身去,又不逃离又不面对。

    那晚离家之后,雷鸣实则几乎患上相思病了,他闭上眼睛就能见到妻儿的样貌,却瞒着所有人进行自我欺骗,反复说着:“你一点也不思念。”刚说完,心中便涌上一阵酸痛苦楚。

    他又说:“可能有那么一点吧。”那份苦思顷刻间化作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他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一是扛不住舌尖上的涩,二是怕再说下去就瞒不住了。

    这也是雷鸣为何急于求死的原因,他不是怕瞒不住别人以至于招来嘲笑,而是怕瞒不住自己的心,以至于忍受不了这份思念,回去再接着当家里的祸害。

    那个声音不止一次出来干扰过雷鸣,起初时他承认确实影响很大,可后来在渐渐厌烦中终于爆发,他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那个声音面对着怒火始终不卑不亢,极有耐心地表达出自己的看法:“我说的是实情而不是指手画脚,即使我把嘴闭上,即使你回去,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一片漆黑之中,寻觅许久之后,雷鸣双手杵在膝盖上喘息着,恨不得将那声音的主人千刀万剐,后来他又觉得有些粗鲁残暴,决定莫不如那样做:既然于心不忍,只打他那张臭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