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鬼世道
内江县距离重庆大概二百里地，中间并未高俊山脉阻拦，急行军一天一夜可到。
且因为内江依沱河而建，而沱河入长江，故而若走水路，内江至重庆只用半天可到。
故而这些天，望着远处群山笼罩中的山烟，以及那好似若隐若现的重庆城，急于立功的艾能奇很着急......
当时听说孙可望战死钓鱼山，艾能奇很开心，他和孙可望没仇，可是谁和权力有仇呢？孙可望一死，艾能奇心心念念的左路军大位就是唾手可得了！
他近乎想要宴饮庆祝！
内江城内，一处富商宅邸，艾能奇正与刘文秀相坐对饮。
“时不我待了！这个时候不抓紧机会，等他李定国从顺庆府南下，我们就只能跟在后面吃些残羹剩饭了！”艾能奇不住的给刘文秀杯中添酒，语气之殷切，近乎于蛊惑：
“你心中自知，我们在大王心中的分量，一直没有孙可望和李定国重，他们两人手中所掌握的军力，可是实实在在的老营悍卒，别说老头子没有子嗣，就算是有，那李定国和孙可望两人也能分走大部分势力和地盘，到时候我们如何自处？”
“可是，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这次一定要等李定国从顺庆南下，到时候我们三面大军合围重庆，一举将那刘文炤歼灭，且李定国其人性情沉稳仗义，不会像孙可望那般咄咄逼人，你我处境，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刘文秀咂了一口酒，固执的摇了摇头：“你莫心急，再等等。”
“等等等！”艾能奇砰的一声将手中酒杯掷在地上：“那明军斥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在荣昌镇，李市镇刺探情报了，还等？等刘文炤亲自把人头送给你？”
瞅了一眼地上滴溜溜转的酒杯，刘文秀皱着眉头看向艾能奇：“你急什么？凡是三思后动，你这样子，不是给人送白食？”
“若捉得刘文炤，可是泼天之功，”艾能奇现在心有计划。
刘文秀酒杯刚到嘴边便停住了：“活捉刘文炤？”
“我在重庆府的人手回报，刘文炤这些天并不是待在重庆府固守，而是不断的在璧山、巴县等地收拢人心，安抚百姓！”艾能奇看刘文秀来了兴趣，立刻补充道：“你可知他下一步回到哪里？”
“你自说便是，”刘文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荣昌以东，五十里.....”艾能奇在桌子上划了一条水线：“永川！”
永川？
刘文秀疑惑地看着艾能奇：“永川是重庆府治下，距离我内江还有近一百五里地，若是我大军过去，恐怕明军早就严阵以待了。”
“你别忘了，沱江可通长江水域，”艾能奇点了点桌子：“可听过，千里江陵一日还。”
啪嗒一声，刘文秀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眸中也显露出一丝激动：“走水路，于永川埋伏刘文炤！”
“活捉刘文炤，重庆府不攻自破！整个川蜀还是我大西的，而且如此功劳，李定国从此也要为我等让位了！”艾能奇咧嘴一笑。
其实艾能奇并不愿意和刘文秀分享这个功劳，但是仅仅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后续难以和李定国对抗，且重庆府的官军兵力确实强盛不少，为了以防万一，最好拉上刘文秀一起，才是保险。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便有亲卫报告。
“大人，重庆府的信鸽飞书！”
将信条接过，艾能奇展开一看，脸上的笑意已经满溢开来。
“什么消息？”一旁的刘文秀也是好奇。
“兔子已经出窝，我们可以准备了！”艾能奇将信纸递给刘文秀：“内江就有大船，三千人足够，水路千里疾驰，一举拿下永川县，活捉刘文炤！！”
“我军中又不少水性好的儿郎，这边吩咐下去，让其准备一二！”刘文秀当即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挑些精干些的儿郎，此去速战速决！”艾能奇对着刘文秀的背影补充道。
回过头，看着满桌子的佳肴，艾能奇咧嘴笑了笑，下意识哼起了家乡小曲：“约郎约到月上时，月上山头弗见渠。咦！弗知奴处山低月上得早，咦！弗知郎处山高月上得迟......”
~~~
永川县属重庆府西部小县，这里历来管理混乱，土司、明廷和县族都有插手事务，在张献忠来了之后，情况更是败坏，县中原有五百余户人家，历经战事已经不足二百余户。
整个县城内处处残垣断壁、大街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儿，倒毙的尸体也无人收敛。当初张献忠攻城，永川县尤其抵抗坚决，整个县城被围一个月之久，百姓们所有的口粮都被分食干净，城外的荒草林地都是一片片光秃秃被啃食的一干二净，最终，就连老鼠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了。
易子而食，并不是一句干巴巴的史书评语。
黄宗羲是打着刘文炤的总督旗号来此的，随行不过百余亲卫，望着县内光景，这位饱学之士一时间竟是无语凝噎，满腔的怒火和悲怆都化作扬天一叹。
这世道......这究竟是什么鬼世道？
“小县，就连献贼都不想理会，因为没有什么油水，也没有什么青壮男子，和妇孺可掳，现在县中全都是一些等死的枯朽老人罢了，过不了几天，也都会死的差不多了，”永川县没有县令，县中一老举人全当时整个县内一千余人的大管家了。
“明天我会让重庆府送来一些粮食过来，”黄宗羲从袖中掏了些银子出来：“先拿着买些吃食。”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老举人伸手推辞道：“银子在这里，也没有用。”
舔了舔依旧干裂的嘴唇，黄宗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喏喏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今晚让乡亲们都去后山的祠堂待着，明天事情结束了，再出来。”
“大人今天来此，是所为何事？”老举人往后看了看，没有发现粮食谷物布袋，有些失望。
“来此......”黄宗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沉声道：“帮你们打扫干净屋子。”
“打扫屋子？”老举人有些诧异。
“总之，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且因为内江依沱河而建，而沱河入长江，故而若走水路，内江至重庆只用半天可到。
故而这些天，望着远处群山笼罩中的山烟，以及那好似若隐若现的重庆城，急于立功的艾能奇很着急......
当时听说孙可望战死钓鱼山，艾能奇很开心，他和孙可望没仇，可是谁和权力有仇呢？孙可望一死，艾能奇心心念念的左路军大位就是唾手可得了！
他近乎想要宴饮庆祝！
内江城内，一处富商宅邸，艾能奇正与刘文秀相坐对饮。
“时不我待了！这个时候不抓紧机会，等他李定国从顺庆府南下，我们就只能跟在后面吃些残羹剩饭了！”艾能奇不住的给刘文秀杯中添酒，语气之殷切，近乎于蛊惑：
“你心中自知，我们在大王心中的分量，一直没有孙可望和李定国重，他们两人手中所掌握的军力，可是实实在在的老营悍卒，别说老头子没有子嗣，就算是有，那李定国和孙可望两人也能分走大部分势力和地盘，到时候我们如何自处？”
“可是，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这次一定要等李定国从顺庆南下，到时候我们三面大军合围重庆，一举将那刘文炤歼灭，且李定国其人性情沉稳仗义，不会像孙可望那般咄咄逼人，你我处境，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刘文秀咂了一口酒，固执的摇了摇头：“你莫心急，再等等。”
“等等等！”艾能奇砰的一声将手中酒杯掷在地上：“那明军斥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在荣昌镇，李市镇刺探情报了，还等？等刘文炤亲自把人头送给你？”
瞅了一眼地上滴溜溜转的酒杯，刘文秀皱着眉头看向艾能奇：“你急什么？凡是三思后动，你这样子，不是给人送白食？”
“若捉得刘文炤，可是泼天之功，”艾能奇现在心有计划。
刘文秀酒杯刚到嘴边便停住了：“活捉刘文炤？”
“我在重庆府的人手回报，刘文炤这些天并不是待在重庆府固守，而是不断的在璧山、巴县等地收拢人心，安抚百姓！”艾能奇看刘文秀来了兴趣，立刻补充道：“你可知他下一步回到哪里？”
“你自说便是，”刘文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荣昌以东，五十里.....”艾能奇在桌子上划了一条水线：“永川！”
永川？
刘文秀疑惑地看着艾能奇：“永川是重庆府治下，距离我内江还有近一百五里地，若是我大军过去，恐怕明军早就严阵以待了。”
“你别忘了，沱江可通长江水域，”艾能奇点了点桌子：“可听过，千里江陵一日还。”
啪嗒一声，刘文秀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眸中也显露出一丝激动：“走水路，于永川埋伏刘文炤！”
“活捉刘文炤，重庆府不攻自破！整个川蜀还是我大西的，而且如此功劳，李定国从此也要为我等让位了！”艾能奇咧嘴一笑。
其实艾能奇并不愿意和刘文秀分享这个功劳，但是仅仅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后续难以和李定国对抗，且重庆府的官军兵力确实强盛不少，为了以防万一，最好拉上刘文秀一起，才是保险。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便有亲卫报告。
“大人，重庆府的信鸽飞书！”
将信条接过，艾能奇展开一看，脸上的笑意已经满溢开来。
“什么消息？”一旁的刘文秀也是好奇。
“兔子已经出窝，我们可以准备了！”艾能奇将信纸递给刘文秀：“内江就有大船，三千人足够，水路千里疾驰，一举拿下永川县，活捉刘文炤！！”
“我军中又不少水性好的儿郎，这边吩咐下去，让其准备一二！”刘文秀当即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挑些精干些的儿郎，此去速战速决！”艾能奇对着刘文秀的背影补充道。
回过头，看着满桌子的佳肴，艾能奇咧嘴笑了笑，下意识哼起了家乡小曲：“约郎约到月上时，月上山头弗见渠。咦！弗知奴处山低月上得早，咦！弗知郎处山高月上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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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川县属重庆府西部小县，这里历来管理混乱，土司、明廷和县族都有插手事务，在张献忠来了之后，情况更是败坏，县中原有五百余户人家，历经战事已经不足二百余户。
整个县城内处处残垣断壁、大街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儿，倒毙的尸体也无人收敛。当初张献忠攻城，永川县尤其抵抗坚决，整个县城被围一个月之久，百姓们所有的口粮都被分食干净，城外的荒草林地都是一片片光秃秃被啃食的一干二净，最终，就连老鼠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了。
易子而食，并不是一句干巴巴的史书评语。
黄宗羲是打着刘文炤的总督旗号来此的，随行不过百余亲卫，望着县内光景，这位饱学之士一时间竟是无语凝噎，满腔的怒火和悲怆都化作扬天一叹。
这世道......这究竟是什么鬼世道？
“小县，就连献贼都不想理会，因为没有什么油水，也没有什么青壮男子，和妇孺可掳，现在县中全都是一些等死的枯朽老人罢了，过不了几天，也都会死的差不多了，”永川县没有县令，县中一老举人全当时整个县内一千余人的大管家了。
“明天我会让重庆府送来一些粮食过来，”黄宗羲从袖中掏了些银子出来：“先拿着买些吃食。”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老举人伸手推辞道：“银子在这里，也没有用。”
舔了舔依旧干裂的嘴唇，黄宗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喏喏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今晚让乡亲们都去后山的祠堂待着，明天事情结束了，再出来。”
“大人今天来此，是所为何事？”老举人往后看了看，没有发现粮食谷物布袋，有些失望。
“来此......”黄宗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沉声道：“帮你们打扫干净屋子。”
“打扫屋子？”老举人有些诧异。
“总之，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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