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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火焚谷

    略略见礼,数句寒暄,狮无咎引着莫贤往殿中去,赵一阳跟随在后面。殿堂深远,在内部的石柱上燃烧着斜挂的火把,众人的身影在昏黄火光的映照下被拉的长长的。

    显而易见,此地的氛围是庄重的,一切显得肃穆而压抑,而狮无咎等人铁甲铮铮的碰撞声,又给这肃穆的大殿增添一抹清冷之意。

    片刻后,正当赵一阳略有些喘不过气时,眼前的色彩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成片布局的石柱也渐渐有了侧重的方向,变成两排一组分布,支起一条条通向不同方向的拱形廊道,廊道两侧整齐的分布着装饰华丽、线条柔和的亮漆木门。

    进入其中一条廊道,一名男子稍稍加快脚步,然后单手握在一门把手上,轻轻一推,房门开启,请众人入内。

    几人鱼贯而入,内中竟是一处花香鸟语,阳光灿烂的山水庭院。清澈的流水响彻庭院间,叫一路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狮无咎作陪了片刻,便招呼莫贤道:“前辈稍坐,无咎去去就来。”领着武妖殿一行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莫贤坐在圆桌前,“感受如何?”

    赵一阳回味一遍,“狮无咎前辈英雄豪杰,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雷厉风行的杀伐之气,叫一阳好生钦佩。”

    莫贤淡淡一笑,“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人,杀气自然极重。小家伙,你既看过修真手札,想必也知晓修真路途艰难,你若平平凡凡做个平和的人,倒也罢了,不过心中有此念头,便是向往一番闯荡。如此,日后修行中,可要小心在意,须知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啊。”

    赵一阳拱手道:“师叔,一阳谨记。”

    莫贤深看一眼,对赵一阳的欣赏之情愈发重了。于是想着这段路程以来,赵一阳跟随自己广泛的游历,对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早已耳濡目染有了自己的见识,便想就着这个特殊的话题,来一回越俎代庖,替自己好友未来的关门弟子,稍稍做些引导。

    沉吟片刻,莫闲抚着短须开口道:“小家伙,你也不用感到紧张,修真虽然凶险艰难,但也自在快乐,你可知晓么?”

    “一阳怎么不知?师叔,一阳对修真的情愫,来自于我家秘存的修真手札,每当一阳细细的阅读其中‘御风而行之,可与风争一长短,此谓逍遥;踏云而行之,可与云争一高低,谓之飘渺;逍遥兮,缥缈兮,抟扶摇直上九天上,尽收天涯旮旯角’时,便忍不住羡慕。师叔,这御风踏云直上九天的功夫,难道不是修真的自在和快乐之所在么?”

    莫贤不置可否的笑起来,放下抚着灰白短须的手在桌上轻轻敲打,缓缓道:“小家伙,这是自在不假,不过却不是我辈中人的自在。”

    “…”

    “如何,不明白么?”

    “师叔,一阳确实不明白。”

    莫贤反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自在和快乐,源自这里。”说着站起来,缓缓走到房中轩窗前面,“谁人不愿无忧无虑的逍遥快活一生一世?只是这种愿望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求。须知僧多粥少,欲壑难平!小家伙,这两个词,你好好的悟吧!”

    赵一阳听出了莫贤的弦外之音,认真道:“师叔,你的意思是,世道艰难,我辈修士肉身难以安宁,要寻自在,须从本心出发,寻找一份心灵中的乐土,而非肉身之乐么?”

    “孺子可教。”

    莫贤赞赏的点点头,用长辈的语气,既为规劝又是指点道:“小家伙,你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修真艰难,世事多变,只有保持你的心不被世俗污染,那么自在和快乐,便永远伴着你。”说到这里,莫贤忽然笑起来,“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院外远远的传来一声长笑。赵一阳收拾心情,便见一人推门进来,视其人,来的正是狮无咎。

    此时狮无咎装扮不同于初见的时候,穿一件素白的长衫,外面披着锦绣薄纱,腰间围一条青色束带,挂两个香囊,一块玉佩,手中提了一壶好酒,进门便笑意浓浓道:“前辈,这是您最喜欢的酒。”

    赵一阳莫名的受到吸引,寻着声音看去,见狮无咎高冠束发,略有络腮胡,目秀眉直,鼻挺唇阔,朗朗兮而重男子气息。狮无咎感应赵一阳的目光,转过头道:“小兄弟也在,能喝酒么?”赵一阳道:“能。”狮无咎大笑。三人遂于院中坐了,一壶酒,三只杯,谈笑风生。

    “哎,好晕啊…”

    赵一阳半杯下肚,径自睡了。原来这是大荒中有名的佳酿,以荒命名,称作荒酒,时常饮之,对修为大有裨益。赵一阳此时凡夫俗子,虽然只饮半杯,却也承受不住。

    狮无咎与莫贤相识已久,若论具体年岁,狮无咎要大上莫贤,但论妖族的划分,尤其是狮无咎的种族,他其实尚属青年阶段,又莫贤曾指点过他的修行,本想师事莫贤,但莫贤婉拒了,因此狮无咎喊莫贤前辈,以示尊敬。

    他二人难得相聚,一个是火焚谷的化神圆满境界大修士,一个是大荒左卫武妖殿的铁腕殿主,平日难有交集,只是如今莫贤主动登上门来,狮无咎便难掩旧日的情谊,陪着莫贤饮酒叙旧。

    两人不分宾主座位,相坐着说些闲话,问一些近来状况。渐渐酒酣,狮无咎一边举杯敬酒,一边询问道:“前辈贵重,不知何故亲自来此?”

    “你看这小家伙如何?”

    “天资不凡。”

    莫贤仰头一笑,“我来正是为他。”顿了顿,略作补充道:“为其拜师,特来访取两坛荒酒。”狮无咎微微一楞,“两坛酒么,要您亲自来取?”莫贤笑道:“有何不可!”狮无咎看一眼熟睡的赵一阳,喃喃道:“幸运之子呵!”

    赵一阳这一醉,直睡了一天一夜,到次日正午,方才酒醒,见自己身处一偏房中。房中摆设精致,淡香袭人,不由得精神一振。起身,推开房中门,莫贤与狮无咎两人正在门外站立交谈。

    狮无咎道:“小兄弟可醒了。”赵一阳躬身见礼,道一声前辈。狮无咎道:“你初来大荒,我是妖族,没有什么宝物送给你,不过正好有一串人族的定神珠,适合你用。”说着拿出一支条形玉盒递过来。赵一阳道:“初次见面,晚辈如何敢受前辈大礼。”狮无咎挥一挥手,鼓励道:“勿须谦逊。”

    赵一阳一来钦佩狮无咎豪侠果断的作风,二来受了莫贤表露出神情的默许,于是双手接过玉盒,入手清凉,色泽光润,打开来看,一串光华内敛的宝珠出现在眼前,珍珠大小,半透明,蕴含着淡淡的云气,整整九十九粒。

    “此宝价值连城!”赵一阳暗想。

    莫贤道:“小家伙福缘深厚,定神珠玄妙,能滋养神魂,宁静心意,于你再适合不过。”赵一阳心中感激,又拱手谢了狮无咎。

    于是两人出大荒,回火焚谷,狮无咎亲身送至荒外。赵一阳道:“师叔,我们风餐露宿,不避艰险来到大荒,取两坛酒便回,乃是为何?”

    “这小家伙,聪明人也有不开窍的时候…”莫贤笑道:“怎么,你还想在里面多待呢,是不是舍不得你的灵姐姐?”赵一阳脸一红,“师叔说的哪里话?一阳只是不明白罢了。”

    “你们人族,有空手登门拜师的么?”

    “没有。”

    “如此不就对了,一彩孔雀香和荒酒,就是你的拜师礼。”

    “谢师叔!”

    此间事了,莫贤遂携着赵一阳开始返程。距他离开火焚谷,已有数月的时间,莫贤本着对好友离渊的了解,料定这段时间萧正风的好算盘不会得逞,便也心安理得的慢慢走着。

    不过如今诸事已有眉目,后续的重点在于好友离渊那处,便有了尽快回到宗门的念头。于是领着赵一阳乘仙宝,驾云雾,飞身高天,行迹于茫茫云海之巅。

    山中有樵夫采于河畔,偶见云中仙人飞,仰望良久,胸臆惆怅,慨然叹道:“广阔兮,天地之大也。人始生人间,脏腑不全,筋骨未健,嗷嗷而待哺,何其弱也。及其长成,亦不过七尺之躯,不甚大,然而一旦顿悟开智,脱离桎梏,飞身遨游于天地之间,不亦壮哉。”

    空中飘飞,风的力量习习而来,从这里看向下方的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绿色的地衣,起起伏伏,飘飘荡荡。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和那么渺小,一瞬即过,恍如云烟。

    赵一阳如痴如醉的感受着这一切,此时他的心中既兴奋,又感动,恨不得一步迈进那火焚谷,见着他的师尊磕头学艺。他紧紧的抓住莫贤的手,似乎想通过手中的力量,向莫贤传递自己对他感恩与铭记的心情。莫贤飘飘如仙,恍若未觉,只顾御风行路。

    终于经过三日的飞行,两人来到一个群山密布之处,于云端观之,苍茫翠绿,没有边际。莫贤道:“小家伙,注意了。”于是定仙宝,意壮阔,双脚站立而手掐印诀,大喝一声,猛见到眼前云翻雾涌,天地轮换,眼前景象陡然巨变。

    火焚谷!火焚谷!

    赵一阳入眼所见:万里疆域,遍目仙山,流云随意,殿宇沉浮。山奇水秀,古木参天,红云映日,仙人成群。正所谓群山耸立皆奇峻,映日高空别样红,神峰有意成其势,天降神兵专其雄!

    好一个火焚谷!着眼四顾:郁林密布,川流纵横,建筑林列,人头攒动。这里的地势从内到外先低后高,远观有齐天屏障,近看如海纳百川,果真一片巨大的盆地,在天空绯红的彤云照映下,显得气势宏大,生机勃勃。

    相传数万年前火焚谷所在乃是一片狭窄的山谷,当是时,宗门微弱,人不过百。后来不知年岁几何,有仙帝,名焚仙,真乃奇才。

    此人一出,吞天纳地,势如劈竹。收弱族,并强宗,开地拓土,几乎穷近太乙天。宗门位列太乙天之首,较于天玄万界,亦为强宗。只可惜后来仙界遇劫,焚仙仙帝应诏入劫,终是陨落,给后人留下一片唏嘘哀叹。

    赵一阳从小生于云雾山,以为云雾山比别处不同。坐卧居室,常能见山阴处层层云雾。云雾淼淼,仿佛轻烟薄雪,那幻化飘渺的姿态,让人迷醉。赵一阳常将它想象成一处仙境,期想有朝一日,可以身处虚空祥云之中,漏半身而观大地焉。

    而此时,火焚谷的姿态,仿似一柄开山大斧,将他白云千里的仙梦挥做了粉碎。

    看它!群山耸立,雄奇险峻,无边无尽。亭台楼阁,藏山架水,望之不竭。火云映日,天空赤红无边,种种气象,见所未见。

    赵一阳看的痴呆了!收回目光,眼前是正阳门,霞光翻涌,雾彩奔驰,悬浮高空,气势凛然。莫贤见赵一阳怔怔出神,不无得意道:“小家伙,此处可称得上是修真大派?”

    赵一阳面含叹服的回过神,心悦诚服的拱手道:“此真修真大派也!”莫贤听了哈哈大笑,似乎也有些等不及了,摆一摆拂尘,昂然道:“既如此,那就走吧!”拉起赵一阳的手,慢慢云中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