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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殿上陈情

    曹文诏又露痛苦之色,道:“难道圣上认为我这次不出兵,乃是有意避战,保全自己?”

    席铭叹道:“也不尽然,刚才吴总兵所言,为朝廷背黑锅乃主因。但此情况下皇帝不加分辨,任意由之。恐怕心中对将军也产生了一丝不信任。”

    曹文诏没好气的道:“失去皇帝信任,被惩罚也就算了,你凭什么反受奖赏?”

    席铭心中踌躇,不知该如何措辞。吴襄此时已完全明白席铭话中意思,他见席铭一时无语,在一旁道:“席副将毕竟带的是赴援军队,他无主守大同之责。因此大同守将因防区溃败被罚。而赴援军队因击退敌军受赏,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皇帝这一手,不就正好显得自己赏罚分明么?”

    吴三桂也道:“这次席兄受赏是赶上的,跟曹总兵被罚其实并无关联。曹总兵无需多虑,反伤了自家兄弟和气。”

    曹文诏心道:“你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现在跳出来卖好人,当下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席铭接着道:“我的老师曾讲过塞翁失马的故事,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目下我虽受皇帝信任,不过是几个月前的曹总兵。如果一时应对不当,被皇帝认为有违他的信任,恐怕祸事会随时上身。”说起塞翁失马的典故,他不由想起了在马场尽心传授自己的薛老师,不知他现在身处何处。

    众人想到崇祯皇帝的刻薄猜忌,都有些心灰意冷。

    最后吴襄勉强干笑了一声道:“不管皇帝如何对待,我等只有剖肝沥胆,以身报国。曹总兵,即便此次获罪,只要让皇帝知道你的忠君之心,终有一日能东山再起。”

    曹文诏灰黑色的瞳仁漫无目的瞪视着前方虚无的目标,久久没有移动,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曹文诏将城防事务移交副将,便跟随传旨太监一同赴京。席铭也在随行之列,他将京营交托给赵泉、栾雄,自己带着几个亲兵赴京。

    大同之围既解,又无觐见圣上谕令,吴襄父子自行率领关宁铁骑回宁远。吴襄、吴三桂与曹文诏、席铭便在大同城外互道珍重,拱手而别。

    虽说曹文诏是待罪之人,但圣旨上只言明有罪,并无确切处罚措施。也许到了金殿之上,皇帝申斥几句便没事了。因此传旨太监也不敢以囚犯待之,只是派了几个人看管,日常待遇与总兵无异。

    对于席铭,那太监更是和颜悦色,毕竟他乃皇帝宠信之将。而席铭为人又极谦恭,与传旨太监相处融洽。

    这一日,来到北京城,传旨太监将曹文诏移交兵部,自行回宫交旨。由于曹文诏的罪名还未确定,如果仅是降职处分,兵部可自行处理。如果涉及重罪则必须移交大理寺。

    第二日清晨,皇帝早朝之后,召见席铭与曹文诏,这次会见的地点依旧是乾清宫。

    两人进入金殿跪倒行礼,席铭扫视殿内,却见同时参与会见的除了以前见过的兵部尚书张凤翼,还有一人在列,此人面皮白净,似乎是个文官出身。

    崇祯扫视一眼殿下两人,声音冷峻的道:“曹文诏,你可知罪?”

    曹文诏脸色灰沉,道:“末将知罪,且不想进行辩驳。只是有一点要呈报皇上,非则虽死不瞑目矣。”

    崇祯一皱眉道:“你的罪愆并不致死,有什么就讲。”

    曹文诏突然神情激动,颤声道:“末将戎马半生,从辽东到中原,不求有什么功劳奖赏,但求能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今次大同之战,丧失国土、丢失人畜的罪名末将认了。但是所作一切都有不得已之苦衷,无论怎样,对皇帝一颗忠诚之心苍天可鉴。这一点末将泣血请见!”

    席铭在一旁心想:看来曹文诏为人还不算糊涂,经过一番思索总算抓住了事情的关窍。那些背黑锅的罪名认一百条都没事,忠君这一条可是万万要抓住的。

    却听崇祯“嗯”了一声,又问:“既如此,你为何畏敌不战,任由敌人劫掠,试问,如若敌军绕开大同,直逼北京,你是否也纵容其通行,依旧闭城不出?”

    席铭听得这话,心中暗惊:看来五年前的“已巳之变”给了崇祯太大的震撼。在那场事变中,他不但屠戮了自己的边关大帅,而且在心中种下一个种子:凡是纵容敌军肆意进逼北京之人,必定是可杀的奸臣。

    曹文诏道:“皇帝明鉴,末将收缩兵力死守大同,完全是一种战略选择,绝对没有避敌不战的想法。只要大同不失,敌军便有后顾之忧,不敢轻易冒进。如若建奴胆敢绕开大同,进犯北京。末将宁可血洒疆场,也必定与之决一死战!”

    崇祯久久没有回话,半晌才道:“席铭,你怎么看?”

    席铭一听皇帝问到自己,连忙道:“曹总兵自调任中原之后,远赴甘陕、马踏山西。这几年为了解除中原匪患四处奔走,呕心沥血,完全是为了报答皇上恩遇。此外,此次以三万余军兵对抗后金八万铁骑,无奈之下才选择死守坚城的策略。如果不是曹总兵这个战略选择,而硬与后金铁骑血战,恐怕后敌军早已长驱直入,进逼北京了。”

    崇祯思索片刻,缓缓点点头道:“朕平生最恨只顾自保,把君上置于危险境地之人。曹总兵陈述的理由情有可原,况且朕也不信你有避敌自保之心,这次便不从重处罚了。不过防区溃败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就此抹去。张尚书,你看给个什么处罚恰当啊。”

    张凤翼这几日一直在为此事烦恼,他心中清楚曹文诏受罚是背黑锅,问题在于既然大同守将背了黑锅,自己这个兵部尚书怎么说也有连带责任啊。

    他虽有心替曹文诏开脱,无奈这几日文官的弹劾奏议实在太多,根本无可辩驳。今日听得皇帝口气松动,似乎并无重罚曹文诏之意,忙道:“臣下以为,给予曹文诏降职三级,罚俸三年的惩处,请圣上定夺!”

    崇祯缓缓点头道:“就是如此,明谕下发吧。”

    曹文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降职算是比较轻的处罚了,如若皇帝做了雷霆之怒,不由分说重罚,那刑监、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崇祯又接着道:“曹文诏降级之后,便在席铭军中任职。你们两个都是朕看重的将领,一定要精诚合作,为国出力!”

    曹文诏一听,脑袋“嗡”的一声,自己竟然沦落到给席铭打下手,这可真是奇耻大辱。但皇帝已经下令,只得说了声:“谨遵圣谕!”

    崇祯又转向席铭,语气变的和悦:“席铭,自从朕将你派去中原战场后,从河南到大同,你的表现可圈可点,朕没有看错你。不过你年纪轻轻已是副将之职,再行升迁,便是总兵,恐怕其他武将不服。”

    席铭赶忙道:“目前小将职位已很高,还需多加历练。”

    崇祯满意的微笑道:“既如此,此次便赏赐你白银五百两,加御赐宝剑一把。”

    五百两银子与明朝官员薪水相比算是不小数目,但对于席铭这等武将自然不值一提。但无论如何也是皇帝恩惠,何况还有御赐宝剑,席铭急忙叩首谢恩。

    崇祯又道:“大同之围既解,皇太极已退兵沈阳,辽东之患暂且放下。这几个月,中原流贼自逃脱包围圈后,又在湖广、四川等地兴风作浪。今后一段时间,你们的主要精力还是对付中原匪患,我来介绍一个人,朕新任命的五省总督。”

    那个白净面皮的中年人转向席铭与曹文诏,拱手行礼道:“在下陈奇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