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屠龙虎,倚青松 » 第一章 隆运镖局

第一章 隆运镖局

    在江湖之中,吸引人的往往是四样东西:武功、财富、权势,还有美人。

    许多人进入江湖的初衷无非就是冲着这几样而来,可说到底江湖究竟是一个是非多如牛毛的地方,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要在刀刃儿上度过,能在风华之年凭着一己之力同时得到这几样的可谓少之又少。而在眼下的洛阳,就有如此一位奇人。

    此人名叫沈南风,他乃是洛阳隆运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人称“铁指貔貅”。因其祖上曾随英宗皇帝南宫复辟,战场上又颇有功勋,所以他家世代列侯,颇具盛名。

    说到隆运镖局,最早就要追溯到沈南风的父亲沈固一代。

    沈家在沈固的经营下渐渐淡出了官场,虽说他们是元戎世家,可惜沈固此人天生无心于军政,一心都用在了钻研武功和结交江湖游侠上。因此到他当家时,青年上就呈上了奏折要辞官归养,皇帝念着沈固几代均为前朝巨擎,操劳国事而劳苦功高。如今又恰逢太平盛世,皇帝便特降恩典,对沈家一番赏赐之后就算是赐金放还了。

    沈固辞官之后并未闲居下来,他斥下豪资在洛阳兴建了这所镖局。到了如今,镖局仅仅开张不过两代,可已在江湖之中却闯下了不小的名头。除了沈固的江湖人缘极好,结交朝廷官员以外。镖局的武术功底也十分漂亮。沈固自幼痴心武学,常以金帛遣人寻访高派名门,为的就是能学个他们一招半式终于在沈固三十岁时,集百家之所长创出一套冲明剑诀。因此隆运镖局自开设五十年来,官镖、盐镖、商镖,从来没出过半点岔子。

    沈固早已死去,洛阳隆运镖局现归沈南风一人操持,凭着祖上积攒下的名声镖局声威也得以日渐壮大。相比沈固的手段,沈南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沈南风喜欢接济流落江湖的英雄好汉,凡是有潦倒之人流窜到他隆运镖局的,沈南风必是亲自接待,奉茶奉水。有时还会趁机让这些人露上两手,如果被沈南风相中了,同时他们也愿意,就留在镖局上做个镖师。如果沈南风相不上,或者自己不愿意,沈南风也不强留。因此江湖上又叫他“赛孟尝”。上至公卿,下至草莽。两京一十三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隆运的威名。

    除了江湖上这些男人之间浪漫,关于这所镖局最让江湖人士津津乐道的还得是沈南风的妻子,叶娘子。关于这位叶娘子,江湖上并没有流传她的姓名,大都称呼其为沈夫人。可大家却知道她是出了名的一位美人。据说有一次沈南风曾携妻子游历江南,道中遇上劫匪,劫匪一见这女子还未来得及等沈南风出手一个个便痴在了原地,就连刀剑都拿不动了。

    除了沈夫人的美貌,再一个被江湖人士用于说道的还有她的出身,有的说她是前朝宰辅的女儿,因为父亲犯了王法,株连家人。沈固念着世交的情分暗地里将宰辅的女儿偷偷藏了下来。还有的说那是沈南风曾在运镖的时候曾在湖北遇上一伙匪徒,不料沈南风武功高强,反而被他闯了山门,还将他们的压寨夫人夺了回去。更有甚者还将叶娘子说成来自风尘的女子。许多江湖子弟为了一睹她的的芳容,甚至不惜自秽形体,专门跑到沈南风的镖局想见一见她。可惜的是沈夫人鲜以己貌宣视外人,再一个就是他们一见沈南风的孩子都十二三岁了便都悻悻而归。

    深夜,隆运镖局的客厅内,一个锦衣玉袍的男子负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尽管他脚下已走个不停,嘴里还不住地呢喃道:“宁王?我家祖上从未与朝中藩王有过什么交情,为何宁王给我送来这么多奇珍异宝?”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沈南风,此刻他正因为宁王平白无故地给他送来几箱财宝而兀自发愁。

    “沈爷,怎么说这也是我家王爷的一片好意。只因他老人家十分爱慕江湖上英雄好汉,想要归养山林奈何又不曾报效皇恩。得知您乃是当今武林一位响当当的侠士,故此欲思结交。这一点点的薄礼,便是我们王爷的心意。”

    说话的人乃是宁王府上的内监,此刻他奉宁王之命特来向沈南风送礼。话说这位宁王名讳宸濠,乃是当今皇上的叔辈,太祖皇帝五世皇孙,宁康王庶子,数到如今,他已是第四代藩王。

    尽管给沈南风送礼的宁王大有来头,可沈南风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且不说他家早已远离当今庙堂,就是这位王爷在沈南风心里也不讨喜,他早就听说这位王爷时常仗着权势在南昌一地强取豪夺,广结狼兵排除异己。因此沈南风对这位内监的脸色并不好看。

    那内监大人见沈南风脸上似乎不悦,以为是沈南风镖局之中还有事情没有料理,边起身边对沈南风说道:“沈爷,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在下便不叨扰。这十箱宝贝中还有四箱是我们王爷要送给华山掌门丘先生做生日贺礼的,如若沈爷方便,还请沈爷择日亲自押送。”沈南风原本想将财宝原物奉还,奈何宁王早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只消说四箱是送给华山丘先生的贺礼,这下子有意结交沈南风就变成了委托沈南风送镖。剩下的六箱也不由得他沈南风拒绝。说罢,他朝沈南风一拱手,便径直出去了。

    沈南风既不相送,也不寒暄,待他坐回主座,呷了一口茗茶,金银珠宝瞧都不瞧一眼便缓声说道:“叶兄远道而来,因小人厅上适才有客停留,故此招待不周,还望叶兄恕罪。”

    “哈哈哈,许多时日不见,竟想不到沈大侠武功进展如此迅速,我叶某人自以为轻功绝技,不想今日被你看破,当真可恼可恨,哼。”这人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诡异,明显是内力极高之人为遮盖自己的声音特点故意压迫咽喉所为。沈南风环顾四周,却没有发觉偌大的客厅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只是手中茶盏里的茶水随着此人的声音微微晃动。

    他正自踌疑,只听得前方传来一股破空划风之音。沈南风急忙向前丢出茶盏,起身抬起右臂大袖一挥,茶盏应声而裂。紧接着,沈南风连忙挑起左手食、中两指向前点出,乃是一招仙人指路。

    可惜指未到而声先及,随着“嗤”的一声,一柄长剑早已搭在沈南风左肩。正当沈南风失色之余,茶碗碎片方落在地上,“当”的脆响打破剑身的铮铮之音。越是高手之间的比试,情况便越是如此。朴实无华的出招下,任何动作都暗裹风雷之劲,往往一招便定胜负。

    沈南风微微抬头,看到身前那人身长八尺,头戴乌笠,一袭黑衣。帽上垂下的黑纱正把面容遮住。

    “就这?你还能解破我的轻功?”

    他说话时,平静的黑纱布一动不动,仿佛站在沈南风眼前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动静的木人。

    沈南风轻轻拨开剑刃,道:“小弟并非识破叶兄高技,只是刚才送走来客,回归主座时瞥见华山派写给我的书信似有翻动痕迹。说来那内监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若要寻一个能在诸多练家子间把轻功用得如此高妙而不使人发觉的,普天之下除了峨眉山的风行师太,恐怕这世上只有叶兄一人了。而本人虽说与峨眉派有些行镖上的往来,但是小人的脸面尚不足以使师太星夜来此亲自赐教。有这等闲情的想必就只有叶兄了。”

    这是乃是沈南风讥讽那姓叶的蒙面人武功虽高,却不知礼数,竟然趁夜趴在主人梁上伺机争斗,难免武功高超却心中狭小。而那蒙面人听了“哼”地一声,抽剑入鞘。似乎对沈南风的讥讽并不以为意。但沈南风却知道此刻的他在面纱下正暗自得意,于是趁机开口道:“不知叶兄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叶某此来是有一良言相告。”

    “既是叶兄亲自屈身舍下,沈某必当洗耳恭听。”

    “我自阔别江湖以来,多方探查与当年七剑争锋此事相关的人。终于在南昌一带发现宁王府似乎与那时有些关系。可惜宁王府上高手众多,耳目甚广。想要详加访查,着实不便。但是近几年来我发觉宁王府多次联络武林中人,我本想此次跟踪他们试着查到些蛛丝马迹,却不想竟一路跟踪到了你隆运镖局。”

    沈南风大骇:“难道说新皇有意对我武林进行监视?”这位新皇乃是弘治皇帝的太子,弘治皇帝已于去岁驾崩,如今新皇改年号为正德。

    “究竟是朝廷的用意还是宁王自己的动作如今尚不明朗,但是你我之间的形迹若被有心之人逮到实非好事一件,所以我意欲使你儿子在华山掌门贺寿之际拜入华山门下,就算事情有所败露,将来我们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沈南风垂首沉吟,半天才道:“事关重大,将孩子送往华山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蒙面人哼的一声,看来似有不悦,喝道:“若要等到他人动下杀手,不如让我把那孩子了解了吧。”说着,便作了一个拔剑的动作。

    沈南风深知此人个性乖张孤僻,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武功比之低微,一把按住那人的肩头,道:“叶,叶钧仇,你,你敢……”

    原来那蒙面人叫叶钧仇。他见沈南风竟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嗤地一笑,说:“那孩子与我也算有些情分,把他送去华山,是给他寻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如若我的仇家寻上门来,岂不是我们拖累了他!”

    “可是孩子他未必就愿意踏足这条地狱般的纷争。”沈念风冷冷地说。

    “哼!”叶钧仇踏步上前朗声道:“方今少林凋敝,华山、武当鼎足而立。我苦心蛰伏数十年,无一时不盼望着武林洗牌的一日。若谁敢拦着我,我叫他三更死,无人活到五更天。”

    说着,叶钧仇便解下佩剑往沈南风面前一递,说道:“此剑名曰松鹤,乃是南朝陶弘景大师奉梁武帝之命取北海珍铁锻造。长三尺四寸,削铁如泥。我赠与令郎,以作后日相认之物。我尚有要事在身,恕我不便久留。”

    说罢,叶钧仇就跃出厅堂,直奔月色而去。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沈南风手捧着宝剑独自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