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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亲事

    宫里萧贵妃跟陛下闲话,萧贵妃道“听说果硕王回来了,不知道他差使做的怎么样”

    陛下点着头“嗯,算是有功”

    “陛下宫里添枝进叶的,太子宫里也添了新人,都是皇家子弟,可不能这么偏心”

    陛下笑了“这话你该说给皇后听,说给我听做什么”

    贵妃靠过来“昨个儿去皇后宫里,听姐妹们闲聊,说起这秀女里头有一个极为出挑的,是岭南的姑娘,慧雅端秀,温稳方娴,招眼得很,纳彩嬷嬷说起来一溜的好话,我就想着,那跟果硕王岂不是相配,可这话总不能我跟皇后娘娘说,这可逾距了”

    陛下瞧瞧她又扭头看谭续“岭南谁家?”

    谭续道“回陛下,岭南陈家,枢密使陈宥”

    “哦”陛下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贵妃接着道“明日上元节呢,你瞧瞧这天,怕是有雨”果然入暮时分就下起了蒙蒙雨,贵妃快足月了,受不得累,谭续早早送了贵妃回去,回来踏进殿里,陛下扔了手里的书“说吧”

    “回陛下,确实是岭南陈家,曾是林家旧部,林老将军殉国之后,陈大人伤退,回岭南老家做枢密使至今,依纳彩嬷嬷所说,皇后曾笑言,太子身边没个知礼达识的,若是能在太子身边养两年,许是个能堪大用的,想是有意纳入东宫”

    “哼,东宫里多少人,就没一个能入她的眼”说着起身走到殿外看看天“明儿个上元节好日子啊,只是这雨真是叫人伤怀”

    谭续道“应是下不大,说不定明日就晴了”

    濛濛细雨直下了两天,待十六这日早上放了晴,到了正午大街小巷就热闹起来,龙狮齐舞,锣鼓喧天,中间夹着火炮烟花,摆摊的逛街的,看戏的看灯的,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白芷在家里陪着阿颜“姑娘还在想呢”

    “总觉得哪儿少了一环,之前不是说这陈岑极得东宫青眼吗,怎么忽然就一纸圣旨封了才人了”

    “依我看,这陈岑无论如何是进不了东宫的,咱们这位陛下什么心性啊,东宫在他眼皮子地下做小伏低多少年了,那可是林家旧部,东宫再没眼色,断不会这会儿给陛下上眼药”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儿,可这陈岑跟东宫的闲话是哪儿传出来的呢”

    白芷想了想“不是说,萧贵妃去了一趟承乾殿,当天夜里折子就拟好了,昨个儿上元节,谭大监去宣的圣旨”

    “你是说萧贵妃?这么早就开始铺路了?可这一式看着有些不疼不痒啊”

    “宫里哪有简单的人啊,个个肚子里九转十八弯,眼下看是不疼不痒,谁知道人家有没有埋了前招铺了后路”

    这话说得阿颜不住点头“对,你说的对”

    晚间煜勋过来喝药,手里还提了一盏灯,小巧玲珑“街上在唱花灯舞,我给你带了一盏灯,怎么样,好看吗”

    阿颜这才看见,这是盏六面琉璃灯,面上星星点点往外透着光,可是拿在手上一转,就看出些意思来,配着光影和角度,里面也不知有什么机关,就能显出五颜六色的花来,甚是精巧“嗯,好看,哪里来的”

    “昨个儿去宫里磕头,陛下案子上的,我硬给拿了”

    阿颜笑了“王爷这两日觉着怎么样”

    “前两日也没觉着哪儿不合适,直到这两日才觉着身上着实松快了”

    正说着话,白芷端了药上来,煜勋一仰头喝了。

    “王爷对自个儿的身子也太漫不经心了些”

    “我习惯了,这次确实多亏了素素姑娘,着实手高,不知道师承何处”

    “素素跟青衣一样,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名师教出来的,至于出处,还真不好论,她又极有天资,我这条命,全凭她吊着”

    煜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着一声炮响,城里开始放烟花了,煜勋道“走,咱们出去看烟花去”

    “王爷去吧,我就不去了”

    “走吧,一起去,我带你到房顶去看”一时叫白芷拿了厚厚两条褥子,煜勋一手抱了阿颜,一手抱了褥子,纵身一跃跳上房顶,这感觉太过新奇,阿颜眼睛都亮了。

    煜勋在房檐的平坦处铺了褥子安置阿颜坐下,自己枕着手躺在边上,看着烟花绚烂绽放,伴着叠叠声响,这光影就在阿颜眼里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他又想起在洛河上初见她,一双眼,抵过俗世万千。

    煜勋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天晴日朗,他仿佛当下又似是年少,肆无忌惮去追逐旷野的风,快意自在,心无旁骛,忽然那风就清凉起来,像是滴滴冷雨击面,一下一下又一下“王爷,王爷”

    原来真是梦,醒来阿颜坐在身边,他有一刹那的恍惚“对不起,又睡着了”

    “走吧,咱们该下去了,这屋顶冷,你别吃了风寒”

    煜勋翻身起来,跳下屋檐的时候忽然改了主意,他单手抱着阿颜,从屋檐上越过长廊,又绕过荷塘,借着院墙攀上大树,阿颜哈哈笑着,煜勋也笑,又纵身进了竹林,如猿猴般攀越翻跳,身披清晖凉风拂面,可是她一直在笑,阿颜就一直在这新奇的感受里笑得酣畅淋漓,惊叫着,慨叹着,连廊下的白芷都跟着笑,她们家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开心过。

    正月快尽的时候,浙江的裴秀泽轻装简行已到了洛阳城外,纪如松在兵部领了三万新兵,操练得风生水起。

    楚相入宫给纪如松求一门婚事,求娶顾家嫡女顾双影。

    “纪如松事行稳擅骁勇可嘉,从小父母皆亡,自十三岁起便在军中历练洒血争功,也算小有所成,而今已近而立之年空悬妻室已久,顾小姐才名显赫,门户当对佳人才子,所谓亲舅如父子,微臣厚颜,请陛下成全我们这一子半父”

    陛下道“纪家求娶顾家,儿女亲事,你不登顾家门庭,却跑到我这儿来求成全”

    “不瞒陛下,就是想给纪如松求个荣耀,这松儿自小孤苦,是我一手带大的,若是能有陛下赐婚,何止这桩婚事荣耀无上,与这两家也是门楣添辉,岂不是两全其美?”

    陛下道“既如此,改天招顾太傅宫中一叙”

    这话传到临江耳朵里,临江不可思议叫道“什么?纪如松想娶阿影?多大梦啊这是,果然论起痴心妄想还得是癞蛤蟆”

    卿老夫人狠狠啐了一口“这个老匹夫,他想干什么”

    皇后更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一个纪如松?做梦呢,要求也是慧儿去求,哪儿轮得到他啊”皇后越说越急“母亲,这顾双影慧儿娶不得,旁的人也休想,这顾双影,留不得”

    卿夫人咚咚敲着手杖“皇后你急什么,陛下还没说话呢,你就总是沉不住气”

    事实上,在陛下看来,楚相无非是要扶纪如松上位,他要拿整个顾家做垫脚石,顺带踏了一脚他的皇权,可这些年他踏的还少吗,陛下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底里的愤怒和杀人的欲望,可是忍得久了这愤怒又变成了他脸上的一道灰和心里的一根刺,戳得他夜不能寐,可这些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裴秀泽入京在即,他要为裴秀泽扫清障碍,他要尽快重新握住户部,握住大兴的命门。

    顾太傅入宫。

    已年过花甲,须发都白了,陛下体恤,赐座。

    “不知陛下招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为了一桩亲事”

    “亲事?”

    “前几日楚相到宫里来,给他的外甥纪如松求了一门婚事”

    太傅沉着眼道“是吗?不知是哪家姑娘”

    “就是你顾家的顾双影”

    顾太傅年纪大了,听见阿影的名字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血气直冲脑门,缩紧了瞳孔又放开了,呵呵笑了两声“楚相抬爱,只是我家阿影,我还想多留她两年,还未想过议亲的事”

    “怎么,太傅是嫌那纪如松门户根浅?”

    “陛下言重了,我顾家议亲,不求门庭富贵,但求人品高洁,夫妻能琴瑟齐鸣,至于纪将军,打小刀枪为伍,我家阿影诗书为伴,这二人,如何论亲?”

    “太傅”陛下高声道“寡人面前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吧”

    “陛下”顾太傅回了一个高声“为何非要做这个大媒?纪家那样的人家,我顾家高攀不上”

    “这么些年了,太傅还是这个脾气,直来直去的”

    太傅不说话,陛下接着道“这朝堂上像顾太傅这般刚洁的人不多,这些年也多亏你支着”

    “不敢当,如今这朝堂是一手独拍,老臣年老体衰,早就力不从心”说着又道“君臣数载,陛下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老臣问心无愧,只是这亲事,恕难从命”

    陛下叹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权之上,也有太多不得已,还请太傅体谅一二”

    顾太傅冷笑一声“这么多年,陛下有太多不得已了,陛下的皇权已经任人揉捏到这般地步了吗?”

    “太傅”

    “陛下不必多言,老臣告退”

    “太傅”陛下叫住他“明日,圣旨就会到顾纪两家,今日叫太傅来,是看在咱们君臣的情分上,总好过明日…伤了体面”

    顾太傅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伸出手扒住椅子,悲怒交加“陛下主意已定?”

    “太傅就等着接旨吧”

    太傅怆然道“我大兴历经数代,权弄之术从未如这般无能,皇权沦落蒙羞至此,悲哉,叹哉,也是为臣的无能,愧为人臣,既如此,陛下,保重”

    说完这话,顾太傅起身冲出,以头戗柱,血溅三尺。

    陛下惊叫道“太医,快传太医”